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飞

　　凌若风此言一出，立刻有另外两名大臣附议，大家都很想看到东厂办不好的案子被别人查明真相。

　　安九岳心中十分不乐意，却又找不到不允准的理由，连忠勇侯都曾私下请求过他，若是东厂不能查到真凶，就换别人来查。当时安九岳安慰忠勇侯，说一定会查明真相，给他一个交代，可忠勇侯显然是不相信东厂如此查案能查出什么，似乎对他这个皇帝也有了微辞，这两天甚至称病在家，连早朝也没来。

　　看来这次，真的不能指望东厂了。

　　“既然如此，英景侯，朕就命你全权调查此事，务必要早日寻得真凶，给忠勇侯一个交代。”安九岳肃然道。

　　沈南奚再次叩首：“臣领命。”

　　第二日，凌月兮正坐在自己的小院中逗弄鸟儿，听见丫鬟说，英景侯来府上拜访凌若风了。

　　凌月兮大大地诧异了，沈南奚来拜访爹爹？他们两个有私交吗？

　　心中揣着好奇，凌月兮悄悄到了前院东厅，正猫着身子小心翼翼走到门口准备偷听时，身后有小厮喊道：“小姐怎么来了？”

　　凌月兮吓了一大跳，正要去捂他的嘴，就听到凌若风的声音传来：“是月兮吗？”

　　凌月兮无奈，只好走进去笑道：“月兮想找爹爹手谈一局，找不到爹爹就来前院了，没想到有客人在。”

　　凌若风挑眉，你不知道有客人，又怎么会来东厅的？

　　他看了眼沈南奚，冲凌月兮笑道：“英景侯说你们是相识的。”

　　凌月兮还没说话，就听沈南奚道：“今日沈某来此，一是感谢凌小姐的救命之恩，二是感谢凌尚书昨日帮沈某说话。”

　　凌若风朗然一笑：“我哪是帮你说话呀，我只是觉得，东厂查这案子查这么久了，都没有丝毫头绪，也是该换个人来查了。”

　　凌月兮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正凝眉细思，凌若风笑道：“月兮，侯爷都告诉我了，原来那个从东厂人手上救了他的‘江湖游侠’就是你呀！”

　　“啊……啊，我刚好路过……”

　　“凌姑娘当真好功夫！”沈南奚在凌若风面前装模作样地叹道，“早就听闻凌家世代好武学，连凌大人一介文臣，也尽得嘉荣公一脉真传。没想到凌小姐身为女子，武艺也这般高强，真是让沈某大开眼界了。”

　　凌月兮眼角一抽，你装得太过了，你知道吗？

　　“哪里……哪里……”凌若风也配合地谦虚着，“女孩子习武也不能上战场，只是练着好玩，强身健体罢了。”

　　练着好玩？本姑娘从小到大不论夏暑冬寒，日日早起练武雷打不动，只是为了好玩？

　　不能对爹爹发怒，凌月兮只能将愤怒的目光投向沈南奚。

　　沈南奚正与凌若风互相吹捧着，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向自己投来，转头就冲她挤了挤眼睛。

　　凌月兮站到凌若风背后，冲他挥了挥拳，沈南奚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凌若风猛地回头，便见到了那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拳头。

　　“咳！月兮，注意礼数！英景侯是客人！”他皱眉道。

　　“是是……是……”凌月兮缩了缩脖子。

　　第二日，凌月兮一早跑到英景侯府。有小厮十分有礼地为她引路，一路上碰到的下人们，都用讶异的眼神看着她。

　　“他们为何看到我这么惊讶？”凌月兮问引路的小厮。

　　“这……”小厮不敢乱说，刚好沈南奚所在的前厅也到了，小厮躬身道，“侯爷，凌小姐到了。”

　　沈南奚一见她便笑了，小厮退下去后他凑上前道：“你问的我都听到了。知道他们为什么惊讶吗？因为这是第一次，有年轻女子来英景侯府。”

　　“啊……”凌月兮眼珠子转了转，“不对呀，跟着长辈来的年轻女子也没有吗？”

　　沈南奚摇摇头：“我们家在京城的亲戚很少，没有什么表姐表妹一类，其他女子嘛，大抵家中也不会将她们带来。”

　　也是，除去宴会一类场合，未订婚的年轻男女不宜私下见面，大燕虽然风气较为开放，但男女大防还是讲的。

　　她凌月兮是个特例，宫中的好姐妹锦葵，更加是个特例。

　　凌月兮正想着，忽听沈南奚笑道：“我就知道，你今日会来。”

　　“咦？”

　　“因为昨天我和令尊说起的那件事。”沈南奚看着她。

　　“噢……”凌月兮有种自己被看透了的感觉。

　　昨日沈南奚一走，凌月兮便问凌若风，到底安九岳让沈南奚查的是什么案子。凌若风告诉了她，她才想起，好像是有忠勇侯独子遇害这回事。

　　可是为什么是沈南奚呢？

　　凌月兮想了又想，此案虽然犯案过程已经清晰明了，但出入赌场的人十分复杂，当时现场又乱，过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目击者，定然是没有人看到了。

　　唯一值得去推测的方向是，进出云贵赌场的一般都是官宦子弟或是有钱人，那种筹码都是天价的地方，穷苦老百姓是去不起的。

　　可就算是这样，嫌疑犯的范围还是很大，京城中有权有钱的人本就不少，再者也不是说一定要有钱才能进去，万一人家是刻意来寻仇，而不是来赌钱的呢？

　　凌月兮猜测，沈南奚既然敢在朝堂上请求另外派人调查这件事，一定是找到了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线索。

　　“你……”

　　她正想问，却听沈南奚说：“凌大小姐，既然你已经被皇帝陛下赶出了宫，想来是很闲的了？不如跟我一同查案？”

　　“你……是在邀请我当你的助手吗？”
　　“不然我给你当助手？”
　　“……”

　　一个时辰后，两人骑马来到位于城南的云贵赌场，赌场前几日出了这么大的事，生意自然是冷清了不少。但能在京城将赌场开得这么风生水起的人，自然背后也是有倚靠的，所以并未沦落到“闭馆待查”的境地。

　　沈南奚和凌月兮到出事的赌场大堂看了现场，当时忠勇侯世子倒下的位置离门口很近，凶手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杀了人，是可以立刻逃跑的。

　　凌月兮觉得实在看不出什么，就在她发愁时，沈南奚推推她：“走了。”

　　“啊？噢……”

　　两人走在街上，凌月兮想问他，就这么看看现场，怎么能找到真凶呢？话还没出口，就感觉到四周有人在盯着他们。

　　“喂……”凌月兮想提醒沈南奚，沈南奚却轻声道：“我知道。”

　　“是东厂的人？”凌月兮小声问，盯着他们的人似乎很多，有几个还一路跟了上来，应该不是杀人犯，而是被沈南奚害得“丢了案子”的东厂人。

　　沈南奚点点头：“只有可能是他们。”

　　“那我们现在去哪？”

　　“回去。”沈南奚的语气平淡得很，一点儿也没有初探失败的沮丧。

　　回到英景侯府，那几道视线终于消失了。两人独自坐在前厅中，凌月兮这才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咱们就这样看看现场，能找到线索吗？”

　　沈南奚头也不抬：“不能。”

　　“那……那你还忙忙地跑这一趟！”凌月兮皱着眉，看来沈南奚也不是查案的料。

　　“还不是看你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就陪你去喽。”沈南奚为她倒了杯茶，扬起笑脸。

　　“什么？！”凌月兮脸都抽搐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沈南奚指着她大笑，“你的样子好好笑！”

　　凌月兮的脸有些发黑了，像沈南奚这样，说话做事毫无章法的人，她根本就无法忍受！

　　“骗你的。”沈南奚笑够了之后才道，“我奉旨查案，若是连命案现场都不去看看，会令人起疑的。”

　　凌月兮一愣。

　　“什么意思？”

　　沈南奚终于收起了神色，他垂着眼，看着杯中平静的茶水。

　　“月兮，命案发生那天，我也在云贵赌场。”

　　他的睫毛轻轻一动，一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继续道：“我，看见凶手行凶的过程了。”

　　“啊？！”凌月兮万万没想到，沈南奚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是……是谁？！凶手是谁？”她瞪圆了双眼。

　　“就如大家所猜测的那样，整个赌场的人都被大桌那边两位公子的赌局所吸引了，就在那时，忠勇侯世子吴秀年和凶手起了争执，凶手气不过，抄起花瓶就打破了他的脑袋。”

　　“啊……”凌月兮惊呼一声。

　　“凶手反应很快，也丝毫不慌乱，见没有人注意他，便迅速从门口溜走了。”沈南奚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道，“但他眼神不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我。”

　　“注意到了，他也不能耐你何。”

　　“不，若是他注意到了，他定会去求人，托各种关系找到我，想尽办法让我不说出去。”

　　凌月兮沉默了，京城是个人与人之间关系盘根错节的地方，贵族之间的联系更是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这张网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找到另一个人的弱点。

　　“到底是谁？！”凌月兮皱着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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