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小酥饼

　　十一黄金周，第一辑视频拍摄的计划终于正式启动。

　　因为剧本里“叶晖做花艺送给沈泽”的一段是发生在下午，而“沈泽在车站接叶晖”则是晚上十点左右，于是廖闯统筹安排，先拍下午的片段。

　　小莓因为有孕在身，不方便外出旅游，索性拉着蒂娜跟毛毛坐在阳伞底下当观众，柏子仁也是其中之一，可行头道具却比身为导演的廖闯还要多。

　　他带着墨镜，躺在自带的藤椅上，把玻璃碗里的葡萄一个个的剥干净了送进嘴里，等快吃完的时候才回头喊廖闯：“大熊啊，好了没有啊，我这儿都等半天了！”

　　“怎么，你还嫌躺着累了啊！真是够了。”叶晖一面往脸上涂隔离，一面揶揄柏子仁，半晌总算把肤色修饰满意了，又把沈泽按在椅子上，用镊子把他眉心中间的汗毛拔的干干净净，看起来越发的剑眉星目，气势十足。

　　柏子仁哼了一声，道：“我等这儿又不是看你，我看沈哥，你少嘚瑟，到时候通不过，让大熊不停给你NG！”话间掉头望向沈泽，看他原本就光润的肌肤因为上了粉底而越发质感十足，不由换上一种甜腻的声调道：“好棒呀！沈哥加油！”

　　“呵！好看也不给你看！”叶晖冲他扮了个鬼脸，硬是把沈泽的脑袋给拨到另一个方向。

　　小莓跟蒂娜相视一笑，主动上去充当了化妆师跟造型师的工作，一番折腾之后，叶晖跟沈泽就真的精致的仿佛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就连路过的游客也都停下来叽叽喳喳，一面讨论“是不是有什么偶像剧要拍”，一面拉着捧着一堆道具的毛毛问东问西。

　　毛毛原本就是在街道办的宣传口干活儿，闻言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激灵劲儿，颇有些神秘的对围观群众道：“我们这是在拍视频教程，花艺知道吧，就是插花呀赏花呀之类的，拍出来之后就是给咱们门外汉瞧一瞧，欣赏欣赏，也好提高品位，您几位要是上微博的话，记得到时候看热搜就知道啦，很快就能跟大家见面啦！”

　　几个年轻少女似乎认出了沈泽跟叶晖，兴奋地举着手机拍照，一面低声尖叫着“好配好配”，一面在远处上蹿下跳，好在围观的人还是少数，廖闯就决定速战速决，于是调好了三脚架跟自带的摄像机，嘱咐沈泽跟叶晖再看一遍剧本，九点一到准时开拍，自己则不停地设置各类参数，最终比了个“OK”的手势。

　　因为所有的台词都是以旁白的形式说出来，所以拍摄的时候全程只需要做动作就可以，对于演员的要求降低了不少，而实质上整个视频最重要的就是花艺的教程，也是这个微博的初衷所在，所以叶晖就当之无愧地成了重头戏。

　　他起初还有些紧张，可看到站在一旁冲他默默微笑的沈泽以后，又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仿佛只要有他在，任何困难都能被克服。小叶子跟元宝提前洗了澡，此番看起来颇有些网红宠物的美貌，它们伏在叶晖的小工作台旁，样子颇为上镜。

　　廖闯躬身猫在镜头后面，看见叶晖深呼吸几口之后冲他点了点头，就颇有架势的竖起三根手指，一一落下，同时喊道：“三、二、一，action！”

　　在场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想要看看叶晖这样一个在现实生活中优秀斐然，优缺点都异常明显的人要如何在镜头前塑造出另一个更加戏剧化的自己，然而片刻之后，他们就发现叶晖根本完全不在状态，肢体僵硬不说，手指也在微微的颤抖，在廖闯把镜头切到近景的时候，甚至紧张地甩掉了一只含苞的棉桃。

　　而面前未完成的花艺也丝毫没有他此前的水准，原本是个极为俏皮的，用棉花做成的类似雪人一样的造型，此番看来倒像是《奥特曼》里面受到辐射后的毛绒妖怪，在廖闯皱着眉头喊“咔”的时候，用作鼻子的小绣球花都没有生气的耷拉了下来。

　　柏子仁捧着鲜榨橙汁想要揶揄几句，可看到叶晖丧气的眼神又把讽刺生生咽了下去，沉吟道：“奇怪，平时见你也不是这样儿啊，怎么一到了镜头底下就跟吊线木偶似的，没那股机灵劲儿了呢？”他望向廖闯，道：“大熊怎么看？”

　　廖闯摸着下巴想了会儿，就对叶晖道：“叶老师，其实这场戏很简单，我听说你是花艺界的大师，应该有不少在镜头前展示的经历吧，只需要像你以前那样自然一点儿就可以，这场戏根本没什么要求，算是剧本里头最简单的了……”

　　他示意叶晖休息一下，找找感觉，十分钟后继续开始。

　　叶晖一面尴尬，一面羞恼，虽然廖闯说的都对，可是以前归以前，自己那时候可谓不可一世，目中无人，可现在是为了推广花艺讲座，是自己全身心投入想要完成的事情，自然会有各种各样的担忧跟顾及，以至于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大打折扣，他把面前的花艺半成品扔进了垃圾桶，走到一旁的秋千上坐下，嘟着嘴巴踢踢踏踏。

　　小莓跟毛毛想要上去安慰一番，却被沈泽拦住，因为知道对付叶晖也只有沈泽最为得心应手，两人也就点点头，拍了拍沈泽的肩膀以示给予厚望。

　　沈泽径自走到叶晖跟前，单膝跪在地上同他视线齐平，看了片刻之后竟然双手捉住了叶晖的手腕，轻轻地摩挲道：“又开始钻牛角尖了是不是？觉得方方面面都要做到最好，害怕这里有缺陷，那里有瑕疵，观众们不喜欢，不来听你的花艺课，是不是？”

　　叶晖垂着眼帘，闻言抬了抬眼皮望进沈泽眼里，点头轻声道：“嗯……”

　　沈泽笑着摇了摇头，跟安抚宠物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就跟你第一次讲座之前一模一样，那时候我记得你六点多就起来折腾，光是选衣服就快把你家里头那个大橱柜差点翻塌了，还哭天喊地说完了，成功不了了，丧的像是条小败狗，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哦。”

　　叶晖羞臊的满脸通红，道：“就你记性好，反正到最后成功了，你管不着！”

　　“对！”沈泽双手一紧，像是要给叶晖以坚实的力量一样，道：“不管怎么样，最后都成功了，爆爆实力摆在那里，为什么不能跟以前一样自信满满，甚至恃才傲物一些呢，只要努力了，别的方面我沈泽不敢保证，可花艺这块儿，肯定是百分之一万的不会出问题！”

　　眼看叶晖仍是犹犹豫豫，他忽然点开手机，转发了一首唱吧里的音频到了叶晖的微信里，道：“再拍的时候你就带个耳机，听听这首歌，说不定就能静下来，好不好？”

　　叶晖愣了几秒钟，总觉得沈泽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绒绒的棉絮一样包裹在自己身上，令自己在温暖之中生出力量，甚至知道即便最后失败了，在沈泽心里，他也还是那道耀眼的光芒，再抬头的时候又看见毛毛、小莓以及其他人鼓励似的微笑，心里的压力忽然一扫而空，轻盈的像是随时都能飞起来。

　　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一把挣脱了沈泽手，皱着鼻子喊：“你才恃才傲物呢，大呆子，以后要多学习古典文学知识！省的乱用成语……”而在走过他身边，向着工作台走过去的时候，他又几不可闻地温柔道：“谢谢你呀，阿泽。”

　　剩下的话他藏在了心里，算是个不成熟的诺言，他发誓要在以后克服这些忧虑顾忌，恢复以前的自信，而抛弃曾有的孤傲。

　　廖闯同意了叶晖带着耳机拍摄的要求，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再度喊出了“action”的口令。

　　这一次叶晖真的全然放松下来，丝毫没有此前的程式化，在点开微信里的音频之后，他的嘴角渐渐露出了和煦的微笑，几乎点亮了整个画面，而在制作花艺的时候，也不像此前一样僵硬呆板，甚至加上了轻嗅花蕊，以及眯眼感受阳光的动作，看起来实在是美好的不带一丝杂质。

　　最终的花艺成品毛绒而蓬松，以棉花跟棉桃为主体，做出的雪人憨态可掬，在月白带星空的粗陶容器的衬托下，越发的可爱俏皮，一朵粉色的百合花如帽子一样盖在了雪人的头上，衬着茉莉做成的双眼极为灵动，虽然不似一般的花艺那样高雅清新，却别有一番惹人亲近的韵味。

　　廖闯原本觉得已经发挥的很棒，想要喊停，可在最后完成作品的时候，叶晖忽而若有似无地歪了歪脖子，望向了远方，迷离的眼神里满是淡淡的情意，像是在期待着谁的消息，又好像想到了谁的脸庞，这一切都令他莫名想到了柏子仁曾经说过的话——卖腐主要还是看演员，只要演员之间的情绪到了，一切镜头看起来都是甜丝丝的。

　　廖闯不自觉地有些面红耳热，终于在叶晖的笑容消失之前，按下了停机，叫了一声“bravo！”

　　“哇，太棒了！”毛毛振臂欢呼，极为夸张地喊：“要不是我已经有了小莓，我肯定就要去追求叶老师啦，简直太有爱了。”说罢还双手比了个飞吻，滑稽以及。

　　“滚蛋啦！叶老师是人民群众的，轮到的你来独享！你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坏东西！”小莓跟蒂娜双双发难，扯着毛毛的耳朵，骂的他鬼哭狼嚎。

　　柏子仁则恨恨地咬着□□糖，一面暗自腹诽叶晖演的其实很一般，自己出马肯定就是奥斯卡影帝级别的，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自欺欺人，跑过去调戏廖闯，在看到他被自己的劲爆笑话弄得面红耳赤之后，心里才总算舒坦下来。

　　“大呆子，你是怎么找到这歌的啊！”

　　叶晖趁着大家庆祝上午拍摄顺利结束的空当里，跑到沈泽跟前，把他传给自己的音频亮出来，道：“亏你想得出来，听到的时候我都被惊了一下。”

　　原来这首歌居然是很早以前，叶晖上传在唱吧app里的一首合唱，唱的是许美静曾经红极一时的一首歌——《阳光总在风雨后》，而沈泽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翻出了这首歌，并悄悄地完成了叶晖的合唱。

　　沈泽笑而不答，反倒捏捏叶晖的鼻子道：“怎么样，厉害吧，大呆子也有聪明的时候嘛……”他一面把订好的外卖分给大家，一面夸奖叶晖“演的很好”，在午休快要结束的时候才笑道：“其实这首歌也跟我曾经说过的那样，能给辛苦忙碌的人带来一点慰藉，一点鼓励，就已经达到他的目的啦。”

　　“爆爆不是也说，举办花艺的初衷也是如此吗？一点慰藉，一点鼓励，一点生活里的美好。”

　　叶晖摸着手里的棉花，莫名地感到沈泽的观念真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自己，而他也开始承认自己并不排斥这样的改变，从前他觉得美是单纯的感官享受，而现在他觉得这种散播美，给人以安慰和关怀的行为，这种类似心灵体验的事情，才是更加贴近美的真谛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歪着头道：“大呆子，你知道我最喜欢这首歌里的哪一句歌词吗？”

　　沈泽想了想，按照叶晖的要强的性子，大约会是“谁愿常躲在避风的港口”，可看到他如今竭力想要举办公益讲座的情状，又觉得会是“人生路上甜苦和喜忧，愿与你分担所有”，可一连说了几个答案之后，都只得到了叶晖莫可名状的笑容，像是被全盘否定一样。

　　“好啦，你别猜啦，笨蛋。”

　　叶晖嫌弃似的打断他，可在转身的一刹那，他又把心里的那一句答案默默唱了出来。

　　“风风雨雨都接受，我一直会在你的左右……大呆子，谢谢你这么久以来，一直在我的左右。”

　　他的脸上绯红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里生根发芽，终于在此时此刻结出了芬芳的骨朵。

　　叶晖制作花艺这一部分完成之后，可以说是已经完成了拍摄工作的百分之四十以上，另外一个重头戏则是沈泽在车站接晚归的叶晖，因为此前选择的火车月台颇有些复古的建筑特色，在廖闯的巧妙布置下，令人仿佛置身于欧洲的小镇一样，兼之四周的紫藤正直花季，连芬芳的气味都像是好莱坞浪漫电影里的标准场景。

　　叶晖一如既往地延续了上午的良好状态，把嗔怒，喜悦以及暧昧都体现的淋漓尽致，而沈泽也不知道是本色出演，或者真心沉醉在剧本里，把一个温和，充满包容，又积极向上的形象演绎的有血有肉，甚至在拍摄最后临场发挥了一把，把两人散步回家的桥段改成了他用自行车载着叶晖的剧情，把所谓的“卖腐”发挥到了极致。

　　所有在场的人无不感慨，如果故事里的两个人不发生点儿什么，简直是对不起观众，对不起人民，他们不仅要给编剧导演寄刀片，还要强行续写剧本，一定要弄出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

　　沈泽跟着一起插科打诨哈哈直笑，叶晖一面觉得不自在，一面又觉得嘴里甜丝丝，抗议几次无效之后，也只好听之任之。

　　最后散场之前，几个人一起坐在马路边的小摊上喝啤酒，吃烧烤，在碰杯声跟欢声笑语里头，柏子仁在逗廖闯，小莓则跟毛毛抗议想要喝上一点啤酒，蒂娜在一旁看的咯咯直笑，沈泽把烤熟的肉串撒上香料。

　　而叶晖则捧着下巴默默地感受着塑料雨棚下方的温暖跟希望。同刚才那种暧昧不清的氛围不一样，现在萦绕在众人心中的是一股喜乐安平，是一种因为有缘能够相遇，能够成为朋友的庆幸与感恩。

　　“干杯！”叶晖少有的没有游离在人群之外，反倒举起酒杯，豪装地说了一通祝酒词，众人也不知道是被他的情绪感染，还是已然有了醉意，纷纷放任情绪膨胀滋长，举起酒杯回应他的邀请。

　　“干杯，叶老师最棒！”

　　“干杯，我柏子仁也很棒！”

　　“要慢慢喝，容易醉！”

　　“不管啦，一口闷，烤串什么时候能熟啊！”

　　“就知道吃！怎么没投胎成个猪！”

　　“哈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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