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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
阿辰见是她，眼睛一亮，心神领会：“哎呀，翻什么窗子，我有钥匙呢。”
许南霜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人，问了句废话：“你有钥匙？”
“嗯，偷的。”
两人鬼鬼祟祟又心照不宣地进了屋，仔细关好门。
阿辰想了想，道：“你也是来查林瑞的？”
许南霜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阿辰收好钥匙，一脸轻松：“那成，别管以前谁是谁，现在咱们是一路人了。”
许南霜观他神态，跳脱自信，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飞扬稚气，与之前那个背后下狠手的家丁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人。
她将屋子环视一圈，陈设寥寥，毫不浮夸。旧漆的书桌、竹交椅、竹书架……架子上也没什么花花绿绿的古董，除了书，便只是放置了几样贴身实用的器具，能看出从前的屋主是个低调朴素的人。
房间内光线昏暗，有些潮气，因此泛着淡淡的书霉味儿。阿辰吸着鼻子使劲闻了闻，大概是觉得这般正常，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阿辰又走到书桌，似乎是被什么吸引住了，入神地盯着桌上的摆设。
左边是笔架、笔搁、墨砚，右边有玉兔镇纸，乌木压尺等。
“他似乎是个左撇子。”阿辰喃喃道。
许南霜不经意瞟了一眼墙上的画，便被震住了。左边两副是风俗画，最右边是美人画，画中婀娜的女子竟与那天的女妖一模一样！
阿辰也走了过来，盯着画啧啧惊叹：“这画妖，真是造孽……”
许南霜问他：“什么意思？”
“有一只妖，爱上了鬼，为了替他解开封印，不惜杀人精进功力。”阿辰摊手，“大概就是这样咯。”
许南霜顺着他的视线，向旁边一幅风俗画看去，热闹的市井，熙熙攘攘的人群，街市上有一个挑扁担的小贩衣着格外眼熟……
许南霜倒吸一口气，这不就是那天送豆油失踪的人吗？！竟然是被画妖吸收了！
原本朝气蓬勃的闹市变得格外令人毛骨悚然，这之中，不知有多少曾经是活生生的人？
阿辰把画左看右瞧，又大力掀开，这一掀倒好，画后面的绿霉簌簌地飞扬起来。
他皱着眉，将空气中的绿霉胡乱挥开，随即把几幅画全数取了下来，露出空荡荡的墙壁。他盯着墙面一言不发，脸色少有的沉重下来。
“这墙上怎么生了这么多霉？”许南霜疑惑，而且这霉的形状有点像……
“有潮气，自然会生霉。”阿辰沉声道。他沉吟片刻，起身把四周的竹窗帘全部拉下，“试试就知道了。”
屋内顿时变得幽暗，阿辰取出火折子，起好火，小心地对着绿霉点去。
火势一触即发，赫然蔓延成人形！
头骨，胸腔，四肢的形状都是一清二楚，仿佛浴火的恶灵般，恨恨盯视着人世间。
许南霜愕然，同时她发现，这个火人左手骨骼比右手粗壮很多，看来正是左撇子的大少爷无疑了。
“墙里有人，人油渗出来，就点着了。”
“你……你怎么……”
“哈哈，是不是觉得我很机智啊。”阿辰幽幽一笑，语气越来越低沉，“因为尸体是最了解尸体的……”
许南霜觉得气氛不对劲儿，猛地看向旁边的阿辰。因为起了火温度升高的原因，他脸上的易容膏像融化的蜡烛一样慢慢脱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林琰。
“我的妈呀！”许南霜被吓得灵魂出窍，从玉卓的身体里“嗖”的飞出来。玉卓软绵绵晕倒在地。
“啊……”见到鬼，林琰似乎毫无波动，他一把抹掉脸上的糊泥，实诚地一笑，“原来是南霜啊。”
许南霜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连珠炮似地发问：“你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不是把你埋了吗？你到底是谁？”
他声音懒洋洋的，无奈道：“哎……我跟你无仇无怨的，干嘛一幅盼我死的样子，活着不好吗？”
冲这颠三倒四不着调的语气，许南霜倒是能确认，他的确是林琰无误。
“哎呀，总之我现在活过来了就是。你自己都是鬼，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啊。”
“那你到底是什么……喂——”
“遭了，是她来了！”林琰忽觉不对，无视了许南霜的追问，快步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林琰僵住。
“完了，已经晚了。”
“什么意思？”许南霜凑到门边一看，院子里安安静静，并没有任何的奇怪之处。
只是，似乎安静过头了——
没有人，没有阳光，没有一丝风，听不到树叶婆娑的沙沙声，投射在地上的树影纹丝不动。
一切就像死去了一般。
“这……”许南霜托腮，“这院子怎么跟假的一样？”
“幻境里的景象当然不会真实。”林琰摇头，“哎……一个疏忽就着了那女妖的道，她修为了得，这结界恐怕难破。”
“等等，结界？”许南霜挑眉，“我明白了……”
林琰意外地看向许南霜：“你知道怎么出去？”
“我当然知道。”许南霜显然还沉浸在林琰复活的惊吓中，目光灼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想破结界，自然要找其中最可疑最反常的东西。你说是什么？”
林琰一愣：“是什么？”
“给我装，你一个死人活过来了还不够反常？”
“……”
“现形吧！你一定是那只妖怪捏造出来的幻影，杀了你就能出去了。”
林琰无语凝噎，艰难道：“好像真的很有道理……我没话说。”
许南霜啧啧惊叹：“……果然是很高级的幻象，还知道以退为进？”
林琰沉默了。突然，他一寸一寸地靠近许南霜，笑意隐去了大半，目光有几分锐利，几分危险。
“那么南霜姑娘，我觉得你也是幻象，要杀了你才可以出去，你有证据反驳吗？”
“你胡搅蛮缠！”
“既然都无法自证，那么大家扯平咯。”
似乎很扯又不知怎么反驳，许南霜不太情愿地闭了嘴。
他放缓了语气：“南霜，相信我。我知道我的复活太离奇，事出紧急，我也无法多做解释。等我们逃出去了，我必定将原委都告诉你。”
如此认真的林琰，倒还是第一次见。印象中的他总嬉皮笑脸，不着四六，有意义或无意义的谎话信手拈来，轻佻浮薄的外壳之下，掩盖着不可测的真心。
许南霜怔了怔，道：“不必，真不必啊，从认识你开始就谎话不断，谁要信啊？”
“天空”又矮了一截，院子里腾升起丝丝缕缕的白雾，波云诡谲，空间仿佛变得更加促狭了。
“你还想继续闲聊吗？”林琰不咸不淡扔下一句，先走了。
许南霜观他背影，地面上没有影子。其实这反倒正常，结界之中没有真实的太阳，自然无法生成时时刻刻都鲜活的影子。
雾气越来越浓重了，倒像是在遮掩着什么……许南霜步入庭院中央，上次林琰还在这里喂过鱼，只是如今，假山上的流水像冻住了一般，池塘里的锦鲤也不再游动。既然是鉴形照影，那么阵眼应当是镜子一类的物事。许南霜随意进了一间厢房，果不其然，林琰那家伙已经所有梳妆铜镜都砍了，镜子在迷雾的缭绕围簇中又逐渐幻化成原本的样子。
看来此镜非彼镜，阵眼或许被伪装成了别的东西……
“……伪装？”许南霜回到中庭的院子，看着厚重到遮人眼目的迷雾，心中清明了大半。
浮光萦绕的长剑在手中凝聚，许南霜后退了几步，一剑向假山挥去。迷雾被猛地划开，假山飞瀑被剑气冲击得七零八落，又开始逐渐聚合、恢复。
许南霜目不转睛地盯着，从动荡到复原的那一瞬间，并无什么可疑的影子。
她又转移了目标，向一旁的石桌椅劈去。光影泛动的一瞬，她恍惚看到一个微微停滞的，铜镜状的影子，等不到细看，便又恢复成石凳的模样。
许南霜眼前一亮，再次举剑朝石凳挥去……又挥去……
——却是毫无反应了。
“该说你聪明还是蠢啊？”身后响起林琰的声音。
“阵眼是在这里没错。”他走上前来，幽怨地看向许南霜手中的剑，“确实是一把好剑……但你砍到手断都没用。这剑通灵，算好处也算坏处。你是鬼，物随主人形，它如今也只能用来克制鬼气，降不了妖。”
许南霜眼皮都懒得抬，冷漠道：“那怎么办啊？”
林琰摊手，直接把话顶回去：“你说怎么办？你有生元玉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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