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尘烟

　　回到家，躺在床上，脑海里回忆着昨天和蓝若尘一起坐在咖啡馆里聊天的情景，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咽喉不自禁的哼出南拳妈妈《怎样的雨》的伴奏，这首歌轻柔，多情的滋味，在我的心里，久散难逝。
　　叮铃铃……一阵手机电话铃声在耳畔反复提示，也打破我唱歌的情绪，我随手拿起放在床边柜子上手机，看了一眼，便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喂，米乐。”
　　“喂，婷烟，你在哪儿啊？需要我帮你请会假吗？”米乐特意压低了声音。
　　我笑着说：“我没事，我今天请假。”
　　米乐握紧电话：“请假？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我叹了一口气：“唉，那倒没有。不过莫总让我今天休假。”
　　米乐慌张的握紧手机：“莫总干吗让你休假？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我的笑容在空气中凝固：“什么？”
　　米乐尴尬的笑了笑：“没，没什么，那个婷烟，有人叫我了，我得去一趟，回头再给你联系啊。”
　　挂断电话，仔细回味米乐刚刚的语句和语气，感觉她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但我也不想做过多的猜测，我相信，米乐还是以前的米乐，我们之间的友谊还是那个友谊，一切都没有变，也不会变。
　　“静静，静静……”一阵沙哑的男音敲醒了我刚陷入沉思的耳膜，还伴有女声轻微的咳嗽。我猛的从床上坐起，穿着拖鞋就往楼下跑去，站在四楼的楼道口，果然声音是从我家楼下传来，我慌忙敲门：“金老板，金老板……”
　　许久，金老板慌忙把门打开，拉着我的胳膊让我进去，他颤抖的握住我的双手，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他的嘴一闭一合，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得出，他很害怕，害怕的浑身发抖。
　　我赶忙拉住他颤抖的胳膊，慌张的说：“快，打120。”
　　金老板半梦半醒似的一会儿点头又摇头。
　　我急忙甩开他的手，走到里屋，一层轻柔的薄纱掩盖住女人娇弱的身体，窗外的风吹着白纱半遮半掩，还有女人沉重的咳嗽，我觉得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此情此景，越来越可怖。
　　走进一看，女人特别瘦，彷佛躺在床上的就剩一只骨架子，那女人忍住咳嗽，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继而又沉重的合上，我慌忙扶她起来，却看见她的脸上长满了红色的血泡，我吓的扶她的手一哆嗦，她又重重的倒在床上，我慌忙的再一次扶起她，脸上满是歉疚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艰难的挤出微笑，有气无力的说：“不，不要说对不起，应该是我要谢谢你。”说完她又挤出一丝微笑，但她病弱的身躯却撑不起这个微笑。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流在她瘦弱干枯的手上，她的食指微微的颤动，似乎感受到我滚烫的泪水饱含着同情和怜悯。
　　她的嘴角牵扯了一下，努力对我露出微笑，并轻轻摇头道：“我没事。”看着她的微笑，我轻轻吸了口气，试图放松自己的心情。
　　我勉强的露出笑容说：“走，我带你去医院，或许医院有办法治好你的病。”
　　女人眉头深锁，嘴里嗫嚅道：“医院，真的能……治好我？”
　　我握住她的手，弯下腰：“一定，一定会治好的，你相信我。”
　　女人抬起眼眸看了看站在我身后的金老板，她迟疑的问道：“老金，你呢？你也相信吗？”
　　我扭回头，希望听见金老板肯定的回答。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顺其自然，老金的嘴一张一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下坠。弄得我也替老金捏了把冷汗。
　　女人的眼神转而暗淡下来。我站起身，看着老金，小声的说道：“你犹豫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时候应该给予病人最大的安慰吗？”
　　金老板摇头道：“不，我不送她去医院，与其送医院等死，倒不如骗自己活着。”
　　我气急败坏的指着金老板：“你说的什么话？很多病我们只能依靠现代医学，你懂不懂啊？”
　　女人拉住我的手，轻轻摇头道：“不要怪他，我……理解他。”
　　看着女人眼中的祈求，我的心忍不住软了下来，没有继续责备金老板，而是拿起电话打给莫深，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挂断电话，我扒拉手机联系人，想打给莫芸，还没等我拨号，蓝若尘的电话打了进来。我赶忙接道：“喂，若尘你在哪？”
　　电话那头紧张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握紧电话：“我现在需要一辆车和一名司机，送一名病人去医院。”
　　“你在哪？”蓝若尘的声音镇定自若。
　　我看了看床上的女人：“我家，快点。”
　　“等着，我马上到。”话音刚落，电话响起“嘟嘟嘟”的挂断声。
　　我扶起床上的女人，看着金老板：“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她现在需要医院，需要大夫，很多事你连试都不试一下，怎么能断言它是成功或者失败呢？”
　　金老板没有再反驳我的话，也没有阻挡我们离开的脚步，当然他也没有追上我们，我想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内心承受不得一丝丝的失去。
　　我们刚走到楼下，看见一辆白色的越野停在我身边，蓝若尘一身帅气的灰色西装笔挺而下，他关上车门，快速跑到我们面前，他从我怀里接过浑身软弱的女人：“婷烟，你去开门。”
　　我点头“哦”了一声，赶忙走到车旁，把门打开。蓝若尘小心且熟练的把女人扶进车里，并温柔的说：“要是不舒服就躺在上面睡觉，我开车你尽管放心。”
　　女人感激的点了点头。蓝若尘笑着点头回应后，“啪”的一声关上车门，然后转头对我说：“走，坐前面。”
　　我和蓝若尘同时坐上车的左右两边，坐进车里，我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四楼，我不知道金老板此刻会不会正站在门口看着窗外的此情此景，但我不想让身后的女人一人独自面对生与死的抉择，这件事应该有人陪她一起面对，而这个人，必须是她最在乎的那个人。
　　汽车驶出我们住的老房子，进入视线的是宽阔的柏油马路，我拿出手机，给金老板发了一条短信，我把我们要去的医院和地址告诉了他，希望他能赶过去，陪着他最在乎的人一起面对和战斗。不要让最在乎的人感受到寂寞和孤独罢。
　　短信发出后，我不知道金老板会不会赶过去，内心深处，惶惶不安。
　　坐在身旁的蓝若尘看了看我，安慰道：“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到医院后，会有医护人员直接接手，做个全身检查，再安排大夫为其治疗。”
　　我抬起眼眸，看着蓝若尘的侧脸，觉得现在的蓝若尘就像一个骑士，每次在我需要的时候，他都能及时出现，为我解困，为我排忧。
　　蓝若尘转头看了看我：“怎么了？”
　　我握紧手机，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
　　蓝若尘呵呵笑道：“谢什么，昨天我也没谢你啊。”
　　我转头看着车窗外，阳光正徐徐升起，我随手把手机塞进上衣兜里，忍不住眯起眼睛，却意外看见外面恋人相依，老太太背着手散步，上班族挤公交的场景，每个人按照生活的轨迹，每天做着一样的事，却经历着不一样的插曲。
　　汽车驶进医院大门，停在医院门口，蓝若尘先行下车，进入医院里面找人，我也赶忙走下车，打开后门，正好看见蓝若尘跟着几位护士一起推着折叠床往车门口走去。几位护士一起慌忙把病人抬到折叠医用床上，我跟着他们的脚步，一起快速奔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响起鞋跟与地面的摩擦声。看着护士忙碌的身影，
　　忍不住停下脚步，想拿起手机看看金老板是否有回信，却发现手机不在上衣兜里，一时慌忙的往医院大门跑去。
　　米乐站在莫深的办公室门口，内心五味杂陈，她想和莫深一起单独吃个午饭，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和理由。办公室里的莫深，忙完手中的工作，抬起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12点了，随手看了眼电脑旁边，那是他习惯放手机的位置，而现在却成了空白。他摸了摸上衣和裤兜，都没有手机。他思考了一会，拉开抽屉，拿出汽车钥匙，自己没准是把手机掉在汽车里了。
　　他推开门，看见站在门前的米乐，他惊了一跳。
　　米乐笑着把资料递向他：“额，莫总，这是我自己整理出来的设计初稿，你可以看下。”
　　莫深接过资料：“好，你去忙吧。”说完他拿着资料绕过米乐，径直向门外走去。
　　留下米乐一人，站在原地发愣。
　　来到停车场，他打开座驾驶的门，弯下腰趴在皮椅上寻找，透过手机的一点幽光，他拿起手机，看见有一个未接来电，打开一看是婷烟的电话。
　　他带着小鹿轻微乱撞的心情，把电话拨了回去，响了很久，终于有人接听。
　　“喂？你好。”接电话的是一个甜美的女声。
　　莫深皱着眉，看了看手机号码，确定是婷烟的没错，便问：“你好，这是婉婷烟的手机，你是？”
　　对方恍然大悟道：“那你过来帮忙取一下吧，她好像掉在我们这里了，我也是听见铃声才发现的。”
　　莫深问道：“你那里是什么地方？”
　　“市中心医院。”
　　莫深的心猛地一紧，医院？她去医院干什么？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他慌忙挂断电话，发动车子，前往中心医院驶去。他的嘴角轻抿，神色紧张且内心慌乱。暗悔自己的粗心大意把手机掉在车上。
　　来到医院门口，他四处奔跑找婷烟的身影。最后莫深来到前台，请前台发个语音通知或者调下今天来医院就诊的病人。刚走到前台，就看见远处朝自己跑来的婷烟。婷烟站在自己面前，他呼了一口气，仿佛心里沉重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
　　他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先顺下气，调好呼吸。
　　我转头问前台：“有没有人捡到一部手机，NY牌的白色手机。”
　　前台有一个瘦弱的女孩，从抽屉里拿出来，递向她：“你看是不是这个？”
　　我接过，打开联系人，立即点头道：“是是，谢谢你啊。”
　　护士笑着说：“不用客气，你要想谢就谢那个给你打电话的人吧，要不是他，我们还一定发现你的手机掉在哪儿了呢。”
　　我迟疑的问：“你说，有人打电话了？”说完立即查看手机的通话记录，然而却没有我最希望的金老板。
　　莫深看了看：“不用看了，是我给你打的，对不起，我把手机忘在车上了，没有接到你的电话。”
　　我笑着摇头道：“你那么忙，还打扰你，应该是我说谢谢。”
　　莫深笑着问：“吃饭了吗？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哪儿不舒服吗？”
　　伴着莫深关切的询问，我笑着说：“我没事，你一定还没有吃饭吧。”
　　莫深点头道：“是啊，我刚下班。”
　　我带着莫深来到医院附近的饭馆，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莫深。莫深皱着眉问：“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我无奈的耸肩道：“没事啦，现在都已经解决了。”
　　莫深笑着说：“听说今天晚上有狮子座流星雨，要不要去许个愿？”
　　看着莫深的干净清秀的脸，想起小时候妈妈带我去看流星雨的场景，那时候流星从蓝天中划过，我许愿，然而这个愿望却落了空，我给它起名叫忧伤的流星，这颗忧伤的流星，划过我踮脚张望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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