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之路

　　从前杜筱玥一直感觉生老病死离她很遥远，自从那次杜进夜晚高烧后，她才真正体会到人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她清楚地记得那晚所发生的事情，她躺在床上思索着她的艳俗小说该有什么情节，房间外面传来了什么倒在地上的响声，紧接着就是杜进低声哀叹的声音。

　　杜筱玥慌忙披了一件衣服，将脚塞进布拖鞋中，急冲冲地打开了房门。

　　杜进正躺在地下，离他身边不远处是家中那个用了很多年的水壶，水壶里的水流出来，打湿了杜进的衣角。

　　杜筱玥起先只以为杜进单纯摔倒了爬不起来，等她的手接触到他的身体后，才觉察出不对劲儿。

　　杜进浑身滚烫。

　　“爹，您没事吧！”杜筱玥费了很大功夫才将杜进扶起来。

　　“有事。”杜进说话的口气传到杜筱玥的脸上，如同夏天的风一般。

　　“那怎么办？”杜筱玥有些焦急了，记忆中杜进从来没有这般憔悴过。他是一个很内敛的人，身体有些小毛病一般都会说没事，如今他口中的有事，大概已经算是有大事了。

　　“筱玥，听爹说，爹这条老命也许就这样了，”杜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房间米坛子下面有这些年攒下的银子，那是你的嫁妆。万一，实在无人娶你，省着点花这些银子也够你十几年的吃穿用度。”

　　杜进一边交代一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没见到女儿完成终身大事是他如今最悔恨的事情。

　　“爹，您别说这些话，”杜筱玥崩溃地大哭，“这些年我只有您，您别扔下我。您肯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我去请大夫，”杜筱玥擦干眼泪，继续汹涌而来的泪水重新打湿了她的脸庞，“对，大夫一定会治好您的。”

　　“别去，”杜进用仅剩的一些余力拉住了她，“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

　　“杜进，”杜筱玥拉开他的手，几乎吼着说道，“您都快这样了，还在考虑我，那我能不能求求您让我去，让我有个爹。”

　　杜进的眼泪又留下来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前几天只是头疼头晕，昨天就开始浑身发冷，从今天早上开始就各种不适，等到了现在，他的情况更糟。

　　他以前常听村中的老人说，一旦大限将至，人是有预知的。他现在相信了。

　　要说这世间他早就没什么好遗憾，唯独放心不下他的傻姑娘——杜筱玥。

　　若他的傻姑娘和平常女子没什么两样，他也就不必担忧。可她不一样了，最让人着急的是她自己还未察觉她的特殊。

　　“别一个人去，叫上邓虎。”这是杜进当晚对杜筱玥说的最后一句话。

　　杜筱玥看着昏迷的杜进，精神恍惚的跑出了家门。当她稍微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何衾的家门口。

　　“何衾，你在不在家啊，我爹他就快没了，你帮帮我吧！”杜筱玥靠着何家的大门哭喊着，她用劲儿地拍打着门，似乎只要敲开了这扇门，杜进便有救了。

　　很久以后，何家的大门才缓缓开了。杜筱玥破涕为笑地抬头看着出现之人，转而心凉。

　　“杜筱玥，你大半夜的在我家门口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何衾娘张赛花满脸嫌弃的责备到，“你爹有事赶紧找你杜家人帮忙啊，跑我这儿来有什么用。”

　　“何衾呢？”杜筱玥一双大大的眼睛无神地看着张赛花，她的脸上一点活人的神态都没有。

　　“这种事你找我家何衾做什么，也不怕晦气。赶紧走吧，再拖下去你爹说不定真没了。”张赛花说完就将杜筱玥关在木门外，不再理会她。

　　“何衾，”杜筱玥哭得声嘶力竭，“他是你先生啊，是常常把你挂在嘴边的人，也是教你读书识字的人，更是我唯一的爹，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怎么能。”

　　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对何衾绝望过。若是这次杜进没有挺过来，她在这世上也没有活着的必要。

　　杜筱玥就这样在何衾的家门口跪坐着，她的头发因为没梳洗过，再加上刚才的争执，已经蓬散地不像话。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温暖的衣服披在她的肩膀上。

　　杜筱玥回头，邓虎满脸忧愁的看着她。

　　邓虎很少有表情，他通常顶着一张呆瓜脸和两只差点看不见的小眼睛，一幅傻子模样。

　　“邓虎，我爹快没了，”杜筱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抱住他的腿，“你快陪我去城里找大夫吧。”

　　邓虎皱着眉头，三下两下地将她背到后背上，走上了出村的那一条路。

　　何衾从窗外看着远处的两人，手中的捏紧的拳头松开后又捏紧。

　　“看吧，儿子，这种女人朝三暮四、见异思迁，不值得你对她好。”张赛花将手搭在何衾的肩膀上，“我是这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何衾打开她的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东西后准备离开。

　　“何衾，你不能离开娘，娘没有你不能活。”张赛花从身后抱住他，不让他离开。

　　何衾嫌恶的掰开她的手，“这是我答应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以后我俩各不相干。”

　　“不，何衾，你不能这么对娘。”张赛花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她极力地挽求着。

　　“你根本就不配称作娘！”

　　何衾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徒留张赛花在家中痴呆坐着。

　　大概是这天已经哭的太多，杜筱玥在邓虎的背上反倒哭不出来。也可能是她已经不再惧怕什么，所以才会显得那样心如死灰。

　　“邓虎，我家米缸下面有些许银子，要是我和我爹有事，将我们埋在村外的湖边，也不用写名字，只当这世间从未有我们父女两个。”

　　杜筱玥稀里糊涂的交代着，这话可能她自己没觉察到其中的绝望之意，可外人却听得明明白白，即便是邓虎这种被杜筱玥说成傻子的人。

　　“先生会好好的，你也会好好的。”邓虎坚定地说着，带着不可抗拒，他越发加快步子往城中跑去。

　　“我爹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杜筱玥趴在他的后背上，“从前我没觉得没有兄弟姐妹和娘亲是一件多么令人遗憾的事情，因为我有我爹。可邓虎，我如今感到好孤独，没有一个人能陪我走这条辛苦的路。”

　　“杜筱玥，”邓虎停下来，稍微喘了喘气，“我做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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