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者

　　徐远歌是被渴行的，口干舌燥的厉害，她伸手“啪”一声打开了台灯，“啊，”她一声轻呼，床边坐着个人，正专注地看着她，她吓了一跳，抚着胸脯，“你怎么在这儿？”
　　纪景初不语，递给她一杯温水，徐远歌也不顾什么诧异了，接了就往嘴里送，温水顺着唇齿间往下流，滋润着她干涸的喉咙。
　　待她喝完，纪景初悠悠开口，“我不知道你唱歌跳舞很好啊。”
　　徐远歌微微一愣，随即将空杯子放在床头桌子上，抬头望他，他的脸上没有笑意，她看了一眼便移开眼，摸出床角的手机，她想看一下几点了，刚打开，就弹出一条信息推送，“素人女子亮相地下酒吧，歌喉舞姿惊艳全场！”她觉得眼熟，点开，是条视频，然而，显示加载错误。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看了眼时间凌晨2点17，她抬眸，“我也不知道你竟然是计算机高手啊。”
　　纪景初不置可否，徐远歌看他不语，接着说，“原来我们之间真的从未真正了解过。”她不知道他还“瞒”了她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纪景初深深地看着她的眸子。
　　“哦，是吗，我确实并不想知道，”徐远歌拨开被子，却发现自己……竟然换了睡衣，她瞪大眸子，“纪景初，我明天会搬出去住。”
　　“为了个叶以宸你连原则都不要了？”纪景初忽的笑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会好好相处。”
　　徐远歌说不出一句话，因为纪景初的态度，她恍惚间不认得他了。
　　纪景初看着她说不出话的唇，表情缓下来，抚着她的背，“乖，我们是家人，要永远住在一起。”
　　“其实你根本没想让我找到叶以宸是不是？”徐远歌推开他，语气冰冷。
　　左一个叶以宸，右一个叶以宸，听得纪景初眉头紧锁，“我为什么要让你找到他？”他反问，语气里有一丝讥诮，藏得很好，徐远歌还是听出来了。
　　“好，”徐远歌懒得和他对话了，重新盖上被子，侧身躺下，背对着他，“出去。”
　　没有动静，徐远歌知道他还没走，良久，低沉的声音响起，“你从来都不问为什么。”随后是脚步离开的声音。
　　徐远歌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窗外，想着他那句话，没有头绪。
　　早上纪景初起得很晚，大概因为凌晨睡的太晚又失眠。起床后他第一时间敲了徐远歌的门，没有回应，他朝楼下望去没有人影，连衣服都没换“蹬蹬蹬”下楼出门，看了车库，她的车子已经没有了……
　　纪景初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楼，砸开了徐远歌的房门，里面整洁而空荡，衣柜里衣服、鞋都没了，“你终究还是走了……”纪景初轻喃。他倒下，深嗅着床上她的残留气息，清冽而迷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叶以宸紧张地喊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妈，醒醒。”然后手指颤抖地拿出手机拨120。
　　林茵赶到医院的时候，就看到叶以宸低垂着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平日里温润如玉的男子现在看起来憔悴极了。她心疼地走过去，轻拍他的肩膀，“以宸，妈会没事的。”
　　不一会儿医生出来，叶以宸起身急问，“医生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缓缓道，“放心，没有大问题。”
　　叶以宸和林茵都舒了口气，“谢谢医生。”
　　他们进去的时候陈淑华已经醒了，只是面容还是些苍白，“妈。”叶以宸走过去俯身握住她的手。
　　“哎，”陈淑华笑着，有些勉强，“没事儿了，”想了想又缓缓道，“妈只是有些担心，要是妈有一天真的突然走了，你就真的一个人在世上，连一个家都没有了……”陈淑华说着说着眼角留下清泪。
　　“妈你胡说什么呢，”叶以宸拭去她眼角的泪，“现在不是一切都好好的么。”然而他心里也很担忧。
　　“所以啊，”陈淑华又拉起林茵的手，“妈希望你能尽快和林茵结婚，我才能真正安心。”
　　叶以宸心里一顿，抽回手，他想起那个公交站的女子，他后来一个人去车站和附近找过她，找了很多次，然而一直没有再遇到过。他心里空空的，说不出来的难过，他不想和眼前的人结婚。
　　陈淑华看出了什么，咳嗽了一声，叶以宸急忙抚着她的胸脯，安抚着，“妈，要不要喝点水？”
　　陈淑华推掉他的手，“妈不喝水，妈想看到你结婚。”
　　叶以宸垂眸，犹豫着，“可是妈，我还没遇到那个她。”
　　林茵转过脸震震地看着眼前的心上人，嘴唇微动，“以宸你说什么呢。”
　　叶以宸看着她的眼睛，“抱歉，林茵。”
　　“咳咳咳，”陈淑华气得咳嗽个不停，“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好，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陈淑华作势往桌角上撞。
　　“您这是干什么啊！”叶以宸和林茵急忙拉住她。
　　“您别闹了行吗。”叶以宸的语气也不太好。
　　“以宸。”林茵制止叶以宸再说出什么气陈淑华的话。
　　“我闹？”陈淑华笑，“我看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这个母亲！”陈淑华一把掀开被子就往外冲。
　　叶以宸头疼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好好，我结。”他终于妥协了，说不出的悲伤。
　　林茵欣喜地转过头看了眼叶以宸，然后拉回陈淑华，“妈，您听见了吗，以宸他答应了。”语气里盖不住的激动。
　　陈淑华点点头，表情终于缓和下来，由着林茵拉回病床。
　　“这周五你们就去领证。”陈淑华趁热打铁。
　　叶以宸看了眼陈淑华，顿了顿，漠然道：“好。”娶不到自己爱的人，那么娶谁都一样，何时娶也都一样。
　　陈淑华得到了保证终于舒了口气，笑了。
　　下午，纪景初去了家名叫“遇见”的咖啡馆，他推开门，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先生里面请，请问先生喝点什么？”服务员是个女孩，样貌清秀，拿着名单弯腰有礼貌地问，看着眼前令人惊艳的男子。
　　纪景初没有接名单，淡淡吐了句：“照旧。”
　　照旧？女孩一愣，她今天新来的，完全不知道这位熟客的“照旧”是什么，半晌抿着唇低着头，表情紧张，“抱歉，先生我……”
　　纪景初听了一半抬了眼，打断，“宋南卿呢？”竟然是个新来的。
　　可是很明显，这女孩并不知道宋南卿是谁，她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睛，那真是一双深邃迷人的眸子啊，配上极为英俊的容颜，眉宇之间尽显逼人的高贵气质，然而她此时完全焦虑着眼前的问题，无暇沉醉于他惊艳的容颜，看起来急得快哭了，双手紧捏着衣角。
　　纪景初抬起修长干净的手指一挥，“你走吧。”
　　女孩看出来这位客人心情不太好，并不想多说话，于是赶紧趁机离开了。
　　他刚拿出手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别打了。”是宋南卿。
　　纪景初抬眸，宋南卿正端了他的“照旧”往这边走，“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宋南卿把杯子从托盘上取下来放在他面前，杯子里有一个爱心，显然是宋南卿有意为之，为了“讨好”他？
　　纪景初轻笑，“你们说话从来都不守信用吗？”他吹了口气，杯子里的“心”形被他吹的变了形。
　　宋南卿敏锐地捕捉道他言语中的“你们”，挑了眉，“她，答应你什么了？”
　　纪景初敛了神色，端起咖啡轻抿一口，薄唇上留下淡淡的咖啡渍，看起来十分性感。
　　宋南卿看了眼轻咳一声，“那你这是打算‘既往不咎’了？”
　　听出来他的意思，纪景初抬了眸，“你不是我担心的对象。”
　　宋南卿简直要疯了，他从来还没被“情敌”这么“羞辱”过，被气得快七窍生烟了。他拿了托盘转身就走，不想给自己找罪受了。
　　然而身后却响起悠悠的声音，“忙完了过来聊会儿。”
　　哼，宋南卿撇嘴，鬼才想和你聊天，当然这话只是腹诽，他哪有那个胆子和他这样说话。
　　宋南卿故意磨叽了好久才去纪景初那边，去的时候纪景初已经喝完咖啡了。
　　“你是故意的。”刚坐下，纪景初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哈哈，”宋南卿笑，“没有没有，哪敢，真是忙。”他心里猛地一惊，下次他决定还是老实点。
　　纪景初没再理他，这么明显的事情不知道他还在狡辩什么。
　　“你想和我聊什么？”宋南卿疑惑开口，他完全找不到自上次之后他还会来这里的理由。
　　“她搬走了。”纪景初的声音平静，宋南卿听起来却有一股暗流涌动的气息。
　　“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宋南卿没有直接接他的话，“这么多年无论是凭你的性格还是手段，都不应该的。”
　　是啊，凭他以前的性格和手段确实不应该的，不应该还没有，得到她。
　　“我之前不是说了一句话么。”纪景初看他一眼。
　　话？什么话？宋南卿忽然想到他之前来这儿的时候说的一句话，“我怕她不爱我，又怕她爱我？”宋南卿疑惑地说出来，他之前只顾着“打趣”他了，没细想这话的涵义，“你，为什么怕她爱你？”可是问完他心里大概也猜了大部分。
　　“你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宋南卿确定地问他。
　　这次纪景初没说话，看来他猜对了。纪景初看着窗外发呆，这是头一次宋南卿看他发呆，这种浪费时间又毫无意义的事情。
　　宋南卿也不再说话，面前这个问题，纪景初都解决不了，不知道他以前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就这样，宋南卿“陪着”他静静地坐着，两个大男人就这样面对着坐着，旁人看起来真是极其“诡异”。
　　过了一会儿纪景初终于说话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纪景初深深地看着宋南卿。
　　妈呀，宋南卿不自在地别开眼，纪景初的眼神太过于“热烈”，他只想告诉他他不是徐远歌。“咳，”宋南卿不自然地开口，“这事儿你都没法子，我……我就想问，到底是件什么事儿？”
　　“你还喜欢她吗？”纪景初避而不谈，却问他一个爆炸性的问题。
　　宋南卿垂眸不语，这话怎么答都是死，况且，他分明知道答案。
　　“真好。”纪景初有些“羡慕”地说。
　　宋南卿抬头睁大眼睛看着纪景初，他说什么胡话呢，他还喜欢她，而他竟然还说“真好”？“哎，”宋南卿作势用手摸他额头，“你发烧了？”
　　纪景初嫌弃地避开他的手，凉凉开口，“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什么样儿的？”宋南卿追问。
　　“低智商。”
　　宋南卿捂住胸口，“你别整天损我了好吗，我这是整天为谁操心呢。”
　　纪景初移眼，慢慢接着说：“要是我能像你一样，第一眼就喜欢上她多好。”
　　原来是这个意思，宋南卿了然，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自己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本来是我最早遇见她的，”纪景初自顾自地说，“本应该我最先爱上她，为什么没有呢……”他像是喃喃自语，“要是我对她一见钟情，我，就不会那样……我们就不会这样……”
　　宋南卿从没见过这样的纪景初，像是陷在回忆漩涡里出不来。纪景初从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比如浪费时间、发呆、回忆、后悔……这些东西不能创造任何价值，对于现在和未来都无济于事。然而他现在全做了。
　　“好了别再想了，”宋南卿不忍看他这样，低声安慰道，“都过去了，现在和未来还握在自己手中，这不是你以前的信条吗？”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握不住了，他已经迷失在自己种的森林里，出不去。纪景初抬眼看他，他的眼里满是雾气，朦胧地看不清情绪。
　　“你，还好吧？”宋南卿见他抬了眼，问他。
　　“我走了。”纪景初的眼底一片清明，刚刚的朦胧转瞬即逝。
　　宋南卿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的情绪转换的太快，他根本猜不到他的心思。“那，你路上慢点。”宋南卿还是提醒了他一句。
　　纪景初没有回答，人已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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