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

作者:童雨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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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衅


      浩瀚夜空,浮宫座座。
      月潇台就在连接着迷离海的长明湖边,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夜潋雪作为神女所需要修习的功课,都在这里进行。旁边还有一座更加巍峨的月蓝台,自夜潋雪懂事起,这里就是黑暗神界的一大禁地。
      夜潋雪修习神灵文字的时候,常常看见夜帝那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神躯出现在月蓝台的附近。月蓝台里有什么,和小雪做功课的地方一样吗?为什么不能进去?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夜潋雪突然对写字涂鸦没了兴趣,掀翻了若幻变出的读书玩意儿,飞上了月蓝台。
      夜潋雪的飞升轻功饶是好看,白衣胜雪,如月下嫦娥,月蓝台曾被夜帝施加了禁锢之术,夜潋雪摇身变出百霞衣,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破除结界进入了禁地。
      所谓仙台,便是位阶高一点的神仙居住的琼楼玉宇,月蓝台空置许久,里面陈设却在咒术的作用下保存得焕然一新,不失原貌。可以看出这里曾经住过一位质朴的女子,和小雪不同,没有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这里的一切都彰显着女主人的高雅。
      从一出生开始,夜潋雪的两只手臂上就各戴着一只玄冰打造的白玉镯,玉镯里封存着化冰之力,可以缓解夜潋雪发病时的疼痛,是宝物,不过玉镯在夜里会发出奇异的光。
      正靠这奇异的光,夜潋雪被骑着飞马巡视的夜玄黯捉了个正着。
      夜潋雪拿着她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夜玄黯,一脸天真道:“哥哥,这里住的是谁呀?”
      夜玄黯说:“小孩子家家,胡闹。等你有能力继任月神之位的时候就知道了,现在你还是关心自己的功课吧。”
      “为什么?”夜潋雪不明白为什么要继任月神之后才能知道,这里住的谁跟自己当不当月神有关系吗?
      “又问!”夜玄黯沉着脸。
      “哥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秘密……是的,秘密,不过经过长年累月的封存河积淀才成了的秘密,在这不谙世事的女娃娃的脱口而出下,秘密倒不成秘密了。
      “你想知道秘密?正好,哥哥就告诉你,跟我来。”
      夜玄黯调转马头,身后跟着红翅天马和蓝翅天马两支军队。夜潋雪暗暗吃惊,此前哥哥在黑暗神界巡视的时候只带一支蓝翅天马卫队,今儿个怎么多了一支红翅天马?
      夜玄黯的天马卫队犹如逆流而上的长尾流星,浩浩荡荡飞上夜空,夜潋雪跟在最后面,天马各自都有蹄下流云,飞行起来比普通的飞马更加迅捷,夜潋雪挥出一条白练拴住了一只马头,足踏浮云一蹬,骑上了一匹蓝翅天马。
      哥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出了黑暗神界,越往上便越明亮,穿过悠悠浮云、天雷滚滚,夜玄黯手势一打,身后的骑兵和天马纷纷停了下来。
      夜玄黯对着驻守三重天的神将喊道:“尔等速速传话,夜神太子驾临!”
      三重天神将之首轺铋朝夜玄黯拜了一拜,道:“不知夜太子有何贵干?”
      夜玄黯大笑三声,“自然是寻尔等晦气!吾乃月夜王后嫡子,告诉帝俊羲和,若怕失了长者身份,便遣他儿子出来公平一战!”
      轺铋右手一挥,发出一道加急密令直往三十三重天。
      天马卫队摇旗呐喊,夜玄黯勒起马头,澜狜发出清脆的长鸣,夜玄黯左手执鞭,右手持剑,骑着澜狜直奔过去,身后的天马卫队开始了和天兵天将的厮杀,杀声响彻云霄。
      云层密集了起来,夹杂着短兵相接的怒气,发出极为阴沉的怒吼。轺铋挥舞着一柄方天画戟,和夜玄黯大战了三百个回合。
      天马卫队纷纷冲了出去,只剩下夜潋雪骑着的那匹蓝翅还在原地。夜潋雪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定了定心神,再看,一切都是真的。
      那是不由分说、无从议和,就这么短兵相接,锋刃的摩擦声、鞭子的抽打声、马蹄的狂奔声、云海的翻滚声交织在一起,和漪澜殿的宁静不同,和月潇台的打闹不同。
      红翅天马经过的地方云彩都烧了起来,凡是引火上身的天兵天将,都被烧死在烈焰之下,三重天眼看就要失守。夜潋雪试图用自己的法力灭火,但显得杯水车薪。只有夜玄黯骑着的那匹天马脚下踩着的寒冰流云才能扑灭这场大火,夜潋雪攒了攒勇气,飞到了夜玄黯的身后。
      “哥哥,别打了!”
      夜玄黯无视夜潋雪的请求,左手挥动飓风索,银链如蛇般缠绕在轺铋的方天画戟上,密集的蛇鳞刚好与画戟上的纹路紧紧地咬合,右手挥动削铁如泥的穿神剑,劈、回、斩、破,轺铋仍能舞动被索咬住的画戟,进行攻、闪、围、扫,一时之间,战况胶着。
      轺铋是上古风神,口中朝风属性的飓风索念念有词,画戟之上窜起了微小气流,轺铋再一喊“破”,飓风索就像失去了寄生物一般,瘫软的缩了回去。
      “别打了!”
      夜潋雪的叫声仍然穿梭在两位天神的交战声中。
      “请夜太子息怒罢!”
      轺铋画戟一扫,夜玄黯飞离了澜狜,夜潋雪见机大喜,一个飞快骑上了澜狜,澜狜认主,几番狂鸣奔走,夜潋雪不屈不挠,抱着马头连哄带骗的洗脑:
      “马儿乖,马儿乖哦……哥哥没有你也能赢的,可是那些可怜的天兵天将没有你就会烧死了,你行行好行行好……”
      “你看他们多可怜呀,你要是用你脚下的寒冰流火扑灭红马的火,就是大功一件哦!我告诉父王让他嘉奖你,给你找一匹貌美如花的母马妃子……”
      “哼,我是夜神的女儿、夜玄黯的妹妹,我也算你的主人!……你听话哦,乖!”
      几番交流下来,澜狜终于乖乖地顺从夜潋雪的心意。夜潋雪骑着澜狜在烧起来的云彩上兜风来兜风去……
      夜玄黯的飓风索被克,失去坐骑又被分了神,被轺铋打得落花流水。夜玄黯险些气急攻心,冲着夜潋雪大喊:“夜潋雪,还不快把澜狜还回来!”
      听到主人发怒,富有灵性的澜狜立马狂奔了过去,夜潋雪一失神从马上掉了下来,三重天被火烧了一个大窟窿,夜潋雪就从大窟窿上方垂直落了下去。
      不带一丝预兆的,夜潋雪甚至也反应的时间也没有。
      夜潋雪发出“救命”的呐喊,可惜夜玄黯没有听到,夜潋雪瞬间觉得自己孤零零的来,又要孤零零的去,好可怜……
      三重天上的事再也管不到、顾不了了,哥哥,澜狜,天马,你们好狠心……
      ……
      咦?我没死?还是已经到了地府了……
      夜潋雪倒吸一口气,脑海里闪现出幽冥地府的幽灵画面,心想古来还没有摔死的神仙,见了阎王爷这张小脸可往哪搁。
      一阵悠长悦耳的鸣叫声将夜潋雪从地府的幻想中拉了回来,夜潋雪见到三个金黄色毛茸茸的鸟头,正在跟自己大眼瞪小眼。
      娘诶!三个脑袋的怪物……怪鸟,夜潋雪更加慌了神,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神卷上说幽冥府的使者都着黑色,手里握着一柄玉圭,颜色不对,种族也不对,通通都不对!
      夜潋雪悻悻地爬了起来,同三只脑袋的鸟说话:“你是谁?我死了吗?你是和我一起死的吗?那我们一起等幽冥府的鬼来吧……”
      三只脑袋的鸟儿长鸣了一声,中央的脑袋给夜潋雪使了个眼刀,夜潋雪饶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大鸟儿一个怒意上来,扇了扇翅膀,将夜潋雪摔了下去。
      夜潋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晴空万里,蔚蓝澄澈,青山绿水,宁静得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得救了?夜潋雪暗暗心想。
      夜潋雪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花瓣和树叶,理了理思绪,方才还被澜狜抛下的她,像折了翅的鸟急剧地坠落下去,哎呦神诶,直接从天上掉到了地下。
      若幻说过,黑暗之神都有召唤地灵的能力,夜潋雪盘地而坐,双手合十,略施前日所学的召唤之术,地底下冒出了一个身长三尺的小老头。夜潋雪跪趴着和小老头大眼瞪小眼,“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是哪来的?”
      “传闻黑暗之神有一个小女儿,眉心一朵皎洁月云,双眼盈盈饱含星空瀚海,波光粼粼。蛾眉宛转,面容如娇花照水,星的光芒亚于她,月的容颜逊于她……”
      “停!”即使他这样形容自己,夜潋雪也丝毫无感,嘟着嘴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要回家。”
      小老头的白眉在脑袋上方扬了扬,转了转,又捋了捋胡子,“我是地灵,是黑暗地界来的,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对不对?天上发生了战斗,你抢了澜狜救了无辜的士兵,自己却无人相助。——不过,好人还是有好报滴,你现在毫发无损。你哥哥受了伤,风神轺铋被贬到了龙行山当小将,呜呼哀哉!”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你不是地灵吗?”
      “山人自有妙计,我虽为地灵,但和你是一脉,同族之事我怎不知?尊贵的小公主,欢迎你来到人间。”
      小老头朝夜潋雪深深地一拜,夜潋雪伸手去抓小老头落在地上的白眉,不料被小老头早一步直起腰,白眉又跳回去了。
      “人类住的地方么?为什么这里和我家不一样?比湖底的水晶宫还要明亮。”
      “因为人类必须住在有阳光的地方,统治黑暗神界的是夜帝,统治人类光明的是太阳神。因为有了太阳神,所以你才能看得见这花花绿绿的世界。”
      “太阳神就是一只三脚乌鸦吗?”
      小老头差点被呛出一口老血来,战战兢兢道:“你听谁胡乱造次?太阳神是最高贵、最英俊的神族男子,法力无边,厚德载物,世上没有一名女子入得了他的法眼……”
      夜潋雪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中,喃喃自语:“我听鲶鱼嬷嬷讲过金乌的故事,可不就是一只瘸腿的乌鸦么?哦,我也没见过最美丽的乌鸦。”
      小老头咳嗽了几声,仿佛颇有不适,“我年纪大了,你别吓掉我的魂。”
      “那我该怎么回家?”她循着天马队伍出了黑暗神界,却并不知道如何回去。
      “等夜幕降临,你寻着天边最后一抹云彩,最后一抹云彩黯淡下去的时候,天边就会出现黑暗神界的入口。”
      地灵突然消失不见,夜潋雪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花树下踱来踱去,对着青天白日呐喊呼救,除了自己的回音和惊起的鸟鸣,四处毫无变化,正应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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