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狼

　　第七章 温暖的冬

　　夜间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让早上出门的人都感叹着眼前这白茫茫的世界，只一晚便旧貌换新颜，裹上围巾手套全副武装上学的学生们都心不在焉着，只想得空好好打上一场雪仗。

　　雪是半夜下的，还来不及清理，宋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学校，便有些迟了，进了教室后，平时已经该早读的班里还嘈杂着，他放眼一眼，还有七、八个座位空着，其中就有他的一个，而他的同桌反倒端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不知打量着腕间的什么东西。

　　宋恬卸书包的时候匆匆看了一眼，是一个金色圆球一样的东西，跟他手上的乍一看有点像，但应该不是个铃铛，见他来了，付朝年的右手就大大方方地搁在了桌面上，也不知是不是成心炫耀，有点好奇的宋恬坐下后就近距离地又看了一眼，这次看出来了，是个哆啦A梦的吊坠，只有它的一个大圆脑袋。

　　没想到付朝年还有这等童心，宋恬在心里好笑了一下。

　　早读课因为人没来齐自然泡汤了，上午正常上课前，付朝年看了宋恬两眼，冷不丁冒了句：“你知道哆啦A梦脖子上挂的是什么吗？”

　　宋恬先懵了两秒，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铃铛啊，哆啦A梦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铃铛。

　　宋恬的手上挂着个铃铛，付朝年就给自己添了个哆啦A梦，这是向他暗示自己是他的主人吗？

　　付朝年...究竟是不是真的变态啊。

　　但除了偶尔怪异的行为，付朝年最近对宋恬还是不错的，上课不会故意发出声音吵他，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中午吃饭不会刷他的卡，有时宋恬一时手慢，这顿饭就被付朝年“滴”的一声请了。

　　吃饭的时候宋恬的菜色依旧清淡，付朝年坚持三荤零素标准不动摇。但只要宋恬往他的餐盘上稍微羡慕地看上那么一眼，下一秒付朝年就会用金属筷子把大排戳成两半，把更大的那一半搛给他，宋恬的餐盘里还会出现两勺起的辣子鸡丁、糖醋排骨等肉菜，摆得满满当当。

　　每次宋恬刚想拒绝，就会收获一句霸道的命令：“吃。”

　　不得不说，这怎么看，都算是个甜蜜的烦恼了。

　　虽然宋恬不图这个，但吃人嘴软，他对付朝年的看法明显多元立体了一些，不再是单调的脑子聪明但只会使拳头耍无赖的大坏蛋了。

　　两个作为同桌相处在班上已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谈不上多亲近，却也没有很大的矛盾及疏离感。

　　大家在微暖的室内上课，窗外大雪在纷纷地下，一直到下午放学都没有要停的迹象，众人穿好外套背上书包，走出开着空调的教室，还来不及感叹雪景的美丽，就纷纷被冻得一颤。

　　所有人都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肥大的校服外套里，宋恬的两只手都缩到了袖子里，低着头慢慢地下着楼，逐渐适应室内外的温差。

　　走出了教学楼人群立马分散开了，走路的快慢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直接拉开了每个人之间的距离，宋恬属于掉在队尾的那种，他天生比较怕冷，平衡感也不是很好，在雪地里走着，分外小心翼翼。

　　身后传来咯吱咯吱声，是车轮碾过半凝结的冰渣而发出的，宋恬福至心灵，回过头去，果然是付朝年骑着他那辆银白色酷炫又风骚的单车赶了上来。

　　看到宋恬看过来，他还难得笑了笑，一口大白牙配上年轻紧致的肌肤，再被身后飘飘落落的雪花那么一衬，格外的清新灿烂。

　　宋恬都被这青春飞扬的笑容小小的冲击了一下。

　　这样的天气，自行车无疑是最糟的出行方式，不仅路况差不方便行进，吹到脸上的冷风都够任何人喝一壶的了，宋恬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付朝年的脸看，眼神往别处打量。

　　他先是看到他带了个很有范儿的耳罩，两边的外壳是木质的，很特别，接着看到一根长长的延伸到校服口袋里的线，才发现这是个耳机，付朝年的脖子上围着条深灰色的围巾，质感很好，衬着他俊朗的脸，有种所谓的贵气，宋恬的视线继续下移，最后定格在他的手上。

　　付朝年的四肢修长，而且为了骑车方便，双手露在了外面，已经被冻得通红，骨节分明的手上只有关节突起处还泛着白，宋恬知道这么个冻法，等回去后手就会急速发热、发痒，最后肿起，甚至冻疮。

　　他默默看了付朝年一眼，见他还跨坐在车座上，没有要走的意思，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发间，没一会儿就融化成了小水珠，大概为了维持校园一哥的形象，付朝年即使戴着围巾，也没有把半张脸埋进去，脸被冻得比平时要白一些，就连眉眼都显得温柔了不少。

　　这短短几眼的工夫，宋恬的心突然就软了，他有些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套，递到付朝年面前，说：“你赶紧带上回家吧，太冷了，不过不知道你带是不是小了。”

　　付朝年愣了一下，问道：“那你呢？”

　　宋恬有些不好意思地甩了甩长长的袖子，双手被完整地包裹在里面。

　　付朝年像是松了一口气，接过手套带上，手套是均码，本身就偏大而且还有伸缩性，但他带上后却高兴地看了又看，随后声音无比温和地夸道：“正好，真的刚刚好，不大不小。”

　　那语气带着十足的喜悦与炫耀，即使在冷风中宋恬也是俏脸一热，他低着头催促道：“那你赶紧回去吧。”

　　“我送你？”

　　宋恬拒绝：“我哪里用你送，走路比你骑车方便多了，你赶快回去吧，真的。”

　　付朝年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子，笑了笑答应着，又认真地看了宋恬一眼，随后左腿往地上一蹬，骑上车走了。

　　宋恬低着头往地铁站走，冷风依旧呼啸，但他却脸热脑热，似乎全身的细胞都在不由自主地兴奋着，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就是觉得今天很开心，也许是因为做了好人好事？

　　想到这，宋恬没忍住，一个人傻傻地笑了出来。

　　大雪下了一天两夜，第二天早上虽然有减小的趋势，但仍在继续着，热爱学习三观端正如宋恬，都打开了手机，再三确认班级群里没有今天停课的消息，才叹了口气出门上学。

　　雪虽然下的没昨天大，但因为连续两天夜里降雪没停过，路上积雪和结冰的现象比昨天严重，路也比昨天难走得不止一倍，宋恬磕磕绊绊又是迟了一会儿才到学校，却迎来了更大的噩耗，连日大雪使市区电网超负荷运转，部分地区供电出现了问题，再加上电线遭大雪积压也有了安全隐患需要维修，十二中所在的地区两项都赶上了，已经光荣停电。

　　不能开电灯不要紧，不能开空调就真的要人命了，整层楼的学生都跑到走廊上去看雪，因为没有暖气的室内更是阴冷，等到班主任过来维持秩序了，一班的学生瞬间围住了郑有勤叽叽喳喳起来。

　　学校本有停课的打算，但停电是很突然的事情，而且没有教育局下发统一文件，十二中也不能当这个先锋，因此暂停了体育课和出操，各班都需待在教室里上课、活动。

　　这电大概要停个两天左右，学校的备用电机只够恢复电灯的正常使用，因为太冷，今天的同学们看上去都失去了平时的朝气，一个个走路都有些畏畏缩缩，直不起身子，而付朝年却像根本不怕冷，肥大的校服被他的宽肩长腿一撑，都显得时髦起来，早上站在抖抖索索的人群里，愈发的鹤立鸡群，耀眼夺目。

　　这才是称得上年哥的人该有的姿态吧。

　　宋恬已经没空想那么多了，他性子静，一向是耐热不耐寒，毕竟只听过心静自然凉，但要想热起来可难多了。

　　老师仍敬职敬业地在三尺讲台上发挥着余热，底下的学生搓手的搓手，跺脚的跺脚，小动作不断，但因为确实冷，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宋恬比较懒，他把手垫在了大腿下面取暖，没一会儿手面就被裤子的纹路压得全是印子，而且因为要不时抽出手来记笔记，积攒的热气又会很快散开。

　　坐在边上的付朝年看着他缩着脖子的样子，问道：“你很冷？”

　　确实是很冷，但宋恬嘴硬道：“还好。”

　　付朝年若有所思，没再说话，中午食堂草草吃完饭，他跟宋恬打了声招呼就一个人出了校门，整个午休时间都没回来，甚至缺席了第一堂课，课任老师以为是天气恶劣根本没来，也没多问。

　　第一节课结束的课间，付朝年终于回来了，他的校服外套被雪水打湿了大半，头发看着也湿漉漉的，怀里抱着两个大纸箱，进了教室后他径直走到讲台边，手一松，把箱子随意扔在了地上，那“砰、砰”两声沉闷的声响，让班里人意识到这箱子比他们想象的要重得多。

　　付朝年拍了拍手，环视了场下一圈，留下一句“自己分”，就迈着大长腿回了座。

　　所有人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话是对全班人说的，但面面相觑之下，谁都不敢第一个上去拆箱子。

　　最后还是女生里胆子最大的齐梦珈先拿着自己的美工刀走了过去，蹲下划开胶带打开看了一眼后，她惊喜地招呼道：“快来快来，是暖宝宝。”

　　这真是刚需品了，不少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同学们欢呼一声就冲了上去，最后清点了一下，两箱一共600片，全班才40个人，每个人都能分到15片，挺过这两天是绰绰有余了。

　　班里人的心情犹如雨过天晴一般明朗，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谢谢年哥”，几个女生自发整理分发，预备铃响起时，每个人的座位上都多了一堆暖宝宝。

　　宋恬看着眼前这一堆红色的小包装袋，神情有些复杂，付朝年像是觉得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多余，别扭地把自己的那一份也推了过来。

　　宋恬小小的桌子上顿时堆得满满当当，眼看着老师进了门，他匆忙地把东西都塞进了桌肚里，随后小声地向付朝年道谢。

　　不是他自恋，而是付朝年根本不是什么热心同学，这样大费周章是为了谁他一清二楚，宋恬的心开始难以控制地律动着，他一直觉得他和付朝年虽然表面相处还算过得去，但仍有着本质上的距离感，此刻他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触动与亲近。

　　宋恬转头望着窗外的雪，看着虽冷，但眼下在他看来，这可真是个暖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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