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小酥饼

　　各自休息了一下午后，六个人都来了精神，吃完晚饭之后就在店主老夫妻的建议下来到了最大的一处温泉池子，当夜天气晴朗，仰头能够看见无数闪烁的星星，温泉四周的山石都被冲刷的异常干净，四周立起了用杉木板围成的栅栏，颇有些野趣。

　　因为是男女混浴的温泉，所以众人也就没有避忌，换好泳衣之后就泡在了蒸腾的热气里，起初叶晖跟柏子仁还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甚至兴起的时候跳到深水区打起了水仗，更是潜到水底想要扒掉对方的泳裤，奈何泡温泉实在是一桩体力活儿，两人泡了不到十五分钟就脸颊酡红地靠到了石头边上，脸颊通红地表示“没力气了，明日再战。”

　　小莓跟蒂娜没有下水，只在石头边上泡脚，见状咯咯直笑，老板夫妻送来了自己酿的果酒跟其他饮料，用樱花色的玻璃酒器装满，放在托盘上飘在水中央，几个人头顶盖着热毛巾，边喝边聊，一会儿感慨创立“花与甜点”微博过程中的琐碎事情，一会儿畅想小莓肚子里的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一会儿又吐糟蒂娜的眼光很有问题，说到最后全都哈哈大笑。

　　“你们这些看脸的家伙，高晓松怎么啦，我就欣赏人家有智慧，有阅历，我在书吧工作这么久，还没见过能跟他媲美的人呢！他要是跟我求婚，我绝对不会拒绝的！”

　　蒂娜在众人的笑声中抗议着，眼看根本没人理睬索性做了个“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的表情，旋即转移了话题，道：“沈哥不是说这次来除了玩儿，还要说说微博的后续运营问题吗？趁这会儿都在，不如先开个头吧。”

　　叶晖喝了冰镇的柠檬茶，正是神清目明的时候，见状不由兴致大起，一面喊着“好呀，好呀”，一面掏出手机，熟料刚一点开微博主页就“哎呀”一声，继而看见众人全都疑惑地点开了手机，不由脸色血红，最后大叫一声把头闷进了水底。

　　片刻之后，柏子仁第一个咋呼起来，一面起哄，一面望向沈泽道：“哇，沈哥你可真是够自作主张的，可是这张拍的算是绝了，虽然没我好看，但是也能打个九十分啦！”

　　原来，沈泽竟然偷偷地把他偷拍的叶晖投喂松鼠的照片发到了微博上，还加上了日系的清新滤镜，看起来跟精修的硬照相比也不遑多让。

　　叶晖闻言忽然站起来，叉腰道：“什么叫没你好看，你哪儿有我好看啊！”

　　“我哪儿都比你好看！”

　　“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我看你才是欠收拾！”

　　两人三句话不对又开始你来我往，其他人无奈之下只能笑笑随他们去。

　　毛毛翻了翻照片底下的评论，除了惯常的毒舌咒骂跟疯狂的拥护喜爱之外，还有一条被点赞最多的评论，在叶晖跟柏子仁争吵期间一路升到了最顶端，那是一则配着长图的推理评论，核心思想就是——“究竟是谁给叶晖拍了这张照片。”

　　“哇，这位粉丝可以说是当代的福尔摩斯啦！”

　　小莓看的津津有味，不时对群众的观察能力表示叹服，这位粉丝先是大大地夸赞了一番图片的结构跟色调，期间引用了无数位电影大师当做陪衬，最后得出这幅照片是当代难得一见的质朴佳品。

　　沈泽倚靠在石头上，叼着清酒杯哈哈大笑：“想不到我还有这本事儿……”

　　叶晖在跟柏子仁大战的间隙里不忘探出头来自夸：“废话，还不是因为我这个模特儿长得好……”话没说完就被柏子仁骑在脖子上，两人一同滚到了水底，战局激烈。

　　廖闯无奈，问道：“不会就这么几句吧，然后呢？”

　　小莓闻言立马清了清嗓子，仿佛夸张的电视主持人一样字正腔圆地念起了剩下的部分。

　　这位铁杆粉丝敏锐的发现叶晖手中的松仁烤饼上印着猫咪跟凤仙花的图案，并从微博的第一辑视频里截到了一帧一晃而过的镜头，正是沈泽在厨房收拾厨具的场景，身后货架上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这位粉丝用红色的圆圈标出了印有同样花纹的鲜花饼。

　　毛毛“哇”了一声，道：“看来真的是真爱粉哎，连这个都能发现……”话间抢了手机把剩下的一股脑告诉了大家，从照片里双人份的行李，到漆面茶几上反射出的健硕身影，以及搭在衣帽架子上的一只优衣库的围巾，这位粉丝推断出极为精准的结论。

　　“所以，我可以肯定，叶老师一定是跟视频里的这位花店老板，沈泽，沈先生一同住进了温泉旅馆里……”

　　毛毛一本正经地调侃着沈泽，不断地称呼他为沈先生，又极为猥琐地把剩下的评论读完：“我说什么来着，这两个人一定有JQ，天呐，这个CP我站了，金毛忠犬x布偶傲娇，坐等太太产粮，想要本子的妹子们顶我上去，让大家看到，流鼻血ing！”

　　底下跟着一堆支持这位粉丝的群众，全都“嗷嗷”地写下了“求投喂”，“求产粮”，“我站叶老师受，沈老板攻，不接受反驳，否则撕逼”，“同站沈老板x叶老师，要小□□，小本子，捆绑play”，“你们都弄错重点了，现在沈老板跟叶老师在温泉啊，温泉啊，你们想一想，这是怎样赤激的事情，坦诚相见，天雷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之类的评论，不仅是毛毛读的满脸猥琐的笑容，柏子仁更是颇有深意地盯着叶晖嘎嘎乱叫。

　　“现在的妹子真是不得了了呀，居然还要看捆绑，啧啧……”

　　柏子仁冲着叶晖泼出去一碰水，却见他满脸酡红地缩在山石旁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倒像是在害羞一样，更加引的柏子仁玩性大起，想要过去打闹，却被廖闯一把捉住按在了身边，一盆热水浇的他脑袋湿漉漉。

　　他道：“干嘛浇我脑袋啊！”

　　廖闯钳住他手腕，一面叮嘱他消停一会儿，一面道：“闹了这么久，泡一泡，否则着凉。”想了片刻才道：“而且有点儿事想问你，刚才那些评论里说的，产粮，小本子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这么兴奋？”

　　叶晖闻言脸上跟烧起来一样，瞄一眼沈泽就道：“廖……廖哥，你就别问了……”

　　柏子仁端起酒杯咕嘟嘟地喝下一小瓶酸梅汁，促狭地说了句“我偏要说”就道：“哎呀，这个产粮啊很简单，你看看沈哥po的这个照片，跟这个排在第一位的热门评论就知道了，大家都觉得他跟叶老师有这种……嗯，见不得人，非常暧昧的羞耻关系……”

　　他做了个下流的撅着嘴巴索吻的动作，旋即哈哈笑道：“然后呢，这些小粉丝们就疯狂啦，他们就想听故事呀，然后呢，就有写文小能手出来写小说啦，就以沈哥跟叶老师为主角，写他们怎么样爱恨情仇，怎么样被翻红浪，怎么样颠鸾倒凤，这样那样，酱酱酿酿，这就叫产粮啦。精神食粮懂不懂！”

　　廖闯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一面想要捂住他的嘴，一面说着“知道了，知道了”，可柏子仁才不管这些，继续大大咧咧道：“这里头呢，还分清水文跟小□□，哎呀，这个我回房间再跟你讲，这些文写出来之后大家就约定俗称叫他小本子啦……”

　　岂料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尖叫打断，毛毛忽然伸出手来，像个踊跃地想要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一样。

　　“干嘛啦，又犯病了是不是！”

　　小莓对他的一惊一乍颇为生气，扯着他的耳朵质问他。

　　柏子仁也捂住心口拿水泼他，唯有叶晖因为话题的戛然而止感到开心，他偷偷地望了望沈泽，发现他正心无旁骛地喝着梅子酒，眼神不知为何落在虚空里，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刚才柏子仁的调侃，以及那些暧昧不明的评论。

　　叶晖略感轻松之余又觉得隐隐失落，旋即振奋了精神，望着毛毛笑道：“是不是有了什么灵感呀？”

　　毛毛得意地站起来，拍了拍他突出的小肚腩，一脸兴奋道：“对呀，对呀！”他环顾了一圈之后，道：“你们瞧，本来就是要讨论微博下一步的走向，这些评论不正好就给了咱们一个大趋势吗！”

　　“大家肯定都应大致看过一遍留言啦，大致分成几类应该都能说出来吧？”

　　沈泽专心致志地听着，闻言点头道：“我是看过一类，想要我在视频里添一些甜点制作的部分，毕竟要跟微博的名字契合在一起，花与甜点，现在有了花，还要加上甜点，这个要求很合理……”

　　毛毛兴奋地点头应道：“对对，这不就是一个方向吗，咱们下面这一集就添上沈哥的甜点。”

　　叶晖闻言恍然，也应道：“还有一类希望能出一份棉桃花艺的图文教程，这一部分粉丝大概就是真心冲着花艺来的，我们也可以在每一集视频之后附上教程，这些对我来说也不成问题。”

　　其他几个人见状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一一列出了剩下的几类粉丝要求。

　　小莓用脚踢踏着水花，道：“还有一类就是刚才咱们讨论的呀，想要小本子，想要小文文……”话到一半忽然露出惊喜的表情，道：“对啦，如果真的有人写了这些文章，或者贴在评论里的那些有爱的小段子，咱们完全就可以拿来当做剧本呀，或者挑拣一些用在视频里，见到自己梦想的画面最终成真，我想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开心啦！”

　　“对对对，接下来就可以留意留意这些小段子，跟小文文……老婆真棒！”

　　毛毛扑到小莓怀里，摸着她隆起的肚子磨蹭撒娇，并骇人听闻地表示：“作为叶老师跟沈哥的好朋友，好兄弟，作为掌握他们日常相处第一手资料的宣传工作者，我也要给叶老师跟沈哥写小文文！”

　　小莓开口要骂，可是一想起“冰蝶紫梦”跟“龙傲天”之间的缠绵悱恻的爱恨故事，又叹了口气表示支持毛毛的创作决定，并罕见地以迷妹的姿态为他打气。

　　“毛毛大大，期待更新哟！”

　　她眨巴着眼睛，做出一副娇羞少女的情状，毛毛只觉得万箭穿心，心中立马涌起了三四个五十万大长篇耽美文。

　　剩下几个人被他们夫妻之间的互动逗乐了，一面同意了毛毛提出的建议——在下一集的视频里添加沈泽制作甜点的部分，并附上图文教程，同时选取评论里点赞最多的段子或是毛毛写出的小说作为视频脚本——一面被某种畅快的情绪笼罩，此前还不太明了的微博发展趋势在瞬间拨云见面，仿佛更大的成功就在眼前，几近唾手可得。

　　草丛里传来秋虫的叫声，一点点寒意在蒸腾的热气中变成了聚散离合的白雾，众人各自嬉笑着，内心满是身而为人的喜悦——蒂娜激动地表示自己在恋爱网上找到了合适的对象，对方几乎跟高晓松一样博学而聪慧，毛毛把耳朵贴在小莓的肚子上，一遍遍的唱着小星星。

　　柏子仁专心地看着廖闯的胸肌，还时不时去戳几下，在廖闯红着脸躲闪的空当里，笑着去挠他的痒痒，而在众人看不见的水底，沈泽的手悄然握住了叶晖的手腕。

　　叶晖被触碰的瞬间就僵在了原地，只是无声地转头回望沈泽。

　　沈泽递给他一杯被温泉泡热的牛奶，轻声道：“喝了好睡觉。”

　　叶晖抿了一小口，口腔里立时充满了甜丝丝的味道。

　　将近午夜的时候，众人总算泡够，一一回房休息。房间里已经通上了暖气，柔和的黄光在拉门的纸上晕出温暖的颜色，沈泽把被褥铺好，确认叶晖钻进去，四下没有漏风之后才支着大腿靠在软垫上翻一本诗集，他把头顶的灯全都关掉，只留一盏小小的阅读灯亮在绒绒的空气中。

　　叶晖觉得黑暗隔绝了所有的尴尬与不安，他知道沈泽虽然一直被自己叫做粗大胚，可其实对于中外文学都很感兴趣，他可以哼唱《牡丹亭》，也能背上一两首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如今似乎又迷上了泰戈尔，总之是十分矛盾的存在。

　　他翻身望着沈泽被灯光雕刻出的下巴，情不自禁道：“阿泽……”

　　“嗯？”沈泽轻声应道：“有光睡不着？”

　　叶晖笑了笑，摇头道：“不是啦……”他鼓了鼓勇气才道：“那些粉丝写的那些东西，什么攻受啊，JQ什么的，还有柏子仁说的那些什么被翻红浪，颠鸾倒凤之类的东西，你……你不生气吗？”

　　“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

　　叶晖颠来倒去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索性闭嘴，拉住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气鼓鼓道：“我……我……我睡了。”

　　在黑暗中，他几乎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而在一阵窸窸窣窣之后，他忽而感到有人在自己身侧躺了下来。

　　叶晖再一次被捉住了手腕，这一次的动作带着试探的深入，却又点到而止，仿佛在求证，又好似在犹豫，片刻之后他感到脸颊边的被子被某种力量压了下来，紧紧贴在了嘴边，那股淡淡的肥皂味道像是臆想中的存在，又好似真切地透过热气穿了过来。

　　叶晖感觉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他听见被子的另一面传来一触即离的声音，柔和的像是宁静的大海。

　　“睡吧，爆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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