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不能完成的梦

　　徐徐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半小时过去了，还没有走到普济堂，刚才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真的是快要到冬天了，还没到六点，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身旁有很多简易的居民楼，不时有自行车从徐徐身旁划过，墙壁很黑，路灯却明亮着。前面这户人家，她已经是第三次经过了，屋子里只有昏黄的灯光，充满饭菜香的雾气从窗户中传出，应该是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在做饭。徐徐看看手中的袋子，想到徐半夏做饭的样子，越发感觉到饿了。
　　徐徐觉得自己不能再乱走了，饿的快走不动了啊。于是问了女主人普济堂在何处，这才发觉自己走错方向了，怪不得怎么走都找不到普济堂。徐徐不耐烦地甩动着手里的袋子，拿出一包薯片，咔哧咔哧的声音和脚步声同时响起，按着女主人告诉她的路启程了。

　　医院，徐半夏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看手表了，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早已过了他的下班时间，可小孩这个时候却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正想起身去找找看小孩，敲门声起。徐半夏连忙做回椅子，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不耐烦的姿势，可开门进来的人却不是他心里想的那个。
　　“徐医生。”苏寻打开门进来，看见屋子里只有徐半夏一人，不见刚才那个女孩，可见那个女孩仅仅只是一个见义勇为的患者罢了，苏寻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怎么是你？”徐半夏整理了一下表情，整个人又显出了以往的漠然与清淡。
　　苏寻下班的时候看见徐半夏的办公室的灯居然还亮着，前几天出去做交流，好久没见到他了，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真是丢脸，但还是想来看看他，没有理由的，现在却被他这一句话问住了，她好像并没有什么理由来找他。
　　“已经下班了，你还不走？”
　　“正准备。”
　　“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来谢谢你，半夏，要是今天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嗯，你该谢谢那个女孩。”徐半夏想起小孩刚刚和那个妇人据理力争的样子，真是好可爱啊。嘴鼓鼓的，可能是不习惯在陌生人前出风头，说话的声音甚至有点抖动，却坚定地红着脸，也瞪着眼。
　　苏寻看见徐半夏嘴角的笑意，便也暗暗地舒了一口气，想来他也是有点喜欢她的吧。“半夏，那个女孩我自然会谢，现在是饭点，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吃饭吧，全当谢谢你。”
　　“不用了，走了，下班。”徐半夏和苏寻同时走出医馆，苏寻取了车，不见徐半夏取车，而是径直走向他家的另外一个方向。不回家吗？算了，刚刚她提出请他吃饭就已经知道他会拒绝的，他总是一个人，任何人都接近不了，但这也是让她放心的，没有竞争者，她需要做的，只是一点一点地引起他的注意，让自己站在他身边。

　　南方的初冬，气温在二十度左右，就算夜幕降临，气温也会在十几度。Ｗ城，是一个让人感觉到温暖的城市。可徐徐分明感觉到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小寒风正慢慢的向这座温暖的城市走来，带走温暖。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脚由于点不到对面，在空中晃来晃去，嘴里喝着可乐，几包打开的薯片躺在长椅上，她已经看见了普济堂的牌子，沿着这条马路直走就到了，但现在，徐半夏应该已经下班很久了，他应该已经走了吧。徐徐决定在这坐会儿，避过下班高峰期，再打的回家。
　　徐徐一心在吃薯片喝可乐，并没有注意到徐半夏的到来。徐半夏出了医院便想沿路找一找小孩，小孩没有手机，身负巨款又长得可爱，难免会遇到危险。正担心着，没想到才过了个马路，就看到小孩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低着头舔着可乐瓶口，盯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灯，一椅，一人。徐半夏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个场景，很美好，很舒服，却也让人心疼。那个女孩安安静静地看着城市的吵吵闹闹，她坐在光源处抵抗着黑暗，会有人忍心留这个小女孩在路边吹着冷风最后陷入黑暗吗？至少，他舍不得。
　　徐半夏踱步走过去，快走近时，又慢下脚步，修长的影子越来越短，最终挡住了徐徐的光线。徐徐发现周围一暗，先看到的是一双黑色皮鞋，这才知道有人在自己身旁，猛地抬起头，背光的原因，看不见男人现在眼中的情绪，却也给出了最真实的微笑。
　　“傻笑什么？这样都回不来？”徐半夏已经在一旁坐下，拿起已经快吃完的薯片袋，蹙了蹙眉。
　　徐徐没有回应徐半夏的话，掩不住心中的喜悦，放下手中的可乐，往徐半夏坐的地方蹭过去了一点。徐半夏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好心情，但还是在意小孩吃垃圾食品充饥。便举起薯片袋，一副审问犯人的样子。
　　“躲在这吃薯片？”
　　“没有没有，我就是太饿了。”徐徐看自己的饭票有生气的趋势，他不会认为自己宁愿吃薯片也不愿意吃他做的饭吧，冤枉啊！
　　“那怎么不回来？”
　　“呃...呃……我不小心迷了路，回来以为你走了，我原本打算等会儿就打的回家的，到时候再把钱还给你。我不是故意吃薯片的。”
　　这样也能迷路，徐半夏是彻底知道小孩是一个生活白痴了，她这样一个人是怎么活到现在？无奈提起一旁的袋子。
　　“还吃的下？”
　　“什么都吃得下！什么都能吃！”小孩像抢答似的回答，让徐半夏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不过瘾，胡乱揉了揉小孩的头发，边起身走了，独留徐徐一人在北风中凌乱。
　　“不走？”
　　“走！”
　　“徐徐，以后以后饭前不准吃薯片和可乐。”
　　“我保证饭后吃！”
　　“......”
　　一路欢笑，一路打闹。身后的一灯一椅，看着眼前一高一矮淡入黑暗中，虽吵闹着，却不喧嚣聒噪。南方的初冬，还是很暖和的。

　　下班高峰期还是那样的名不虚传，原本半小时不到的车程，徐半夏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家门口，徐徐原本以为自己的任务已经光荣完成了，只等着徐半夏做完饭来叫她吃饭，一出电梯边想留回自己家躺会，她已经一天没有睡觉了，找路消耗了她太多脑细胞。没想到徐半夏毫不留情地抓着她让她给自己打下手。徐徐只能靠在徐半夏家的冰箱上等待主厨吩咐。
　　“徐徐。”
　　“啊？”
　　“你...只买了肉？”
　　“对啊，不够吗？”
　　徐半夏已经完全对徐徐无语了，知道小孩挑食，没想到这么挑食。徐半夏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屠夫，从各种肉中拿出了排骨和鲳鱼，那小孩拎到一边，把多的肉放进冰箱，又拿出冰箱里剩余的蔬菜和鸡蛋，又把小孩拎回原位，去换了家居服，才回来开始做饭。
　　徐徐原本以为自己能在大厨的指导下，做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没想到徐半夏把她拎来拎去，却始终没有接到他让她帮忙的指令。于是便溜出了厨房，坐在沙发上发呆，他也由她。
　　才第二次来这个到这个屋子，却不陌生。像他这种人，就应该有这样子的屋子，黑白灰的静默与沉寂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冷静，自持。正如她也把家布置成冷色调，因为那样的屋子，才不显得空洞，才不会明亮的让她知道周围空无一人，才不显得她原来这么孤独。黑色，真的是很包容的一种颜色，它毫无保留地吸收所有颜色的光，它甚至可以吸收一个人的孤独。
　　不知不觉，眼前的世界完全黑了，安眠。

　　徐半夏利落的做好了所有的菜，端菜出厨房，便看见小孩窝在他家沙发上，一动不动。他走进，蹲下，屋子很静，静到他可以听到小孩浅浅的呼吸声。小脸红扑扑的，小嘴憨憨地微张着，眼睛由于太大的原因，睡着了都没完全闭上，徐半夏似乎看到一束光从眼帘漏出。岁月待有些人，真的是很宽容的，谁能想到这个小女孩已经有25岁了。突然，徐半夏看到徐徐耳朵后的一块疤痕，一直藏在红润的耳朵后，黑色的长发下。又看到她左手手腕上一道刺眼的疤痕,在光滑白皙的手腕上格外眨眼，视线又回到小孩白净稚嫩的脸上，她...难道...自杀过？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徐半夏的思绪，他赶快接起手机，到了阳台才把注意力放在电话对面的那个人身上。
　　“表哥，表哥。”
　　“什么事？”想都不用想，打电话来的是他的表弟徐苏子，徐苏子是徐庭贤的孩子，今天才刚满十八周岁，不像徐半夏，徐苏子是那种生怕闹不翻天的那种皮孩子，可却也是个小天才，从来没有好好学习，成绩却也还是差强人意的，网吧酒吧没有他没去过的，却从来没有惹出过什么大事。身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几乎是被宠到大的，无法无天，却能听的进去他表哥徐半夏的话，这也叫一物降一物吧
　　“哥，别这么冷淡嘛，我要去拜访你，关心一下你这个独居老人。”
　　原来是跟他爸吵架了啊，“那我问问叔叔，他同意，我就没问题。”
　　“哥，你不能这样对兄弟我啊，你这叫长他人志气 灭自己威风！”
　　“这次是为了什么？”
　　“哥，你听我说，我真的受不了你叔了，真的太过分了，他....”徐半夏早已经习惯徐苏子的胡闹，这次八成又是去网吧被抓了，高三了还这么不老实，活该。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室内，饭菜冒着热气，徐半夏还是决定去叫徐徐起来，有些事，她不讲，他也不猜。
　　“徐徐，徐徐，可以吃饭了。”徐半夏也没想到原来自己可以发出这么温柔的声音，无奈自嘲了一下。
　　徐徐睡的浅，一下子就被徐半夏弄醒了，眼睛眨都不眨，瞪着徐半夏，发呆。
　　“又呆了！吃饭！”徐徐充满怨念的瘪瘪嘴，这徐半夏怎么老是喜欢拍她头啊！要变傻了！于是吃饭时，徐徐一边往嘴里塞饭，一边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徐半夏，像是活活要把他吃掉的样子。
　　对面的徐半夏则是悠闲得很，一口一口地吃着饭，虽然能感觉到小孩的怒气，但他却很享受小孩死死盯着他的样子，起床气还不小，呵。
　　“怎么还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我可不好吃。”
　　徐徐挑挑嘴，不屑道，“没吃过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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