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缘

作者:果子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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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夕之间,时境突变


      黑暗如墨般浓稠化不开,眼睛的睁与阖已无甚差异。红兮已不知走了多久,从初时的忧虑胆怯,逐渐轻松下来:因为不明方向,所以踏向哪里,哪里就成了她的前路;因为黑色生来包容万物,不吝己心,所以在这看似无尽的时间里,她可以任由回忆一件件将自己包裹:
      九天的青莲、星宿神君;镜湖的青龙、小铃铃、梓之、洛清,以及水龙大人;幽曲黄泉的北冥、万妖大人、陶竺、胡伊、小兔崽子和小兔栗子;混沌苍元的西宫战神、苍林……还有或近或远,却自生命之初便注定纠缠的,沐漌。
      黑暗中前行,却又如同在回忆的长廊里后退。一幕幕图景仿若绘在祈天灯上,一松手,灯火漫天。
      红兮的心境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平和,就在此刻,亮眼的光芒撕破黑暗,脚下大片青草鲜花迅速蔓延开来,仅片刻,红兮便置身在连天的花海中。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消失地太快,上空的阳光明媚到不真实。红兮踏着的这片风景,从未真的走过,却又像走过无数遍般熟悉。
      这是她曾希望的归处,她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了却一切心愿,和沐漌找个平静的地方,相伴到老;待到该逝去时,也要在美丽的花海化为虚无……

      所以,我这是已经逝去了吗?红兮心中一惊,又是一凉。没有了沐漌的血,仅这点时刻,自己就扛不过去了吗?原来无论仙还是人,都会在逝去前,到达自己最想去的地方,一了心愿。凡间的美好故事,终还是有可信之处呢……

      另一片空间中,却远没有所谓的安宁。
      黑,是因为陈旧的血迹一遍遍覆盖出的乌色;芬芳,是新撕裂的伤口迸溅出的敌人之血的气息。或大或小的狰狞的面孔,源源不断地往这片杀红一片的中央涌去……处在那中央的,正是沐漌。
      自认为弱于他的,恳求他吸纳灵魂,诱惑着:
      “你若同意我寄在你的魂魄里,我一定帮你实力暴增,四界无敌。”
      自认为强于他的,觊觎着他强大的灵力,拼命想杀了他。
      无关昼夜,杀戮又杀戮……沐漌自觉心中的戾气越来越重,却很难收住。
      又是一只长手长脚的怪物,却挂着那个人的脸。沐漌烦躁地将其一击毙命。
      “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在你们这些杂碎身上耗时间的!”
      然而那些怪物毫无反应,只是一味地上涌着,密密麻麻杀不尽。沐漌皱紧着眉头,看着每个凑上来的,都长着大略相同的几张脸,也是他极其憎恶的那几个人的脸。心中隐隐明白这片空间与自己的心境相连,但假若摆脱困境需以放下仇恨为代价,他做不到……
      …………………………………………………………………………………………………………………

      梓之应下了寻药一事,心中却有几分忐忑。北冥大帝暂交由陶竺照应着,他则跟在西宫战神身后,一同前往四界之外的入口。于是这份忐忑中,还多了好奇和激动。西宫战神竟是知道这禁忌一般的入口?是到了尊主的级别,都会被告知吗?顾梓之在心中琢磨来琢磨去。
      然而,当眼前的景色愈发熟悉时,顾梓之心中就只剩下十足的惊愕了。再当西宫战神踏入镜湖地界时,顾梓之才真的相信,这入口,是在镜湖?????
      即是可能惊动四界的大事,也是刻不容缓的私事,二人悄然在镜湖域内走动,即便是路过岩阁时,西宫战神也未有片刻停留。而顾梓之望了一眼院中敞开的门,看到南宫铃的身影一闪而过,脚步更是慢了几分。但也仅仅几秒而已,他便回过神来,继续跟紧了西宫战神的脚步。
      二人一前一后,直到镜湖边才停下。
      西宫默盯着涟漪起伏的湖面,警觉地皱起了眉头。顾梓之起初不解,但随之看着看着,也发现出蹊跷:本应平静无澜的水面,涟漪久久不退,这是镜湖从未有过的样子。
      “通往四界之外的门,似已开启”西宫战神自语道。
      顾梓之并未言语,而是等待着下文。
      “此门久久未关,四界内外相通,实属诡异;水下之凶险,以我毕生修为也难测。”
      然而北冥大帝的伤势已拖延不得,四界之外是非去不可的。
      西宫战神犹豫片刻,便要抬脚向湖边而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自其侧后飞出,扑通一声入了水。变故太快,西宫默已来不及阻止,心中又急又恼,这小子是何时看破,自己临时改变了心意,打算只身入镜湖的呢?
      更可怕的是,随着顾梓之冲入了镜湖,那涌动的漩涡迅速缩小,瞬间消失不见了。镜湖,又回到平日里静如止水之境……

      禁忌之门开启许久,必然再瞒不过玉皇天尊了。此地难久留,西宫默携了一脸困惑的南宫铃和迷迷糊糊的岩墨,匆匆往地宫而去。
      …………………………………………………………………………………………………………………

      玉皇天尊驾临时,见到的便是这番人去楼空的景象。他无心关注沿途,只奔向那片平淡无奇的湖水。一丝涟漪都没有的湖面,已然是对他的漠然的嘲讽。
      他就知道!就知道!青龙怎么会乖乖听话,甘心受制于人!这四界之外,禁忌之途,竟被他生生藏在这镜湖之中!
      到了今日!到了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他才终是在九天感知异象!
      玉皇天尊气极,抬手便抽干了镜湖之水。然而那水竟是源源不断,自湖底的树中涌出,抽取多少,又漫出多少……而那棵湖底之树,竟也是摧不得毁不得,刀枪冰火不惧……
      玉皇天尊由初时的怒,转为了心底发出的怯。四界之外,果然是有着他也不可及的力量!但是转念一想,若能将这份力量收为己用,那么永生永世,又有何难?

      不足三日,千余精锐自九天而下,将镜湖域团团围住,布下阵来。
      天尊之命为:镜湖域地广人稀,仙气萦绕,借用其地,操练阵法,强四界之风。
      如今这镜湖空无一人,连接旨之人都没有,一切自然只是个形式了。仙兵仙将们长驱直入,占据了镜湖域的角角落落,犹以荷谷镜湖周围的兵力最盛。

      控制住了地域这般死物,玉皇天尊转而开始逐一问责。若说先前玉皇天尊还能维持一副祥和慈爱的模样,如今这四界之外禁忌之门的开启,算是戳破了他最深的秘密。如今的玉皇天尊,已手握满弓,只一心射出浸了毒的箭,射向阻其路之人。
      最先中箭的,当属镜湖之人。玉皇天尊随意编了个理由,下了一道通行悬赏,四界之中便扬起了搜捕镜湖之人的狂热之风,几乎每日都有人上呈奏帖,暴露些镜湖之人的蛛丝马迹,从老掉牙的故事,到近几月来的行踪,零零碎碎,但也能细节到可怕……
      当初,洛清留在了镜湖。在外游荡的除金木火土四位小主,还有个身份不明之人。这一行五人,和北冥大帝、地宫的万妖之主、西宫战神都有了些交集,算上和红兮结下梁子的玄女,可以说是四界里,毫不含糊地,都溜了个遍儿。
      玉皇天尊原以为,没了青龙和年长的水域小主,那几个小毛孩子离了镜湖,也活不了多久,至少是构成不了什么威胁。可是如今,玄女废了,万妖之主陨了,北冥反倒归位,西宫默近日也是行踪难测,四界看似仍是四界,却离散得很……
      其实玉皇天尊也不傻,九天有自己监视着,五行八荒的镜湖已然空了,混沌苍元也有自己派下的那人在,镜湖之人又能躲到哪儿去呢?只是幽曲黄泉,有北冥与西宫二人,西宫的心思此时倒还难下定论,强行撕破脸皮,只会将西宫愈发推向自己的对立面;况且多数兵力此刻都在镜湖,硬碰硬,得不到多少好处。
      还是说,镜湖之人,全由那通道去了四界之外?
      玉皇天尊不敢断言,也因此没有对幽曲黄泉有什么大动作。

      朝夕之间,时境突变
      镜湖域,空空荡荡,再无一命。
      唯有那镜湖底下,暗潮汹涌,风云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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