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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最后一根稻草
秦绍烨的座位已经空了三天，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给萧倩交代一字半句，就这么消失了。
偶尔有好事的同学会聚在一起，偷摸着讨论秦绍烨突然缺席的原因，扯来扯去，总能扯到萧倩身上。
陈欢也换了宿舍，调了座位，就算面对面遇上，她也会惊慌失措的绕开了路走。
那些兀自闯进她心里的人，在已经习惯有他们之后，一夜之间，全离开了。
就好像他们从没被拥有过，一场梦，还没来得及温存，醒来就什么都没了。
心总觉得像缺了一角。
所有人都在避着她，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擦肩而过之后还会频频回头看她，指指点点，把听来的消息凭自己的想象各种润色。
崔雪宁始终站在她身后，不说话，不打扰，只静静守着她。
萧倩已经没有力气去伤感，只觉得头疼的要裂开一般。
班主任的香水味浓的有些刺鼻，走到她面前，敲了敲她的课桌：“跟我去一趟校长室。”
尖头的高跟鞋把地踩的咯噔咯噔直响，时不时有好奇的学生从窗口探出脑袋看她，在发现前头的老师之后，又匆忙把脑袋缩了回去。
萧倩跟在后头，觉得今天的走廊好像长的没有边际。
校长室内烟味弥漫，坠楼女生的妈妈翘着腿，指间夹着根女士香烟，高扬着下巴，睥睨着看向刚走进门的萧倩。
“来了。”没了初见时张牙舞爪的模样，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你女儿都疯了，为什么还送来学校祸害别人家闺女？你自己说说吧，这事该怎么解决？”
“这事确实是我的责任，我接她回来的时候确实是不知道她是这么个情况。”萧倩的父亲站在女人左侧，低着头哈着腰，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你看你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只要你愿意屈就替我们说说话，外头的舆论不压下去，对我的公司影响真的非常大。”
萧倩眼皮很沉，有些费力的抬眼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没想到还是惊动了他。
女人眯了眯眼睛，语气听起来缓和不少：“钱，肯定是要赔的，而且绝对不能少。谁家养孩子容易，你说是吧？”
“对对对，你说的是。”萧倩的父亲从口袋掏了张支票出来，双手拿着恭敬的递给女人：“你看看这个数，成吗？”
萧倩站在门边，交握着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不想解释，如果所有的解释到头来都是无用功，那就犯不着费这番唇舌。
女人接过支票看了看，塞进手边的手提包里，吸了口烟吐了几个烟圈：“做生意都不容易，我明白，我也不想为难你，不过你这闺女肯定是不能留在这个学校了。”
“是是是。”萧倩的父亲连连点头附和：“你说的是，我今天就帮她办转学手续。”
“转学？”女人猛的拍了一下桌子：“转什么学？就她这情况你还敢让她上学？你这转学手续一办，把我至于什么境地了！我怎么跟我家那口子交代？”
“她这个年纪也不能不上学啊……”萧倩的父亲犹豫了一下：“那这样，你说怎么办？一切按照你的要求，只要你愿意在媒体面坦言这是场误会，我一切配合你。”
“我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女人收敛眼底的锋芒，掸了掸烟灰：“她既然疯了，就该把她送去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萧倩猛的抬起头看向女人，只觉得一阵晕眩，有些力不从心的靠倒在墙上。
“你觉得呢？”女人并不理会她，看向萧倩的父亲：“我这个提议不过分吧？这样我就可以跟媒体说，是因为你的女儿疯了，才会做出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我也才愿意接受你们‘诚挚’的歉意，而我也能对我那口子有个交代。不为难你，也不让我难做。你看怎么样？”
“行！就照你的意思办，我……”
像被判了死刑，无力挣扎，听不太清那个男人之后说了什么，萧倩靠着墙根身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太累了，支撑不下去了……
“萧倩！”
最后传入耳中的，是崔雪宁焦急的呼唤声。
如果能就这么死了，该有多好……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室内的灯光刺的人眼都有些睁不开，萧倩半睁着眼环顾四周，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入眼皆是白色，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套，就连身上穿着的病号服也都是白色的，衣服左前方绣着红字“嘉安精神疾病康复中心”。
这里应该是个双人间，另一张床位空着。
外头嘈杂声不断，有个女人在惊声尖叫着，有玻璃物品破碎的声音。
萧倩起身，头还很疼，扶着墙走到门边，想开门看看外头的情况。
门是锁住的，隔着门上那扇窄窄的玻璃看向外头，不远处有个女人被三个医护人员模样的人按倒在地上，一地的碎玻璃。
女人身上湿漉漉的，像是被人刚从水里捞出来，衣服上头发上还在滴着水，手中紧握着一大块玻璃碎片，满手的鲜血。
有个同样周身湿透的年轻男医生，正抓着她的手，使劲掰开，抢走了她手里的玻璃，转头招呼站在一旁的护士：“快！镇定剂！”
护士麻利的递过一个注射器，男医生用嘴咬开注射器盖子，一针扎下去，女人很快便睡了过去。
几个人抬着她，护士拿着一套新的病号服和一捆绳子尾随其后，朝着萧倩的病房走来。
护士用钥匙把门打开，一行人挤了进来，病房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萧倩往门边走了走，让出个道。
护士在卫生间给那个女人换衣服。
“你们去忙自己手里的事吧，这里有我。”之前浑身湿透的男医生换了衣服回来，擦着手里的眼镜，不忘嘱咐一句：“值班的时候多留点心。”
走到病床边找了个凳子坐下，戴上眼镜看了眼还傻站在门边的萧倩：“醒了？”
“嗯。”萧倩回过神来，走到床边坐下。
男医生长得很是书卷气，皮肤白皙，鼻根挺拔，眼睛长得很好看，睫毛又密又长，可惜被厚重的眼镜挡住了。
他的手还在滴着血，应该是刚刚争抢玻璃时划伤的。
萧倩从床头抽了几张纸递给他。
男医生狐疑的看了看她。
“你的手。”萧倩伸手指了指他还在淌血的手：“在流血。”
男医生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受伤，低头看了看，才伸手接过纸巾，语气听着并不友善：“以后你管好自己就行，没必要刻意跟我们套近乎。”
“套近乎？”萧倩没听明白对方的意思。
“像你这样的情况，这个医院我见过不只你这一例。”男医生低头把纸巾缠在手上：“你我都明白这其中的猫腻，没必要装傻。”
萧倩理了理他话里的意思，大概猜到在他口中所谓的猫腻，是指她被送进精神病院这件事，是她那个有钱的父亲为了堵外头悠悠众口的一时之计。
心里平添了几分怨气，有些赌气的回了句：“瞎子就算睁着眼，也始终是个睁眼瞎。”
男医生并没有因为她的出言不逊而生气，语气淡淡的回了句：“少说无关痛痒的话，老实呆着就行。”
“林医生。”护士从卫生间探出头来：“你来帮我搭把手。”
男医生起身，把女人从卫生间抱到床上，问护士：“拿绳子了吗？”
“拿了。”护士回卫生间取出绳子：“要绑她吗？”
“得绑，就怕她醒来又会做一些过激的事，你每隔半个小时来巡一下房，等她醒了立刻通知我。”
“好的。”
两人互相配合着把女人的手脚绑住，男医生试了试绳子的松紧：“以后绑这种程度就差不多了，不能像你上午那样，太紧会伤着他们。”
“我懂了，林医生。”护士很顺从的回话：“以后我会注意的。”
“你把她被子盖上。”男医生整了整衣衫往外走：“楼下还有复诊，我先走了，有事叫我”
护士替女人盖好被子，朝萧倩笑了笑：“不早了，快睡吧。”
萧倩点了点头，躺回床上。
护士替她塞好了被子，才转身关灯，锁门离开。
头很疼，心里乱糟糟的。
萧倩侧头看隔壁床的女人，月光隔着窗帘照在她脸上，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头发凌乱，紧锁眉头牙关紧闭，即使是被注射了镇定剂，睡的也并不踏实。
有个男人从门口飘了进来，西装革履，可惜衣服早已被血浸透，一半的脸应该是被大力撞击过，已经稀巴烂，辨别不出本来面貌。
他走到隔壁床的女人身边，用一只还算完整的眼珠，直勾勾看着她。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那半张残缺的脸上，身形忽隐忽现，格外阴森。
萧倩用被子蒙住头，闭上眼，假装看不到他的存在。
心里暗暗下决心不再多管闲事。
“傻瓜。”那个脸被撞烂一半的男鬼悠悠的开了口：“为什么这么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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