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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是善良的人
不等傅桃花说话,沈兵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那个女身世挺惨的,我们救下她的时候,她被关在小笼子里,当畜生一样,到处表演。那个女的对爷寸步不离。不过爷这个人确实不懂风情,把那个女的放了。可那女的不肯走,反正她也无家可归。爷是误把芳华当做那个北祇女人。”
傅桃花冷冷的听着。
沈兵想了想,似乎在回味着:“那些北祇女人每个都长得白皮肤,高鼻梁,大胸脯,大长腿,大胆活泼,热情如火,说脱衣服就脱衣服,干脆利落。大家都打赌爷一定要沦陷。姐,你猜,最后怎么着?”
傅桃花静静地,像一朵安静得清荷。
沈兵也不介意,他习惯自娱自乐:“哈哈,最后大家都输了!只有爷赢了个满堂红!”
傅桃花灵动的眼睛一转,突然嫣然一笑,笑得仿佛三春前的冰凌:“那同我有什么关系呢?”
沈兵感觉到森森的寒意:“桃花姐,爷是个本性纯良的人。一个本性好人,永远坏不到哪,哪里,哪里去。”
说出这一句话,自己都有点口吃。
呃,曾经。
沈兵饶是城墙厚的脸皮,红了一红,特别激动的喊了一句:“姐,我觉得爷真喜欢你!”
傅桃花轻柔虚假一笑:“编,继续编!”
他是一直压抑着他的天性。
沈兵这个人的嘴巴油滑,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不要听这无厘头的话,傅桃花放下一句狠话:“你,以后,不许靠近阿迎,不许同阿迎说话!”
不理沈兵怎么回应,傅桃花就出去了。
这小子专会转移话题,避重就轻。
“姐,真的!爷,只喜欢你一个!最喜欢你了!其他女人,都是过眼云烟!”
沈兵还在后面喊。
沈兵坚信,话说多了,就会变成真。
初秋清晨的旭阳湖,弥漫着一股烟气,浓得化不开,带着阵阵的寒意,直吹入傅桃花单薄的绯色衣衫里。
傅桃花没有睡意,在小凉棚里稍微假寐了一下。
若然是以前,段红袖会怎么处理呢?
她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来。
半天贞娘终于回来,一脸丧气。
“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会跳舞的长得不够单纯,是雏儿的不会跳舞,现在都什么日子,找个人都难。张大脚也该关门了!”贞娘灌了一壶子凉水,就开始抱怨。
她料定贞娘会失败。
非无人也。
用一条人命去换,贞娘那副悲天悯人的心肠,做不出来。
傅桃花从披肩里伸出冻得发白的手指,捏起桌子上油腻腻的手串,轻轻松松一句:“只能由我亲自去找萧三爷谈谈。”
贞娘疲倦的脸上露出苦楚,不自觉拉住她的手:“桃花,你可想清楚了。”
萧三爷那个鬼地方,没有女人愿意去。
傅桃花安慰的拍了拍贞娘的手,把它不经意的拨开:“没事,我可以应付。”
贞娘紧皱着眉头,她不放心:“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
“带上阿迎。”
“人多反而碍事,我一个人可以搞定。”
带着阿迎也没有什么作用。
主要还是想怎么让萧三爷签下五年租约。
傅桃花拢了一下因为假寐而松散的鬓发,发梢却更加松散,直接落到脖子上。她突然软了口气,极其宠溺一样央求道:“贞娘,来,替我梳妆。你都很久没有给我梳头了。”
女人,最重要的是面门。
傅桃花的面门,是她最为仔细保养,去掉浓脂重粉,露出瓷光白嫩的绯颜。一头瀑布一样的长发,柔顺靓丽,不带一点杂色。
贞娘摆开傅桃花妆盒,各色胭脂眉黛,各种簪钗饰品。贞娘拿起梳头的犀牛角篦,理顺着柔软的长发,圆润的脸上带着感慨:“记得,第一次给你梳头的情形。我同段红袖说,这个娃,应该可以出人头地。想不到你不是出人头地,倒是成了这里的话事人。”
贞娘双手灵活,分飞合并,错落有致,已经把傅桃花的双侧长发编成了辫子。
段红袖是一次出远门,从黑市上把傅桃花带回来的。
当时的傅桃花浑身是伤,高热迷糊,身上青黑色,不知道是脏还是伤。最惨烈的地方,让经验丰富的贞娘都咂舌,手腕上、大腿上和脚踝上,有着一圈又一圈细细的勒痕,仿佛是金丝银线勒出来的。
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被凌^辱到这个程度,那些人都是牲畜吗?
段红袖只是把人交给贞娘照顾,也不曾交代她的来历。
后来贞娘才听段红袖说,傅桃花不是买回来的,是她,爬上了他的马车,揪着他不放,只说了两个字“求你”,那哀求的眼神让段红袖无法拒绝。
两年后,傅桃花正式开阁,也是贞娘替她梳头。
傅桃花闭着眼睛,随便贞娘如何摆弄:“我只是一个看门人。他回来了,还是要还给他的。”
贞娘脸上的表情呆了一下,苦笑着说:“他都失踪了那么久,只有你还抱着希望。”
说话间,双手并未停止,繁复的八股辫子归于脖颈后,从耳后散开。
傅桃花睁开眼睛,看着妆盒小铜镜里面的饰发,精致可人,淡素得很年轻稚嫩,两侧分别簪着一些蝴蝶造型的五彩碧玺,一反她平常的浓妆大抹的人间富贵花形象。
贞娘有着高超的梳妆技艺。
但傅桃花却不满意:“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有见到了,我才死心。贞娘,这个妆,是不是太撑不起我的身价啦?”
贞娘知道她不肯把自己年轻的模样显露出来。
自从段红袖失踪之后,她就把自己妆得老成持重。
贞娘可不管这些:“明明还是一个青春少艾。”
眼帘下清晰可见的宛若羽翅的睫毛,勾着干净的纯黑眼线,去掉了日常的浓深眼影,更加显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纯净。
傅桃花皱着淡扫的眉:“太轻浮了。”
她拿起妆盒里面的步摇,对着新编的发髻,无处放置。
纯金的牡丹花步摇,垂下来的红宝石穗子,发出艳目璀璨的光辉,却与她的髻妆格格不入。
“轻浮?哪里轻浮。这才叫做刚刚好。不许动!”贞娘对自己的手艺有着工匠般的执着。
明明有着一张清若芙蓉的脸,非要浓艳得不能让人看。
贞娘从最底下的匣子里面拿出两根木雕刻的沉香簪子。簪子通体滚圆,雕刻着古老的花纹,簪头以银为拖镶嵌着水滴状的白玉。
贞娘把两根簪并排簪在一侧,掩盖在繁复的编发里面。
傅桃花突然想起一件事:“段红袖库房里面是不是有一套承裕年间官窑的煅蓝紫砂壶。”
贞娘记得很清楚:“应该是吧。”
库房一直都是贞娘打理。
傅桃花向贞娘伸出手,清素若白玉的脸带着汪愁容:“把那套玩意拿出来,希望萧三爷能顺顺当当的放下芳华。”
午后静悄悄,阳日炙烤着大地,今年夏热还不愿意自动褪去,湖光泛着夺目的光芒,让云楼的楼、花、草、人,都奄奄发困。
傅桃花换上一件浅绿色的长裙轻衫,沿着栏杆下楼。
马车在后门准备好了。
“去哪里?”
她一踏出楼梯口,就让人叫住。
傅桃花没好心情,只拿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
居然被无视了,凌王殿下肯定不允许这种丢脸的事情发生,往楼梯口一拦:“嘿,无视本王?”
他从上到下打量着傅桃花,目光最后停在她的灵碧透着怨气的眼睛上,口气里带着酸醋味:“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打算去见谁?”
手,不自觉摸了上去,调戏一般,摸上她右侧脸颊,停留在发辫上面的两根沉香簪子。
腻滑的感觉就留在手指尖。
傅桃花被他摸得毛毛的,把粉菲菲的脸腮都鼓起来,给了他一个碍事的眼神,推开他的手:“芳华的事,你别以为这样就算。等我回来,再同你算账!”
傅桃花说完就推门登马车。
看着傅桃花离开,明瑜才转身离开,回到房间里,把藏在手里的那根沉香发簪拿出来。
丝丝的沉香气从手上流淌出来。
但是,这纯正沉香香气里面并不纯,还带着一股别样的味道。
他捏了两下,就发现了簪子的窍门。
暗灰色的药粉从银托处翻出来。
是他熟悉的东西。
“这女人,出门还要偷偷带着这种东西吗?”
嗑嗑嗑。
门被敲了两下,若无声息的开了。
芳华捧着茶进来:“爷,请用茶。”
明瑜只顾着研究着簪子的机括,并无抬头:“放下。”
“爷,小心烫手。”芳华轻悄悄的把茶碗递到他的手边。
这柔软无力的手,颤颤抖抖,有意扫过明瑜的手。
茶碗的茶水都荡了几下,好在并没撒出来。
明瑜这才放下簪子,直视着芳华,用极其不良善的语气问:“你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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