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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糯米烧卖，萝卜糕，枣泥酥，香芋卷……我一样样将糕点装入食盒，然后递给小路子，拿了帕子擦擦手微笑道：“咱们走吧。”
小路子答应着，两人一路往养心殿而来。
“景仁宫离养心殿到底还是稍微远了些，偏偏娘娘您又不爱坐辇。” 我听着小路子在身边念叨，不由得笑起来，“平日里不是坐着就是卧着，人就越发的娇贵了。你瞧瞧乡下那些辛苦劳作的妇人大多比深宅大院的贵妇身体来得康健，也是这个道理了。”
“娘娘说得是。裕嫔也不爱坐辇，身子可比懋嫔好多了。”
我悠然道，“活得长远才有希望……”
说着来到养心殿，执勤的小太监见了我忙赶上来打千请安，“给熹妃娘娘请安。请熹妃娘娘到西次间，皇上正等着娘娘呢。”
我笑着点头，“好。”说着接过小路子手中的食盒，小太监见状忙抢上前接了过来，“交给奴才便是。” 说着引着我往里走，就见胤禛坐在窗下的炕上，手里正拿着一个折子看着，见我来了将折子放下，招手让我上前。我莞尔一笑，却回身将食盒打开，把一碟碟碟点心摆上炕桌。“这是奴才新做的几样点心，还是热的呢，皇上尝尝？”
常安笑着捧上一盏茶，“娘娘真是雪中送炭，皇上打早起喝了一碗粥，到这会还没吃东西呢。”
胤禛自我手中接过筷子，“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说着先夹了一个烧卖，“嗯，味道不错。”又连吃了两块萝卜糕，一个香芋卷，这才放下筷子。“你的厨艺一向是数一数二的。这烧卖和萝卜糕做得都合我口味。”说着对常安说道：“剩下的这几块给我留着当宵夜。”常安答应着将点心撤下。
胤禛喝了口茶，这才道：“秀女已经复选完了，有两个好的，想跟你瞧瞧。”说着将手中的折子递过来，我一看原来是秀女的名册，上面特别标注了两个名字：
富察氏明玥察哈尔总管李荣宝之女镶黄旗
吴扎库氏如芸副都统五什图之女正白旗
我不禁微笑，“都是出身上三旗。单论出身，富察氏还要更胜一筹。” 胤禛点点头，“她祖父米思翰曾任议政大臣，还做过七年的户部尚书，深受先皇器重。她的伯父马奇更是朕的肱骨之臣。做弘历的嫡福晋，出身还是最要紧。”
“皇上说的是，不过终归还要两个人情投意合才好。”
“选秀那日你也去，亲自瞧瞧也好放心。”
“是，我这个未来的婆母也总要亲自瞧瞧儿媳妇儿才行。”说着笑起来。胤禛将我拉到身边，轻揽我的肩感慨道：“不想时间过得这样快，一转眼连弘历都要娶妻生子了。”
“可不是，真是岁月催人老。”
胤禛上下打量我一番，戏虐地说道：“你哪里老？朕瞧你依然是风姿绰约，美艳不可方物。”
我嗔笑：“皇上又取笑奴才。”
胤禛故意收拢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朕哪里有取笑你，朕的熹妃艳冠后宫，无人能及。”
我摇摇头笑起来，“皇上就哄奴才吧。眼看着皇上也要有新人了，这艳冠后宫的称号还是留给她们吧。”
胤禛不禁有几分诧异，“谁说朕要纳新人了？这次选秀不过是为了给弘历弘昼选福晋罢了。朕身边有你还有裕嫔，又何须选什么新人？” 我闭口不答，胤禛恍然，苦笑道：“这定是皇后的主意。罢了，我回头说与她便是。”
我淡然一笑，“选秀的事情，不容奴才置喙。便是选了新人进来，我好好待她们就是。先皇成年的皇子有二十个，可皇上如今只得弘历弘昼两个。皇后想多选新人进来为皇上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也是自然。”
胤禛不置可否，我笑笑起身，“皇上还要处理公务，奴才先行告退。”胤禛点点头，“去吧。”
我施礼退出来。小路子还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等着，见我走出来小跑着到跟前，“娘娘。”
我点点头，“回宫。” 一面走一面吩咐道：“察哈尔总管李荣宝有个女儿，今年参加了选秀。你回头打听打听。”
小路子忙答应着，又笑问道：“想来皇上是看好富察大人的女儿了？”
我点点头，“若论出身，也堪配四阿哥。只是不知道模样品性如何。”
“四阿哥那可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从小又是被康熙爷带在身边，真正的文武双全。且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等闲的名门贵女可配不上咱们四阿哥。”
我微微一笑，弘历是胤禛秘密立下的储君，他的福晋就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自然要出身名门，知书达理。弘历丰神俊朗，他的福晋自然也要美丽端庄才堪为佳配。
“副都统五什图的女儿也是今年的秀女，一并问问。”
“是。”
慢慢铺开宣纸，用两块铜鎏金珐琅镇纸将纸两侧压好，书案上已摆好了皇后新赐的金刚经，一旁喜儿挽着袖子研磨，提着笔，看着眼前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不由得恍惚了片刻，直待喜儿在耳边轻声唤“娘娘，娘娘？” 我一凝神，见一滴墨汁已经滴在纸面上。叹息了一声，将污了的纸撤换掉，重新蘸了墨临摹起金刚经来。
喜儿撇着嘴困惑不解地说道：“娘娘您要抄经给皇后随便哪本抄写就是了，干嘛非要临摹这本不可？”
我微微笑笑，“自然是为了告诉皇后我虔心读过她赐给我的经书了。”
“皇后也是，宋版虽然珍贵，可是平白无故地送经书给您也是奇怪。”
“自然不是平白无故，皇后是在警告我，要我安分守己。”
喜儿一惊，“可咱们也没犯什么错啊，为什么要警告娘娘？”
我幽幽地说道：“如果犯了错就不是警告了。” 自弘时的事之后皇后对我起了戒备之心，而幽禁齐妃虽是皇后下的令，心中终是忌惮我的无情。经书不过是警告我让我莫要生事端。只是何尝是我要生事端？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娘娘，怡亲王福晋来给您请安了。” 水秀站在门口恭声禀告道。我不由得展开笑颜，“快请。”
水秀打起帘子，“福晋请。” 就见翠雯含笑走了进来。“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我忙携了她的手在炕上坐下，“你现在也懒了，多少日子没进宫了？”
“奴才也惦记着娘娘，只是王爷的身子不大好，我也走不开。”
我不禁担心起来，“怎么，近来身子还不大好吗？”
“您是知道的，去年王爷生了一场大病，断断续续拖延了四个多月都未能痊愈，他还不知道爱惜身子，一味地奔忙，又是州府重新划分、又是云南盐务事宜，四五月的时候还亲自去勘探河道，六月份回京了一趟也不闲着，七月份又出京，开新河道，安排河工。哪里得空将养身子？福晋跟我劝了不知道多少次，只是不听。”
我叹息，“他是一门心思地为皇上操劳，皇上也着实担心他的身子，去年怡亲王病的时候，皇上忧虑万分，还特地在宫里为他祈福，祝祷。只可惜皇上登基之后，身边可信任的人太少，难免倚重怡亲王。”
“王爷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如此不顾惜身子，只盼着能为皇上分忧解难。王爷常说，皇上也是日夜辛勤不缀，常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皇帝尚且如此，他作为臣子，兄弟又怎能不尽力？”
“回头让太医院派人定期去给怡亲王诊平安脉，也好有什么不适及时调理。”
“这自然是极好的，只是王爷他常常出京办事，倒是难以继续。”
我沉吟片刻道，“我跟皇上说说，看看能不能派个太医随侍在王爷身边，总要时刻伴随左右才好。”
翠雯喜不自禁，“若是真能这样，那就太好了。以往王爷出京的时候也曾想安排一名大夫随行，可是王爷嫌麻烦不肯，若是皇上的旨意，王爷也只能遵从了。”
“怡亲王的身体可是顶顶的大事，皇上定然会应允的，且定然会派了最好的太医。”
翠雯感激道：“多谢娘娘。”
我拍拍她的手，“咱们之间又何必说谢？”
翠雯眼睛微红，“奴才有今天都是娘娘的恩典，便是倾尽一生也不能报答了。”
我禁不住也热泪盈眶，强撑着不让泪落下来。喜儿端着枣泥酥过来，诧异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好久没见不说欢欢喜喜的，倒坐在一起哭起来？”
翠雯忍不住笑，“你这小丫头连娘娘和我都打趣。”
喜儿嘻嘻一笑，“福晋尝尝这枣泥酥，里面加了碾碎的核桃仁，这外面又裹上了芝麻，吃起来又香又甜，宫里但凡吃过的，没有不爱的。”
翠雯拈起一块，咬了一口，赞道：“果然好吃。这核桃是用盐炒过的？”
喜儿一竖大拇指，“福晋果然是个中高手，一尝便知。”
翠雯笑起来，转而对我说，“这孩子着实招人喜爱，要不是她跟弘皙年纪差的多，我就跟你讨她了。”
喜儿面色登时绯红，“福晋怎么拿我取笑。”说着转身跑出去。
我也笑起来，见喜儿出去了这才说道，“她自六岁起跟着我，皇上登基，她又跟着我进了宫，倒是把她耽误了。如今她哥哥也出息，她又是我身边最得脸的大宫女，必然要给她配一个好郎君。”
“说起这个来，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兵部左侍郎杨大人有个幼子，今年二十八，也是进士出身，如今在王爷手下办差。他原来有个妻子，前几年过世了，一直没有再娶，膝下只有前面嫡妻留下的一个女儿。虽说嫁过去是继室，不过无论门第出身，学识品行都是配的上的，也不算委屈了喜儿。您看怎样呢？”
我不由得意动，“这人你可曾见过？”
翠雯笑道，“我自然是见过的，也是相貌堂堂的。王爷也时常夸奖他年纪虽轻，办事却老成。”
我点点头，“真是这样倒是门好亲事。不过也得喜儿情愿才好。”
“不如我让王爷哪天唤他入府，您可以打发喜儿到我那里去，两人见个面，相看一下也无妨？”
“好，到底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我只愿她能嫁得如意郎君，一生顺遂，不旺她自小服侍我一场。”
翠雯似想起当初，不禁嘴角微含笑意，“娘娘总是尽心为身边的人打算。” 恍惚了半晌，忽然笑道：“瞧我，来了这半天，还没说到正事上。”
我奇了，“你还有什么正事？方才说的哪个不是正事？”
翠雯笑笑，“说起来，这还是小路子托我的事情。” 我猜到几分，“难不成是小路子让你去打听富察家和吴扎库家的女儿？”
“是了呢。只是我想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求了我们福晋在园子里办了一个茶会，邀了几家夫人和女儿来玩。要说这两家的女儿都很出众，富察家的小姐端庄娴静，举止大方又进退有礼，诗词书画也颇为精通，可算的是真真正正的名门闺秀。吴扎库家的女孩，年纪略小两岁，人也就更活泼几分，然而也是教养的极好。”
“依你看，哪个更合适咱们四阿哥？”
“恕奴才僭越，我觉得富察家的女儿更好一些。”
我点点头，“皇上虽还没见过人，然而也是中意富察氏更多些。听你这样说过我心里就有底了。”
“待选秀的日子，娘娘亲眼瞧瞧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我信得过你。”
两人又闲话片刻，翠雯才告辞离去。
喜儿走进来面上带着几分哀伤，“娘娘要打发喜儿离开您了吗？”
我知道喜儿听到了我与翠雯的对话，于是招手唤她到身边，喜儿跪下，头枕上我的膝盖，“喜儿不想离开娘娘。”
我不禁泪涌上来，抚摸着喜儿的秀发，“我也舍不得你，在我心里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你也大了，按理说早就该给你找个人家，可是皇上登基的那会儿，我身边除了你也没有可靠的人，这才又耽误了你几年，却不好再耽误下去了。想必你也听到了，这位小杨大人有学识也有才干，将来也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你有我跟你哥哥替你撑腰，任谁也不敢欺负你。你不妨先见见他，你心里喜欢，我就给做你这个主，若是不喜欢也无妨，我再替你找寻便是，定要你称心如意。回头我给你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娘娘……”喜儿失声痛哭。我也已是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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