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不能完成的梦

　　“找你要饭啊，你不是我饭票吗”徐徐双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一双大眼睛眨巴不停。
　　徐半夏低头看看手表，心想今天可能又要早退了。刚想整理东西带小孩回家，可看到小孩水汪汪的大眼睛和不经意间撅起来的小嘴时，真像只嗷嗷待哺的小兔子，便不想这么快就答应小孩了，先逗逗，抵饭钱。
　　“我记得我给过你饭了。”
　　“没有啊，我上次吃饭是昨天晚上和你一起吃的。”
　　“早饭没吃？”
　　“哪有早饭？我今天早上5点多就出门拍片了，手机也没拿，身上的钱全用来坐车了，哪有钱买吃的。”
　　看来小孩根本没看到他做的早饭和短信，怪不得不回复他。到现在还没吃过一点东西，小孩肯定饿坏了，逗什么逗，赶快回去做饭。
　　徐徐看着徐半夏的眉头皱了又松开，松开又皱起来，不知道徐半夏心里在想些什么。见徐半夏已经起身准备收拾东西了，想来自己好像在勾引他旷班，是不是不太好，刚想阻拦医生说自己可以先等他下班，没想到外面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你呆在这里等我，不许出来。”
　　见徐徐点头如捣蒜，徐半夏便出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门外，李爱芬抓着苏寻的衣领，银白色的头发松松地搭在头上，情绪激动使她的脸被血液染红，嘴里不知道说着哪处的方言，但大抵还是能猜出她的话语中充斥着粗鄙的词语，口水从那张脱皮且有裂纹的大嘴中喷溅出来。最可怕的还属那紧紧抓住苏寻衣领的双手，那双手充斥着岁月的纹路，茧子和裂纹蹭的苏寻的脖子红了大片，指甲内的黑色污渍不知是什么东西。苏寻挣扎着，护士们也纷纷上前拖拽着两人，五人上手也敌不过一个老妇的蛮力。
　　“什么事？”一声沉闷的询问本应被妇人的喊叫声淹没，可大家有分明听到了这声沉稳有力的声音。
　　妇人好不容易被护士扯开，苏寻还捏着脖子喘着气，连忙躲到徐半夏身后，心有余悸地瞥着李爱芬。
　　李爱芬见来的人也是个年轻的医生，但他身上总有一种令人不容侵犯和安稳的气息，便开始叽里呱啦地开始向徐半夏陈述，不时还瞪苏寻几眼，吓得苏寻紧紧地拽着徐半夏的白大褂。
　　徐半夏自然是听不懂李爱芬在说道些什么，便向身旁的护士询问，原来这老妇的儿子是苏寻的病人，之前治好了她孩子的感冒，这次过来又说小孩被苏寻开的药吃坏了，说苏寻是庸医，不配当医生种种。又详细问过苏寻，苏寻道那孩子是受了寒，开的药是没问题的，但那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要出问题早出了。
　　大致了解完情况，徐半夏还是相信苏寻的，苏寻虽然年轻，但也是他叔叔著名中医师徐庭贤的得意门生，可这老妇也不会平白无故来找麻烦。
　　“这位女士，我是徐半夏，也是普济堂的医师。能具体说说孩子的情况吗？”
　　“俺给俺家娃娃就只吃了这种药。”
　　“是最近才吃的？”
　　“是啊，俺就看俺家娃最近又流鼻涕，俺想着上次那药管用，就把剩下的给娃子喂了下去，可娃子病越来越严重了，你们都是庸医吗!你们为什么要害我家娃娃!”
　　“感冒也是分不同种的，寒性感冒和热性感冒是不一样的，用药不同，像你乱给孩子吃药，你还敢怪医生！我要是你，早把生病的小孩带来看病了，而不是在这儿撒泼！”这句话不是徐半夏说的，而是徐徐。徐徐其实已经在后面看戏很久了，本来就想看看戏，没想到这泼妇居然敢骂她的医生！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这小娃娃又是谁？”李爱芬原本瞪着苏寻，看徐徐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便转而瞪着徐徐。
　　徐徐自然是不怕的，把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些，回瞪了回去。
　　“苏寻，你的病人，你处理。”
　　“恩。”苏寻从徐半夏身后出来，跟李爱芬说了些什么，李爱芬也冷静了不少，众人便散了。苏寻一边跟李爱芬说话，一边用余光看着那颀长的身影拉着刚才那个女孩走了。她的脸还微微涨红着，内心也不是滋味，怎么可以在那个男人面前这么丢脸，怎么可以让一个小孩抢了风头。
　　苏寻是徐庭贤的弟子，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师父有一个侄子，那是她仰望的对象。是啊，徐半夏这么优秀，这么年轻就已经担起了普济堂的大梁。她为了离他更近一些，医书背了一遍又一避，抄了一次又一次，日以继夜，终于成为了普济堂的一名医师。她相信，只要自己足够优秀，他就能看见自己的吧。可他刚刚为什么一直盯着那个女孩看？转念想刚刚出头帮助自己的徐半夏，手上还残留着那白大褂的粗糙感，便释然了。徐半夏，我们来日方长。

　　徐半夏拉着徐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徐徐还瞪着眼睛，一脸凶相。
　　“再瞪，再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拯救饭票，人人有责。”徐徐振臂高呼，“你不该谢谢我的救命之恩吗？”
　　“你就知道吃。现在吃饭？”徐半夏忍俊不禁。
　　“可你还没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徐徐歪着头，“我刚刚来的时候看了，前面那条街有家超市，我去买菜，你在这里。”
　　徐徐说完便把衣服拉链网上拉了拉，带上连帽衫的帽子，又把自己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开门就要出去。
　　“钱包拿上，不是没有钱？”徐半夏拿出钱包，丢给已经走到门口的徐徐。
　　“医生，你这样我压力好大啊。”徐徐捧着那钱包，觉得里面应该有笔巨款。要不携款潜逃？不行，还要靠钱包的主人吃饭。
　　“恩？”
　　“医生，我觉得我快要被你包养了。”徐徐把钱包塞进兜里便溜了。
　　徐半夏看着紧闭的门，向后躺在办公椅上，办公椅的轮子在屋子内滚来滚去，徐半夏仰着头，无奈笑着，小孩刚刚又把他逗开心了，自己的笑点是不是太低了？

　　徐徐出了普济堂的门，便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超市的名字。徐徐也是运气好，遇到一个心善的师傅，“姑娘啊，你说的那个超市就在前面不远，你过了这条街就到了，你站在这里就能看见那超市了，没必要花着冤枉钱。”
　　“谢谢师傅，师傅开吧，我腿脚不好。”师傅见徐徐是从医馆出来，想来小姑娘也是身体不好，便开车了。徐徐知道自己路痴的功力，出门完全靠打的和导航，没有手机的徐徐果断选择打的。
　　不一会儿，徐徐已经在超市里面了。先买什么？肉，没错，肉很重要。鸡肉来一点吧，这牛肉好红！不错不错，来一点来一点。这旁边是羊肉吗？糖醋排骨好吃，排骨要来点。鱼，我想吃鲳鱼。鸡蛋，豆腐，可乐....差不多了吧。
　　“徐徐？”不知道谁叫了徐徐一声，徐徐沿着那声音，看到的了一个孕妇正推着购物车，手里还拿着瓶椰奶。
　　“王玲？”徐徐把可乐放进推车，将车推近王玲。
　　王玲，徐徐的小学同学，小时候住在徐徐家对面那条街上。徐徐记得，那时候自己和王玲经常一起上下学。多久没见了？十几年了吧。那是的王玲是一个脸上有小雀斑的小女孩，比起爱发呆的徐徐，王玲总是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回神的徐徐也是喜欢和王玲打打闹闹的。那一年，徐徐11岁，王玲12岁，王玲告诉徐徐自己以后要开一家糖果店，这样就可以天天吃糖了。女孩们说着说着，便笑开了，露出了已经被虫蛀了的牙齿也不亦乐乎。26岁的王玲，脸上依旧有12岁那天的小雀斑，却不见12岁那天的开怀大笑。
　　“长这么漂亮，都快认不出来了啊，徐徐。”
　　徐徐还在盯着王玲看，特别是看到那凸起的腹部，便离不开眼了。
　　“6个月了，已经第二胎了。”王玲见徐徐一直盯着她肚子，便拉起徐徐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徐徐原本还诧异于王玲这么年轻就已经快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当手触碰到那突突的肚皮时，只顾着傻笑了。
　　“挺好，挺好。”说着，便看见后面一个男人走进，环着王玲，将手搭王玲肩上。王玲似乎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感觉，头也没转，只是浅浅地笑了。身为人妻人母的王玲，温柔了好多。
　　“你不也挺好，你老公呢？”
　　“还早还早。”徐徐向张奇点头算打招呼，王玲也向张奇介绍了徐徐的种种。又寒暄了几句，少不了留联系方式，可徐徐没带手机，只报上了自己的号码，便分开了。
　　又在超市中逛了逛，拿了几包薯片，便去结账了。走出超市，快5点了，徐徐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想起了好多小时候的事情，最近，遇到了好多老朋友啊，是她曾认识的，曾熟识的，现在，却都不一样了。路灯亮起，来往的车辆也纷纷打开车灯，提着食物，徐徐破天荒的想走路回医馆。
　　她，还记得回去的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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