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贱笑了

　　卞欢欢回去后大病了一场。

　　小桃急的团团转，“这才刚好没多久，怎么又倒下了呢。”

　　“这寒冬腊月受了寒，还不知几时能好。”

　　“公公您到底做了什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样子？”

　　“这要问问你主子。”卞欢欢躺在床上轻声道，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房顶。

　　小桃立马噤声，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卞欢欢，见她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便干笑了两声，“公公您说什么呢，小桃哪来的主子……啊，炭盆没火了，我去给您加点炭……”说完一溜烟小跑出去。

　　卞欢欢扯了扯嘴角，却发现如此艰难。

　　她也在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呢？

　　无非就是在他亲了她之后，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宫礼那时像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而后满眼错愕惊痛。

　　“疼吗？”她记得自己那时这么问他。

　　“疼就对了。”她笑着抹去脸上泪水，而后咬牙唾骂，“渣男，负心汉！”

　　宫礼拧眉，想摸一摸她红红的眼眶却被她侧脸挡过。

　　嘶——

　　她半边脸都埋进雪地里，透心凉！

　　宫礼被她倒抽凉气的样子逗乐了，拂落她眉间脸颊的积雪，“我怎么渣了，又负了谁的心？说说看。”

　　卞欢欢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教他这么一问，反而如鲠在喉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狠狠地瞪他。

　　“看，说不出来了，分明是你对我有偏见。”宫礼慢悠悠站起，朝她伸出干燥温暖的手掌。

　　万千梅花在他身后绽放，他嘴角噙着点点笑意，声音温柔地融进了夜色。

　　忽略心头异样的悸动，卞欢欢就像个别扭又固执的孩子，拍拍屁股自己从雪地里站起来。

　　“给我！”她摊平掌心，也不看他，似乎是知道他会给她，而他确实也还给了她。

　　“哪来的。”宫礼眼光并没有立刻移开玉佛，淡淡问道。

　　“祖传的。”卞欢欢简明扼要地回答，将玉佛妥善安放进怀里。

　　“嗯。”

　　“……”

　　两相沉默。

　　“今晚的事……”

　　“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卞欢欢生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立刻抢白道。

　　宫礼没说话，瞅着她，一动不动，直到把她瞅得心虚了这才开口，“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卞欢欢愣了愣，不知道他说的意思是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半晌才回了一个“哦”。

　　见她垂着脑袋垂头丧气跟个鸵鸟似的，宫礼心头微动，双手背在身后指尖一弹，一颗玉珠子噔的撞向身后梅树。

　　霎时间雪花梅花下雨似的落下来。

　　卞欢欢“呀”得一声跳开，边拍打脖子里的碎雪边拿眼瞪向树下恶作剧的人。

　　宫礼不闪不避，微微笑着任由梅花落满肩头。

　　后来呢？

　　后来啊……卞欢欢望着屋顶横梁上结网的蜘蛛，慢慢悠悠叹出一口气。

　　后来就再也没有后来，宫礼口中所谓的“交代”她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等来。

　　哦，不对，还是有消息的。那便是宫礼和长孙清若的婚期由明年三月十五改为明年八月十五。
　　推迟整整五个月，虽不知原因但对卞欢欢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宫礼呢，自那晚之后便再没了消息，好似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做的一场梦。

　　卞欢欢心中抑郁难纾便仍由这病无边无际折腾下去。

　　这天晚上，卞欢欢做了个梦，梦见长孙清若来看她。

　　不知怎的，梦里卞欢欢委屈得要命，一直哭着跟长孙清若道歉，说她对不起她，说她不该对她未来的夫君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而清若还是那样温温柔柔的样子，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地说没关系。

　　“欢欢，赶紧好起来吧。”

　　梦里，清若这么对她说。

　　第二天，卞欢欢睁眼，就被刺目的阳光灼得泪水朦胧，小桃眼睛肿成了桃子，见状一下子扑到她床前嚎啕大哭，“太好了，您终于醒过来了！”

　　第三天，卞欢欢这才知道自己烧了一天一夜。

　　“我……我昏迷的时候有人来过吗？”卞欢欢干哑着嗓子问道。

　　小桃端来一杯水喂她喝下，“没有啊，您是被梦魇着了吧。”

　　卞欢欢默然，只觉得那场梦未免也太真实了，她始终记得那时长孙清若掌心的温度。

　　卞欢欢的病眼见着一天天好起来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小桃，整天想着法子在她面前说话逗她开心。

　　可以一旦卞欢欢问到她主子是不是宫礼的时候，活跃非常的小桃立刻就变得结结巴巴，说话也推三阻四的。

　　卞欢欢心下了然，便不再追问。

　　卞欢欢病好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复职，一来是不想落人口实，二来有些事情她要自己解决。

　　御书房内，宫礼手中的笔自人进来后就再也没有动过。

　　卞欢欢腰杆笔直地跪在地上，面色淡然敛着眉目。

　　“不如，臣先行告退吧？”一旁的陆修远瞧着这场面有些僵持，思忖着是不是该退场给这两个人留点说话空间。

　　“嗯。”

　　“将军且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宫礼皱着眉头，看卞欢欢微侧身，冲着陆修远温言道，“将军稍安勿躁，刚好您也在场，有些话还是听上一听罢。”

　　陆修远愕然，看了宫礼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宫礼神色有些不耐，心头那股不安愈发扩大，借着低头批注奏折的当口调整下呼吸，这才开口，“有什么事赶紧说，朕还有公务要忙！”

　　“是！”卞欢欢恭敬有礼地伏身，而后说出的话字字坚决有力，“吾钦慕陆将军已久，求陛下赐婚！”

　　陆修远脑子一懵，“你，你……”

　　“抱歉陆将军，事先没有告知您是我的不是，还望见谅。”

　　不，不是，这根本不是见不见谅的问题啊，而是他怎么就稀里糊涂要被赐婚了呢？

　　“荒唐！”宫礼强忍着怒意，手里的笔杆几乎要捏断，“你一个内侍，如何成婚！”

　　“内侍不内侍，您不清楚吗？”卞欢欢不急不缓道，甚至笑着反问陆修远，“将军说对吗？”
　　陆修远尴尬，不知如何作答。

　　“你下去！”宫礼冷着眉眼吩咐。

　　陆修远如蒙大赦，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待陆修远走后，御书房内只剩这一跪一坐互不相让的二人。

　　“请陛下成全！”卞欢欢以首抵地。

　　“朕要是不答应呢？”

　　“陛下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被她言语间的暗讽激怒，宫礼当即扔了御笔，凤眸凌厉,“就你这模样，还好意思肖想朕的大将军？”

　　“不然呢？”卞欢欢抬头，“难不成肖想陛下吗？”

　　宫礼被狠狠一噎，而后痛惜又无奈地软下音调，“你就不能再等等？”

　　“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卞欢欢说道，“秦香莲在陈世美中状元之前也是这么做的。”

　　“这能一样？！”

　　“半斤八两吧。”

　　“你……”宫礼被激得说不出话来，他自认为是个不易动怒的人，可是卞欢欢却总能轻易让他的情绪失去控制。

　　“启禀陛下，礼部侍郎左青大人求……”钱公公顶着压力进来。

　　“让他去死！”

　　钱公公一顿，讪笑着退出去，还没忘给二人带上门。

　　“陛下迁怒他人并不好。”卞欢欢想了想还是有必要提醒他，虽然她是真的不喜欢那个左侍郎的女儿左无暇。

　　“干卿何事？”宫礼睨着眼冷笑。

　　卞欢欢耸耸肩，无所谓，他爱让谁去死就让谁去死，确实不关她的事。

　　“没话说的话你可以滚了。”宫礼重新拿起御笔，看着面前的奏折。

　　他需要好好冷静冷静，才能规划好今后的每一步。

　　“那赐婚……”

　　“不准！！！”

　　殿门再度被推开一条缝，钱公公胖乎乎的脑袋从缝里伸进来，面对宫礼黑得滴墨的臭脸，钱公公无奈苦着脸道，“太后朝这边来了。”

　　卞欢欢还来不及反应，宫礼立马急匆匆指挥道，“你，快过来！”

　　见卞欢欢跪着没动静，宫礼直接轻功过来，攥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到书案前，一掀桌布，“快，躲进去。”

　　卞欢欢瞅着书案下的空间，眼皮跳了又跳，最终被宫礼半哄半推地塞了进去。

　　几乎是放下桌布的一瞬间，殿门大开，太后一贯威严的声音响起，“皇帝这大白日的怎么关上门办公？”

　　卞欢欢抱着膝盖缩在书桌下，大气也不敢出。

　　宫礼轻笑，“儿子是被朝中那些老顽固念叨怕了。”

　　“你呀……”太后无可奈何地笑，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就算地位再怎么高始终都是挂念
　　的，“你也别怪那些老臣子，他们虽迂腐了些，但总是为了乾苍好。”

　　“儿子知道。”

　　驱退左右众人，太后缓缓踱到宫礼案前。隔着桌布，卞欢欢看见太后镶着珍珠翠玉的紫色缎面宫鞋。

　　听声音似乎太后捡起一本奏折，宫礼在一旁解释，“近来崂山一带失踪人口达十余人，当地县官反映大抵是年关将至，山贼土寇开始活动。”

　　“皇帝觉着呢？”

　　“儿子已吩命人带兵剿匪，不日便有结果。只怕……”

　　“如何？”

　　“只怕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

　　太后默了会儿便笑了，那是一种吾儿初长成的自豪欣慰的笑容，“看来当初把事情交到皇帝手上是正确的，很多事情你看到的并不意味着实际发生的，而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不过皇帝也不必太过忧心，一个小小的山城而已，掀不了大风浪。”

　　“是，儿子明白。”

　　卞欢欢窝在底下听着这两母子絮絮叨叨，眼皮子直打架。本来昨夜就没睡好，加上这御书房地龙烧得暖呼呼的，一股铺天盖地的困意向她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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