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狼

　　第六章别扭的他，和他。

　　套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在宋恬眼里，最近的付朝年像是被夺舍了，他不再上课杂志手机，下课人影无踪，甚至放学都没再去打人了，整个人散发着无比安全的气息，看着是要准备金盆洗手了。

　　但让宋恬不安的是，他代替杂志成了付朝年上学的消遣。

　　最近的每节课上，宋恬都能感受到付朝年时不时望过来的打量的眼神，谁在知道自己总是被偷看的情况下还能自在呢，反正宋恬不能。

　　付朝年的目光扰得他根本不能专心听课，必须分出一半注意力来对抗全身的不自在，有时候急了，宋恬也顾不上付爷的威慑力了，会狠狠地瞪他，付朝年也不生气，淡定地和他对视，最先败下阵来的总是宋恬，有时候他还会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明知这举动如此幼稚却一而再再而三，最后还能笑出来，他觉得自己真的快疯了。

　　有一次宋恬扛不住了，微红着脸小声警告道：“你能不能别再看我了！”

　　他的本意是跟付朝年好好协商，对他有什么不满可以说出来，只是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折磨他了，没想到付朝年一脸坦荡地道：“有吗？没有啊。”

　　宋恬只能暗自咬牙，这个无赖。

　　很快过了立冬，冬天正式来临了，冷下来的不止是天气，还有全年级那青春躁动的心，小高考的复习计划正式启动，眼看着谁也浪不起来了。

　　唯一一个还有本事浪的最近也洗心革面，每天安稳地坐在教室里养膘。

　　理科班里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文科老师们一个个犹如唐僧附体，每天变着法儿地给神经脆弱的少男少女们念着紧箍咒，就连一向头脑清醒、意志坚定的宋恬，都被念叨得认为学业水平测试的题目虽不难，但拿全A也不敢说是十拿九稳的事情，稍显忧虑地投入到了刷题大军中。

　　全班都被洗脑得认为拿不到全A就是丢一班脸，丢老师脸，丢家长脸，丢脸不说，就连高考都会输在起跑线上，还没完全开始就要被甩开一截，一群不经吓的半大孩子纷纷表示这真是天大的事啊。

　　整个年级都染上了一层忧虑紧张的氛围，唯独付朝年依旧悠然自得，每天拿宋恬清秀的小脸解闷，重压之下内心烦躁的宋恬，有一天终于爆发了，他摔下笔把付朝年抽屉里的讲义统统掏出来，“啪”地一声扔在他的桌子上，吼道：“你还不赶紧复习，要是拿了D连高考的资格都没有，你活着就等于死了知道嘛！”

　　付朝年挑起了半边眉，带着点惊讶地看着他，眼神里写满了完全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胆子，发泄完了的宋恬气势一泄，清醒了过来，心想完了完了，今天一顿打总归少不了了，他脑子转得飞快，已经在思考等会儿要怎么护住脸了。

　　迟迟没等来付朝年的拳脚，宋恬飞速乱想着的大脑还发现现在班里异常的安静，这可是自习课啊，他壮着胆子往前排看了眼，却发现整个教室的人都在望着他俩，准确地说在望着他，许多人惊诧得嘴都没合上。

　　宋恬自己都又惊又吓的快并不拢腿了，他们合不上嘴倒也没什么。他惴惴不安地看了付朝年一眼，这无声的审判实在太难熬了，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哦...”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十二中的扛把子付朝年既没打他，也没踹他，坐正了身子打开了一本讲义，像是真的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并不拢腿的宋恬此刻也真的合不上嘴了，他看着付朝年如同看着一只鬼，毕竟大佬这做派比他打人要诡异多了，这是真的被夺舍了吧？

　　下课铃一响，宋恬就立刻起身离座，想逃离这让人惶恐不安的地方，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被蒋逸成拉住带出了教室，空气清新冷冽的走廊上，蒋逸成郑重地向他抱拳，说道：“恬哥，以后你就是我哥，牛，太牛了，这小脾气，啧啧啧。”

　　本打算出来透气的几个同学听到了，也非常赞同地附和道：“班长深藏不露，你才是真正的大佬！”

　　以温和有礼、认真谦逊著称的宋恬，无话可说。

　　回教室后他战战兢兢地坐下，付朝年举着那本讲义半看不看着，情绪依旧很稳定，宋恬不由感到万般庆幸。

　　他的左手上用红绳串着一个金铃铛，是刚考上十二中高中部的时候妈妈给他的奖励，说是金子做的铃铛能辟邪，还能给人带来好运，宋恬本不信这些，但回想起跟付朝年同桌的这么些天，一向以一言不合就动手著称的付朝年最多也就是调侃了他，连骂都没骂过，此等待遇真是称得上神佛保佑了。

　　此刻他就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这个小小的铃铛，希望它能继续保佑自己。

　　宋恬的余光看到付朝年似乎在打量着他的铃铛，但是付朝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随便看看罢了，他并不在意。

　　中午的课程结束了，宋恬刚想去吃饭，就被喊住了，他回过头去，只见付朝年一手撑着头，一手随意搭在椅背上，淡淡说了句：“我忘带饭卡了。”

　　宋恬的一句“那你直接给钱呗”差点脱口而出，虽然食堂按规矩是要刷饭卡，但一般人就算卡里没钱也忘了带钱，请同学代为刷一下也就罢了，付朝年要是过去说他饭卡里没钱，宋恬相信食堂的工作人员根本不敢不让他吃饭，更别说还可以付现金、用支付宝了。

　　但付朝年特地喊住他，就是为了让他为一个这么弱智的问题出谋划策的吗，显然不是，于是宋恬说道：“要不我把饭卡借你？”

　　付朝年没动静，脸上写满了不满意，眼看着暴躁同桌眼里隐隐染上一丝不耐，宋恬最基本的生存技能终于点亮了。

　　他有些不愿却十分识相地说道：“那...一起，我帮你刷？”

　　同桌大人沉默了两秒后，终于站了起来，纡尊降贵道：“嗯...成吧。”

　　宋恬：“......”

　　宋恬惯例是跟蒋逸成和秦啸晗一起吃饭的，但当他走出教室往后看，付朝年就紧跟在他身后，蒋秦二人却鬼鬼祟祟地保持着一段距离缀在他们后面，宋恬气结，觉得好友们屈从于付朝年的淫威，已经不管他的死活了。

　　付朝年第一次出现在学校的大食堂，不少学妹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眼下挤挤攘攘的，总算看了个过瘾。

　　跟特地为高三学生和教职工设置的小食堂不同，十二中的大食堂也就是图个温饱的水平，偶尔有几道好菜，也会引起学生疯抢，吃不吃得上就全凭本事了。付朝年端着不锈钢的餐盘跟在宋恬后面，走过几个窗口，因为根本认不清那大锅菜的原料而深深皱起了眉。

　　宋恬对吃饭并不挑剔，只要能满足日常的营养就好，他很快就挑好了两道菜，回头一看付朝年的餐盘依旧空空如也，不由说道：“你好歹选两个菜吧，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吃的。”

　　付朝年难得有点郁闷地看了看他，没说话，等到了荤菜区，他的眼睛终于亮了亮。

　　宋恬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名气给人带来的好处了，食堂里的大师傅给付朝年打糖醋排骨时，不仅手不抖了，还多给他打了一勺，付朝年一扬下巴，示意自己还要大牌，师傅也殷勤地给他挑了块最大的，最后他还看上了辣子鸡丁，那分量十足到饭盘里装菜的小格根本装不下，一大半都盖到了饭上。

　　宋恬那又震惊又眼馋的心情直到刷饭卡时才烟消云散，天呐，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刷卡器上的数字，再回头看到付朝年那三荤零素的伙食标准，从小就节俭的宋恬心都在滴血。

　　两人找好位置坐下后，他既心痛又郁闷，带着点愤懑地说道：“你上次还说要罩着我，就是这么罩...的吗。”

　　付朝年一点都不害臊，一脸理所当然地给他解释道：“对啊，你养我，我罩着你嘛。”

　　蒋逸成和秦啸晗本以协商好赴汤蹈火也要来陪他们的好兄弟，一不小心听到这句话，端着餐盘的两人双双停住了脚步。

　　他们互看了一眼，都觉得这句话是不是内涵有点深。但是他们已经站在这个四人座的餐桌旁了，都感受到了一股骑虎难下的尴尬。

　　这时付朝年抬头看了过来，那眼神锐利而深沉，哪里还是那个对着宋恬开玩笑的好同桌，分明又回到了十二中那个如狼一般桀骜的年哥。

　　“坐”他说。

　　蒋逸成和秦啸晗二话不说，轻声入座，两人拿出了内向害羞的女生吃饭时的斯文劲，连咀嚼都克制着音量，最惨的是蒋逸成，毕竟坐在年哥对面，比坐在校长对面压力还大，让他嚼肉如嚼糠。

　　他痛苦地看了宋恬一眼，目光里藏着无助。

　　宋恬因为付朝年的无赖与奢侈正暗暗生气，当即替兄弟出头，颇有点无事生非道：“大家都是同学，你那么凶干嘛。”

　　付朝年真的很委屈了，他说：“我哪有，我都让他们坐了，都是好同学，我还打算以后跟着你们一起吃饭呢。”

　　一向对年哥又敬又畏的蒋秦二人一瞬间不知该荣幸还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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