皇上求别闹

　　“这他娘的鬼天气，热死个人咧！”王大胖子往旁吐了口唾沫说道，那脸上的横肉就跟着抖了几抖，眼睛睨向道中，挤在一起的眼睛只剩黄豆大小，眼底却闪过精光。

　　可不嘛，胖子本就体热，这嚢货腰间还围个皮草，挂着一把大弯刀，手还一直扶着刀柄，以此来显示自己土匪头子的身份。

　　“你个死胖子！往哪吐呢？！”这一声儿可不是什么好气儿，声线绷得紧紧地生怕旁人听不出其中的烦躁。冷冷的口气险些教王大胖子忘了在火海中，倒像置身在冰窟里。

　　王大胖子旁边是一个瘦弱的小伙子，与旁人不同的是，旁人趴着，偏他是背靠着土垒，微阖着目，嘴里叼着一根不知到何时从哪处地界儿拔的草，长长的，多半是青绿色的根，只有头部是米粒大小的颗粒攒成的球。穿的正正经经的一身褐色短打，脚腕处老老实实的用绳系着，倒像是一个普通的练武的小子，颇有点名门正派的意思，与此处的人比格格不入。他身上精瘦，看着没有二两肉，与旁边魁梧得和小山似的身躯形成鲜明的对比，江湖人称江二瘦子，至于是不是对照着王大胖子取的名儿，谁知道呢。

　　王大胖子转头看过来，“我就奇怪了，你这眼闭着还能看到？”说着还往江二瘦子脸上凑：“总不见得你的眼睛比豆粒还小吧？”

　　刚才那暴躁声音主人的身份昭然若揭，再看此时的王大胖子，哪里还有山头老大的气场，活脱脱像个调戏良家…男的…嗯，猥琐土匪？流里流气的不像样，教人没眼看。

　　江二瘦子还是未睁开眼，又拿手挥了挥，像是赶烦人的苍蝇，开口却能听出来轻微的笑意：“你以为谁都似你那么蠢？”

　　“臭小子说谁蠢呢？！”王大胖子提了提裤子，腿往土垒上一搭，指了指旁边的几个小啰喽：“老子是要号令千军万马的人物！”

　　江二瘦子嗤笑几声，睁开眼，手取了草丢掉，一手搭在眉上，遮阳。就那样看着王大胖子，直把王大胖子那厚脸皮的家伙看的有些讪讪意才罢休，开口说话时嘴也不饶人：“叫嚷着天热，又把皮草系着，还露出胸口的肥肉，别把弯刀，是方便烤熟让我们剜着吃肉？”

　　又拿手“啪”一声搭在王大胖子支起的那条腿上，“上去是赶紧着给人当靶子使，生怕人不知道你在这儿？要不要我给你鼓弄个锣鼓出来！”

　　王大胖子让他说的说不出话，尴尬的只剩下“嘿嘿”笑了，僵硬的收了那条腿。他不说话，就没人说话了，一片静谧。

　　此时已到未时，午间的骄阳一点儿也不吝啬，挥发了全部的热量，炙烤着大地，晒得树林里的叶子都蜷起来了，像是被谁吸走了水分一样，蔫蔫的，热浪一叠又一叠的轰下来，轰的人发懵。

　　王大胖子耙了耙头发，恨不能从口中将身体里的热量喷出来，怒道：“这他娘的怎么还不来！要不是那东家给的好处多，再加钱老子也不接这单生意！”他能坚持到这会儿已是不易，没撂挑子不干只是抱怨几句也只是讨个没趣儿。

　　江二瘦子手随意的点着土垒，眯着眼沉思，这时也不挑王大胖子的刺，只往王大胖子的心口戳：“‘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是别人正经买卖人做的事儿，我们不过是小门小户，走的是旁门左道，有所求，他既敢给咱们便接着，总有力气端稳了！”

　　王大胖子心内烦闷，加之只能窝在这一尺内的土垒里，不能更憋闷。他既不能撂挑子不干又说不过江二瘦子，怒目圆瞪的样子真像农家里哄孩子时说的吃人的怪物。转眼见那几个小啰喽头一点一点的，就算磕在土垒上都磕不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下去呼在小豆丁头上：“睡什么睡！这也是睡觉的地儿？！都给老子精神点。”

　　看着小豆丁因刚醒还有些懵，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心里火散不去，梗着脖子还要骂，就被人拉了胳膊，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到底舒坦了一些，可见那豆丁还不解意，一瞪眼：“看什么看，没见你二爷热着吗，折根树枝给你二爷挡着去！”

　　小豆丁被吓得一机灵就要去，又被江二瘦喊住了：“你大爷没脑子你还跟着他闹腾！真要我给你们敲着锣打着鼓去喊？”

　　小豆丁听着前话没站稳就是一个趋咧，腿肚子打着颤，忍不住抬头看看江二瘦子，再看看王大胖子，都没有生气的迹象，憨憨的笑着。

　　江二瘦子就摸摸他的头，“去吧，把兄弟们都叫起来，打起精神来，猎物就要到了。”

　　午后本来就是一天中最困乏的时候，今日太阳有那么毒，怪不得他们。

　　江二瘦子也不再管王大胖子，他相信他不会掉链子，闭眼侧脸一耳趴在土地上，静静的等着。慢慢的，能浅浅听到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渐渐的，声音越来越清楚，除了马蹄声，还夹杂着马车轱辘碾地的声音。他睁开眼，紧盯着远处，看着五六匹马簇拥着一辆马车奔来。

　　王大胖子不错眼的盯着，及近处看，马上的人都是一副练家子打扮，虽没有穿军爷的装扮，却也差不离。领头的腰封上系着的牌子隐约像是京畿的，再看手腕处的刺绣，黑底绣黄龙，且为四爪将军爪，错不了。再看马车，棕色的马色泽鲜艳华润，两眉间还有一道白，是这样！王大胖子很是兴奋，猎物终于让他等到了！

　　莫问他为何不在车帘扬起时看看马车中人再决定，他倒想，东家没说呀。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譬如找他时一看就不是主事的，就那样还带着斗笠，他还给江二瘦子嘲弄过那人：“又不是娘们，出门还把自己裹那么严实。”被江二瘦子打的闭嘴了。

　　王大胖子也曾犹豫过，但那人摸准了他的命脉，允诺这一单做完，就给他弄成那件事，他也谨慎的试探过，那人却不接招了，只给他看了一件东西，很是狡猾。

　　他问东家要猎物画像，却得了一匹马的画像。东家说，只要见了那匹马，准是猎物没错，他要的是马车里的人都去见阎王，最后再加之东家承诺，他认马不认人，这才接了这一单。

　　大户人家的阴私还是别探究的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不比官场里的少，反正都不是他能算计得了的，他理不清能躲过就好。

　　江二瘦子已拿弓搭上箭，没有过多瞄准，一箭射、出去驾着车的马脖子中箭，马瞬间似发了狂一样不受控制，那驾车人已受不住被颠了下去，马车中女子的惊呼声和儿童的哭闹均被狂躁的马鸣声和马车狂奔时的辘辘声掩盖住。五六匹马齐齐吁声，拔剑注意着周围领头的从马背上跃起控制住那失控的马车，却有箭接二连三的射、过来，六匹马剩下两匹完好无损。王大胖子耐不住，看准了那六人无箭，叫嚣着领着百八十个土匪扬着大弯刀俱都下去了。

　　江二瘦子拦不住，在土垒上盘算着，又射、了几箭，却因为人家早有防备落空了而已。

　　本来土匪这一帮占尽上方，却因领头的没有耐性生生出现了转机，还骑、着马的仗着移动灵活，杀了十几个土匪，不过也没讨着便宜，驾着马车的武功高强，轻易进不了身，反而折了几人进去，大抵能敌的也只剩下那三个没有马的。

　　王大胖子杀红了眼，拼着狠劲将那几人结果了，他没受伤不是说他武功高强，只是归功于江二瘦子的保护。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放在土匪窝里也是成立的，王大胖子又穿的那么显摆，往场上一站就是活靶子，多亏了江二瘦子箭术高超，虽没射、死敌人，却也令其不胜其扰，伤不了王大胖子一分一毫。

　　眼见着就要结单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箭，不拘是土匪还是军爷就是一通乱、射，马车上也中了几箭，这回王大胖子听清了里面妇童的哭声，骂了声娘,接着被四面飞过来的黑衣人飞花了眼。

　　江二瘦子本来打算下去帮一把，这一出唱出来也得掂量斤两，这群人蒙着面，不讲什么道理，见人就砍。他是冷清，却也见不得照顾他九年的兄弟们就这么横死了。那些人也不知是不是看不上他的箭术，铺天盖地的射、了一通后就舍弃了，连带着他也被无视。箭搭着弓射、出去，打的是出其不意。

　　那些飞溅的血滴顺着王大胖子的□□进了眼睛里，王大胖子愣神间就有刀飞砍过来，他以为这命就得交代在这儿，却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脑袋里还是晕乎的就出了手。待那黑衣人倒下去才知道有多险。他听到江二瘦子怒喝：“王大胖子你不要命了早说，别到这儿来丢人！”

　　他知道江二瘦子担心他，还是招牌的嘿嘿笑，用力拍了拍江二瘦子的肩，也不管他能不能承受的住。

　　江二瘦子白了他一眼就转过身，两人很有默契的背对着背杀敌。

　　我知道你的情意，也相信你的本事，所以把后背交给你，我安心！

　　远处的马蹄声让这两个土匪头子心底沉了沉，但两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更加奋力杀人。

　　许是因为太过于投入，他们竟没有发现马车里的人早已不见，连带着那头领也已不见。

　　来的是京畿营里的人，他们的加入让那些黑衣人无处可遁，可王大胖子心里不住地犯凉，他想：这回是真的交代到这里了，再有十个江二瘦子也不顶用。

　　就在这个分心的当口，一个黑衣人就寻着机会刺下去了，若不是江二瘦子推他了一把，滚的及时，这条胳膊就废了，索性，现在只是滑到了。

　　可惜京畿营里的人并没有为难他们，他们好像只是解决黑衣人一样，对这些土匪很是不屑一顾。

　　清理完黑衣人，领头的就叫撤了。

　　王大胖子认得他，是一个什劳子将军，只见他叫江二瘦子，两人絮叨一会，江二瘦子紧握着拳，终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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