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雾绕青川

　　夏末的蝉做着最后的挣扎，到了秋困的时候，课堂上一片浑浑噩噩。下课铃一响，就立马来了精神，一股脑儿冲出去。剩下的人打的打，闹的闹，困了的补觉。

　　曲雾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准备去打水，走到楼道时远远的看见纪川趴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身边叽叽喳喳的围了一群女生，他看上去有些崩溃，一副隐忍着不爆发的样子。

　　曲雾噙了笑，弯腰去系松了的鞋带。

　　“偷看我呢”纪川突然出现在面前，曲雾慌乱地站起来，手足无措，像被人当场抓了包。她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礼，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刚才那边人有点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脸因为他涨的绯红，似抹了一层胭脂，语调却波澜不惊，平稳温柔。

　　纪川看着她的发旋出神，心里微微失望，只有表面上装着浑然不在乎：“哦，那就好，我不喜欢被那么多人围着。”
　　曲雾若有所思：“是啊，像蚂蚁一样安安静静的多好。”

　　纪川嘴角抽搐了一下：“安安静静的就算了，为什么要像只蚂蚁？”

　　“因为它努力的时候很自由。”曲雾说着发觉他们的交谈已经引起了很多人注目，匆匆点了下头示意，落荒而逃般打水去了。

　　纪川下意识一笑，看着她离开，转身跳下了栏杆，溜达着消失在拐角处。

　　陈茜茜扒着窗户，不死心的盯着外面：“我说吧，有曲雾在，我们早就没戏了。”

　　李涵拍拍她的肩：“死心吧，就算没有曲雾，还有李雨霏正虎视眈眈呢。”

　　“对啊，而且纪川家里不是挺困难的吗，这样很难有未来的。”

　　“哎呀，不要这么现实好不好啊。谈恋爱才没那么功利，而且人家曲雾也没那么势力。”

　　陈镜听不下去了，走过去用力拍了拍桌子，把她们都吓了一跳。

　　“你们八卦你们的，别总是拉上我们家曲雾，上回是姜池，现在成了纪川。曲雾没心思参与这种事，也讨厌被人议论，知道了吧！”

　　“好好好，小保镖。真不知道曲雾花了多少钱雇的你。”陈镜气势汹汹的像要掀桌子，她们立马识趣地散开了。
　　何训坐在自己的位上翘着二郎腿，啧啧叹道：“陈小镜，你这么厉害，以后谁敢娶你啊。”
　　陈镜真愁没发出火来呢，回头瞪着他吼道：“你！”
　　――
　　秋风乍起，已然带来了一丝凉意，教室里不再闷的出奇，却静的出奇。
　　每到画月黑板报的时候，所有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活谁都懒得去干，既耽误学习，还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明智的人一般选择――沉默。

　　老纪站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地动员，同学们努力的把自己的脑袋往桌洞里塞，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抓去充数。

　　“哎呀，我知道咱们班没有艺术生，可这关乎咱们的荣誉呀。你们也体谅一下艺术委员，他的手受伤了，哪位同学能热于助人呢？难不成要让我这个老头子画？”

　　仍是一片沉寂，气氛尴尬了，这时不怕死的李小胖举起手来，倒不是他多有责任心，而是他太不喜欢这种氛围了，灵机一动就祸害了别人。

　　“老师，可以让曲雾去啊，她画的那些花花草草可好看了。反正她也不用交作业。”

　　同学们不约而同的表示赞同，有顶台的自然比随便抓个人强，万一落到自己头上了呢，这种时候就顾不得什么同学情义了，而且曲雾确实不怎么做作业。

　　老纪松口气，探寻曲雾的意见。曲雾很好说话，但凡她能做到，一般不会拒绝。只是她从来不热络、不主动争取。

　　纪川别有意味地盯着曲雾的背影，这姑娘也太好欺负了吧。这样想着，心里有了主意。

　　下了课，纪川把刚才的多事小胖叫到外面，他盯着小胖，笑得让人发怵。
　　小胖人不辱其名，还偏偏要穿衬衫，撑得肉都要藏不住，圆滚滚的和纪川站在一块，像个10。他还是个欺软怕硬的主，纪川这会儿看着十分吓人，活像要打他一顿。小胖哆哆嗦嗦地问：“兄台有何贵干？”
　　“没什么贵干，就是想和你打个球。”纪川眉毛一扬，双手叉在腰间，隐隐约约露出结实的腹肌来。
　　小胖心想：这怕不是要打球，是要打我啊。
　　他恐惧恶势力，如果这时候不同意，现在就有可能挨打，只好苦大仇深地点了点头。
　　纪川又说：“不过，输了的话得答应我一件事。”
　　这就明显欺负人了，小胖是横着长，怎么也不可能赢过一身腱子肉的纪大哥啊，还不如直接说是什么事呢。
　　他又嗫嚅着答应了。
　　一下午的工夫，小胖就变成了虚胖，还得每天负责给曲雾打下手，凡是不用画的，都得他干。

　　曲雾特别不好意思，委婉地劝他：“没关系的，我自己来就行，你早点回去吧。”
　　小胖无意间瞥到了门口的纪川，连忙摆手：“没事没事，都怪我才让你受累，这点小事是我应该做的。”
　　曲雾见他执意不走，也只好由着他‘帮忙’，其实她更愿意自己待着。
　　也不知道小胖究竟哪儿根筋没搭对，曲雾轻轻叹息了一声，继续作画。

　　纪川站在后门，看着她站在凳子上，认真勾勒每一笔。纤细的人藏在宽大的校服里，细细的发丝不时地被一阵风扬起，黄昏笼罩着她的轮廓。西出月斜，唯她动人。
　　好景不长，小胖坐那儿实在没什么事做了，就主动的献殷勤，给曲雾倒水。他两眼只盯着溢满的杯子，不顾脚下，一不小心就踩到了圆滚滚的粉笔，然后优雅的摔了一跤，准确的踢倒了曲雾的板凳。
　　纪川跑过去的时候，现场已经混乱不堪了，水混着粉笔末糊成一摊，颜料也撒了一地。小胖顾不得屁股疼，惊惧地盯着纪川，他是肉厚不怕跌，可是曲雾已经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疼吗？”纪川半蹲着扶起曲雾。

　　曲雾摇头，但被纪川碰到的地方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纪川马起她的袖子，看到了骇人的一片血印，他顾不得管小胖了，一把抱起曲雾往门外冲。

　　曲雾吓得急忙搂住他的脖子，一时沉沦于他焦急又帅气的侧脸，忘记了拒绝。

　　“我没事的，就是看着吓人，不至于去医务室。”曲雾小声地说，努力不让自己的气息呼到纪川脸上，“而且，我的腿也没受伤。”

　　纪川脸色变了又变，将她放下来。学校里的路灯昏暗的亮了，树影斑驳，人影叠叠。
　　“哦，我多事了，抱歉。”纪川恢复如常，面带疏离。

　　曲雾感觉被误会了，急忙拉住他解释：“不是，多谢你送我去医务室。小胖也是好心帮我，虽然摔了一下，但你们让我觉得温暖。”

　　风吹乱了头发，也吹弯了纪川的眼角，头回有人说他善良，还是虽想不起但熟悉的人，让他――忍不住沉沦的人
　　纪川笑意挡不住，背过身子，故意干咳几声掩饰，说了句“你没事就好，早点回去休息。”便插着裤兜大步离开了。
　　曲雾盯了会儿，揉了揉隐隐作痛胳膊。她没急着回教室，坐到了树下的石椅上，出神地望着天。
　　人生几大愁，她没经历过，她经历过的都是别人想象不到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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