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缘

　　地宫
　　一路上，北冥靠在西宫默肩上，依然吐血不止，然而他的嘴角竟是挂着笑容的。刚踏入地宫地界，迎面遇上正要去药田中忙碌的陶竺。见到这般的北冥大帝，陶竺吓了一跳，丢了工具便紧随在一旁，指导着西宫战神将北冥大帝安置到屋中，便要将战神请出门外，以便专心照顾大帝。
　　“你如今也无副手，我在一旁多少可帮上些忙。
　　若有需要输入大量仙力时，我应是最佳人选。”
　　陶竺犹豫片刻，终是同意西宫战神留在屋中。

　　越探脉，陶竺的脸色越发难看。
　　西宫默耐不住，主动问道：“气息依然很乱？他的魂魄还能撑住吗？”
　　听闻此言，陶竺暗自心惊，看来西宫战神知道些自己不了解的隐情，或者说，是北冥大帝主动告之。他连忙问道：
　　“北冥大帝体内，是否还有其他东西？”他分明探出一片混乱的脉象，这不像是普通内伤就能造成的。
　　“嗯，他体内另有一股命。”但具体是谁，西宫默并未明说。他一向口风甚严，若不是事态紧急，他是连这事也不愿泄露的。
　　“原来如此，可是这般说来……”陶竺眉头皱地更紧了。他也是聪明人，自不会多问那股命的来历，只是手下的脉象越来越奇怪……
　　“这脉象虽然混乱，但两股力量并非相抗，反而一方来势汹汹，一方渐渐退让。”
　　“退让！？”西宫默紧紧盯着北冥的面容，哪怕周身染血，双目紧闭，他依然是挂着微笑，仿佛是完成一件大事后的舒心。西宫默缓缓握紧了双拳，心中又气又悲，他明白了北冥的心意……也正是因为明白过来，西宫默越想越心痛，不禁伸手狠拍北冥身下的床板，大声咆哮着：
　　“你给我醒过来！不许你随便就把命放弃了！谁许你做这般决定了！”
　　你若想拿自己的命去换紫宸的命，随便找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去换好了！又何必先在九天替我挡那一击的试探！如今倒好，你没心没肺地往这儿一趟，却让平白承了你情的我坐立难安！若你就这般去了，我又有什么脸面面对紫宸！面对沐漌！
　　对了！还有沐漌！
　　西宫默忽然想到了沐漌，这小子和北冥一样，一肚子是点子，若是令他来，一定可以阻止北冥这疯狂的“自杀”行为！

　　“陶老伯，你定要想办法拖延着小武的魂魄不被吞噬，我这便去镜湖搬救兵。”
　　陶竺也是眼前一亮，胡伊在万妖大人逝去不久便离开地宫云游去了，如今仅靠他一人之医术，太过吃力。
　　“岩小子在那儿！还有那位叫顾梓之的少年，医术也是了得。”话音未落，西宫战神早已没影儿了。或许连西宫默自己也未发觉，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的是“小武”二字，上一次这般称呼北冥，可是许多许多年前了……

　　镜湖域
　　西宫默到达镜湖时，面对的却是同样头疼的处境。
　　先是沐漌的身影半点也寻不到，而后在岩阁发现了怎么也唤不醒的岩墨。
　　一番折腾，成功惊动了顾梓之和昏昏沉沉的南宫铃，平时来去不定的水龙大人倒是一贯地没有出现……
　　“沐漌在哪儿？”西宫默直奔主题。
　　“发生了何事，令战神大人深夜来此？”顾梓之见西宫战神面色肃然，也预感到发生的绝非小事。不禁也正色起来。
　　而一手拉着的南宫铃还努力地想着睁开眼睛，带着饮酒后的浓浓慵懒，迷迷糊糊道：
　　“沐漌？好像有两天没见到他了。问红兮，她肯定知道的。”
　　“红兮也不见了……”西宫默的脸色黑如锅底，这些孩子们呐，到底都在忙些什么！
　　“咿？”南宫铃的酒瞬间醒了大半，一紧张，习惯性地握紧了梓之的手：“红兮去哪儿了？她放才还和我们在一起的啊！”
　　梓之也紧了紧南宫铃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视线转而落在西宫战神怀中的岩墨身上。岩墨也是喝多了？这般动静都不醒……
　　“顾梓之，你随我去一趟地宫，北冥大帝病了。”再拖不得了，西宫默当机立断。
　　“梓之领命”说着，便拉着南宫铃准备离开。然而，南宫铃却松开了他的手。
　　“我不可离开”她坚定地说道：“若是红兮或沐漌回来了，镜湖无人怎么办？”南宫铃看向顾梓之，有些不舍，但依然道：“你随战神大人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顾梓之摸了摸南宫铃的脑袋，果然是他喜欢的小铃，平日爱黏人，但在大事面前，愈发能分清轻重了呢。
　　“如此，岩墨还是留在镜湖为好”顾梓之说道。若岩墨总是往返镜湖与地宫间，难保不引人怀疑。
　　西宫默知此言在理，心下却是十分纠结。他已看出，儿子可不是普通的昏迷，像是中了什么术一般。然而此时，他已无暇分身，必须有所取舍……

　　“陶老伯，可否剥魂搭配噬草？”
　　“不可。这两股命怕是交织已久，不分彼此，强行剥离只会两败俱伤。”
　　“那么直接促其相融？”
　　“我也想过，只是相融后是大帝本人，还是会成为一个怪物，其间变数极大。更何况，大帝有心以魂祭魂，相融时自然不会卖力相争，所以复原的几率少之又少。”
　　顾梓之也是眉头紧锁，如此棘手之事，也难怪一向稳重的战神会那般着急心焦。就算只是站在一旁听着这番对话，也能令人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紧张感。
　　“那么，五衣……”
　　顾梓之话一出口，陶竺惊地双手一抖，却不知是因恐惧还是欣喜。
　　见陶竺这般反应，西宫默忙追问道：
　　“何为五衣？去哪里可寻到？”
　　“五衣是传言中出尘四界的一株奇药，从生到灭，变换五次色彩，如披各色彩衣，因此得名。但古籍中对此记载甚少，基本无人见过其真容。若说去哪里寻……”
　　“不妥不妥！五衣被列为黑医术已久，近千年已无人得见，更不知如何使用。更何况，更何况，那是危险致命的黑医术啊！”陶竺未想到，顾梓之年纪轻轻，竟连黑医术也有接触，且竟是还想使用，要知道，这可是四界行医大忌。
　　“若能救人回天，黑医术便不是黑医术。”顾梓之坚持己见。先前与沐漌的秉烛畅谈，令其为医之心境开阔了许多。世间哪有那般清晰的黑白之分，只有少数人设立的种种规则，用以束困住多数人。
　　“难道就因为五衣长在传言中的四界之外，就应被永久列入黑医术？”
　　“四界之外……”西宫默默念着这四个字，可算明白陶竺如此反对的原因了。若说黑医术是医者禁忌，那么踏足四界之外，就是所有人的禁忌。无尽的年岁以来，这块天地间的生命已安于四界中的生活。四界之外还有空间，是芸芸众生难以相信，或者说，习惯了拒绝相信。当权者也不愿相信，因为有例外，便有希望，众生是不需要存有过多希望的……
　　“五衣确能救北冥吗？”西宫默盯着二人，问道。
　　在战神充满压迫的眼神下，陶竺终是松了口：
　　“若古籍与传言是真的，或许五衣可以一试，但是……”
　　“好，我去寻五衣。”
　　“不可！”这次，不仅是陶竺，连顾梓之也出声阻止。
　　“一界尊主踏入四界之外，此事非同小可！”
　　“我已不是尊主”
　　“可身份余威仍在，此事务必三思啊！”陶竺苦口婆心地规劝着，他最担心的就是战神大人的一时冲动。
　　“战神大人身份非常，确实不可轻易冒险”顾梓之想了想，道：“若二位信地过，梓之愿走这一趟。”
　　西宫默想要亲去，全是因心焦已至极限。冷静下来，他也想到了身份之无奈，不禁长叹了口气。
　　“论起医术，我或许比战神大人您更有把握识出五衣。”顾梓之继续劝道。
　　西宫默思索片刻，终是道了一声“好”。看着顾梓之的眼神中，是欣慰担忧，也是感激敬佩……

　　镜湖底
　　红兮渐渐踏入这片奇异的空间，任由梦中的场景与现实一分分重叠。美好的，血腥的，故事就像堪堪发生在昨日，从别人的回忆转而变成自己的……
　　然而，当红兮推开那扇木门，见到的却是完全漆黑的空间，像个深深的黑洞，又像是个安静而危险的血盆大口，等待着吞没进入的一切……红兮惊地倒退了两步，是记忆出现偏差了吗？还是又是沐漌那家伙，对这里动了什么手脚？
　　好一会儿后，红兮平复了心情，再次打开那扇门，黑色的空间依然。看得久了，红兮竟觉得那片黑色也不那么黑了，好奇战胜着恐惧，她握了握手中含了沐漌之血的瓶子，壮着胆子，踏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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