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抱玉

　　不多时，胥灵则匆匆地跑回来，脸上透着慌张。他把塞得鼓鼓的锦囊递给胥诚则，催促道：“快走快走，丁秀彦带兵来拿三哥，正堵在前厅！”
　　胥诚则抬脚就往门外走。石韬玉叫住他，自己转身跑向马房。胥灵则心想来不及套马，正要劝阻，却见她拿着两顶斗笠跑回来。胥灵则见是马夫的斗笠，一时纳闷，只见石韬玉将其中一顶递给胥诚则，自己迅速戴上另一顶，便催促动身。胥灵则诧异地伸手拉住她道：“阿玉，你要跟三哥私奔吗？”
　　石韬玉道：“我送他出城，我要看他安全离开钟陵才能放心。”
　　胥灵则忙道：“你一个人不行，我跟你一起去。”说完也要去马房拿斗笠。胥诚则拦住他：“你跟阿玉都不许送！”胥灵则略一迟疑。石韬玉却置若罔闻，焦虑地催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着自己先往门外去。
　　胥诚则拦不住她，只好快步赶上前去。胥灵则见状忙也跟了过去。一行三人出了胥府便小心地四下张望，没有发现丁秀彦和府兵，于是立刻往城门方向去。
　　谁料到了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却见守城的士兵正对出入行人细细盘查。胥灵则东张西望，没见到三哥的画像，不待暗生侥幸，却见盘查的士兵旁边还押着一人，努力地辨识每个行人的面孔，应该是在进行指认。胥灵则扭头看向三哥，见胥诚则脸色发白，转身就往回走。
　　石韬玉跟上他的脚步，低声道：“那个就是上次从秦氏家里出来的人。他认识你？”
　　胥诚则此时顾不上窘迫，点头道：“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正好被他看见。我想就是他去官府报案，丁秀彦才会这么快来抓人。”
　　胥灵则着急：“现在怎么办？这边出不去，要走别的城门只怕来不及了。”
　　石韬玉摇头：“用不着去别的城门了，难保丁兆没再找几个见过诚则哥哥的人在城门口指认。”她想了想道：“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往东。”
　　胥灵则不认同：“东面是爻山，况且也有城墙拦着，怎么出得去？”
　　胥诚则明白过来，接话道：“听说前段时间山上滑坡，冲垮了一段城墙。阿玉，你是想从那个缺口出去？”
　　石韬玉点头：“我听丫鬟说，这阵子管家去药庄都是从那段缺口抄近路。我想出入应该不难。”
　　胥诚则觉得在理，便不再多问，二人加快了脚步。胥灵则边紧紧跟上边问：“阿玉，你平素打听这些做什么？”
　　胥诚则闻言瞥她一眼，未置一词。石韬玉迟疑不答，心想总不好告诉他自己一直在谋划着逃离钟陵的事。幸而胥灵则只是出于意外随口一问，并不执着于得到解答，他很快又自顾自感慨：“丁太守劳民伤财地加固城防，岂料一次滑坡就能冲垮城墙，真不知他心里作何感想。”
　　胥诚则冷哼一声：“我看他只懂得邀功表忠心，为了自己飞黄腾达鱼肉百姓。自他到任以后民生愈发艰难，钟陵柴米油盐的价格不知涨了多少！”说着突然想起这些都是秦氏告诉自己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秦氏边斤斤计较地从腌肉上切下片来做菜，边喋喋不休地向自己抱怨丁兆苛政的画面。他胸口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回忆秦氏的音容笑貌，心中深深愧悔。
　　石韬玉在一旁分析道：“丁兆想在敦明军和定爻军的夹缝里守住钟陵，加固城防当然是针对这两股势力，所以西面和南面的城墙必须修缮坚固。而东面的爻山是天然屏障，相比之下城墙反而没那么重要。他把钟陵的富户当摇钱树，可敛财毕竟有限，所以只能将钱花在刀刃上。”
　　胥灵则颔首愤愤道：“他总打我们家的主意，就是想利用胥家的财力支撑钟陵的城防吧。可惜他不明白，胥家最值钱的并不是财物。”
　　石韬玉冷笑道：“他一心赚取前程，怎么可能明白？”
　　三人一路议论着，避过两队巡城的士兵来到城东，沿着城墙走了一段，便远远望见那豁然而开的缺口。山泥尚未清理干净，城砖四散凌乱。三人往缺口上走，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马蹄阵阵而来。胥诚则回头去看，见丁秀彦单人独骑往这边而来。
　　丁秀彦在远处望见胥诚则的背影时尚不敢认，到近前见他回头才确信，前面这个头戴斗笠布衣短褐的男人就是胥诚则。他勒住缰绳，坐骑刹住脚步，停在离缺口不远处。胥诚则明明看见了他，仍旧脚步不停地往外走。丁秀彦朝那边喊：“喂，你们三个站住！”
　　胥诚则置若罔闻，胥灵则闻言回头，见丁秀彦独自追来，也打算不予理睬。丁秀彦想策马追赶，但前方地面城砖散乱，坐骑踟蹰不前。他索性跳下马背，一路追着跑去，边跑边喊：“胥诚则，我叔父已亲自去了你家。你自己跑了，不要你爹娘了吗？”
　　胥诚则脚步微滞，心里忍不住担忧起来。丁秀彦趁机追上他，握住他的胳膊道：“你别走啊，就算你杀了人，我也可以帮你！”
　　胥诚则又担心又烦躁，挣脱身来站住看他：“我没有杀人，不用你帮！”
　　丁秀彦满脸不信，但也不立刻反驳，只说：“不是我说你杀人，是秦寡妇隔壁那个吴大个子说的。他一大清早来击鼓，在堂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秦寡妇死得惨哪……”
　　“你闭嘴！”胥诚则厉声呵斥道。他被丁秀彦的描述勾起对秦氏死状的回忆，心里十分痛苦。
　　丁秀彦赔笑脸：“好好好，我不说了。但你能不走吗？”
　　“我不走，难道被丁兆拿来要挟我父母？”胥诚则迈开脚步往外跑。
　　丁秀彦不依不舍地跟上来，坦言道：“我叔父已下令到各城门，见到你立刻捉拿归案。我就猜你会往爻山躲，所以赶来找你。你说，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他见胥诚则眉头紧锁，满脸都是厌烦，又讨好道：“你放心，我没告诉其他人。我叔父一直嫌我没出息，可他就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我还是挺聪明的吧！”声音里全是得意。
　　胥灵则见这人不像要为难三哥的样子，便试着求情：“丁公子，你就当没见到我三哥，行不行？”
　　“不行！”丁秀彦不乐意，再次追上胥诚则拽住他，“胥诚则，你听我的吧，我保你没事！”
　　胥诚则急于脱身，挥手要揍丁秀彦，二人扭打在一起。石韬玉和胥灵则在一旁看得心急，忽听远处喧嚣声起，抬头望去竟是一队士兵往这边跑来。
　　“你说你没告诉别人！”石韬玉愤然上前拿斗笠砸丁秀彦，要帮胥诚则尽快脱身。丁秀彦没想到她竟会动手，毫不犹豫地将她一把推开。石韬玉踉跄着摔趴在乱砖上，险些滚落下去。
　　“阿玉！”胥诚则看得心惊肉跳，走神的瞬间被丁秀彦拦腰抱住。胥灵则见状忙上前帮三哥，他抓住丁秀彦的胳膊用力掰扯。丁秀彦不耐烦起来，突然侧身用肩膀撞开胥灵则。胥灵则连退两步，一头撞在城墙的断面上。
　　石韬玉惊呼一声扑上去，只见胥灵则额角鲜血汩汩。她手忙脚乱地拿手帕为胥灵则包扎。胥灵则却挣扎着去看另外两人。丁秀彦呆若木鸡，对眼前情景始料未及。胥诚则满脸沉痛愧悔，眼中全是泪水。
　　胥灵则虚弱地张口，催他道：“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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