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飞

　　凌月兮心中一紧，扭头去看安陆离，见他眼中神色十分复杂，怕他做出什么事来，忙抓着他的袖子道：“他……他不是坏人！你可知他是谁？”

　　安陆离本想着，是沈南奚间接害死了萧洛生，自己明明恨极了他，如今他与东厂遭遇，他完全可以躲在暗处看个痛快。可沈南奚是萧洛生拼命救得的人，若他有什么不测，萧洛生岂不是白白献出了生命？自己把萧洛生当成至交好友，怎能坐视不管？

　　可他现在的身份，是太后的暗卫，是宫中的羽林军副统领，实在不该搅到这种事里来。

　　正犹豫纠结间，听凌月兮说出这么一句，他有些讶然，紧紧盯住她。

　　“你知道？”

　　“嗯。”凌月兮怕他生气，小心翼翼地点头。

　　“就是你之前将他从薛无玉手中救出那次？他告诉了你他是谁？”

　　安陆离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忽然觉得心中烦闷得很，凌月兮看他神色有些可怕，只当他还对沈南奚心怀仇恨，忙道：“那倒不是，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他是英景侯，沈南奚。”

　　安陆离听她这么说，眼中的神色终于淡了下来，他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我怎么忘了……你在乾清宫，识得的人自然是多的。”

　　凌月兮见他这样认为，便没有将她与沈南奚在清河郡王府相遇的事说出来。

　　“我是昨日才知道他身份的。昨日在宫中看见了他，便打听了一下。”安陆离道。

　　凌月兮一愣。

　　“那……他可看见你了？”

　　安陆离摇摇头：“没看见，不过他以后总会知道我在宫里的。”

　　他顿一顿，扬起一丝笑：“但有的事，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到处去说的，不然他私自去往辽国的事就会暴露了。”

　　正说着，街上的打斗更加汹涌起来，两人扭头去看，见沈南奚已落了下风，若他被打倒，定时会被这群厂卫在光天化日之下带回东厂的。

　　凌月兮在心中暗骂，你好好一个侯爷，干嘛穿得这么普通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呀？现在好了，围观的人绝对想不到，眼前被东厂厂卫合力围捕的，竟是堂堂侯爷。

　　沈南奚啊沈南奚，我若不救你，你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她无奈地看向安陆离，却见安陆离指着沈南奚的方向对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刻明白过来，心中虽有些惊讶，却还是飞快从窗口跃出，冲上前以惊人的速度撂倒了一个厂卫。东厂的人一下子都愣住了，不知这个忽然冒出的女子是什么来头，看来功夫还不弱。一时间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摆好了架势恶狠狠地盯着凌月兮，凌月兮却丝毫不惧怕，用背抵着沈南奚的背道：“别害怕，我来帮你了！”

　　凌月兮选择的，是一种名叫“背对背”的战术。

　　这是当年红缨教她的，两个互相信任的朋友，在遇到共同的敌人时，可以选择背对彼此，将后背完全交给对方，自己则全神贯注对付面前的敌人。

　　凌月兮没有想太多，她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有多么信赖沈南奚，而是对方人数较多，包围圈又小，哪怕她武功颇高，也不得不顾及背后的刀剑，就算沈南奚武功平平，帮她挡个暗剑总还是可以的。

　　沈南奚却因着她这样的举动心中一暖，多少年了，似乎自从父亲和母亲去世，他就不曾感受过这样的情谊了。

　　更何况，还是来自于她的。

　　凌月兮并不知沈南奚心中的感触，更不知不远处的那扇窗前有一个人已脸色铁青。安陆离在慈宁宫长大，跟红缨受过一样的训练，自然知道这种“背对背”战术。凌月兮居然愿意和沈南奚一起使用这种战术！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的？！他是她什么人，她就这么信任他？！怪不得她一见他被东厂的人围着就急着去救，还说什么“他是好人”，就怕自己伤害了他。

　　他们不是没怎么见过吗？那沈南奚是哪里吸引了她，让她甘愿为他这样涉险？容貌吗？！

　　安陆离越想越嫉妒，恨不得将手中的暗器全都往那张欠揍的脸上砸去。但他好歹还是忍住了，此事来日方长，他一定要亲口问问凌月兮那个丫头。这么想着，他将手中的暗器一发接一发地射向东厂人，再加上凌月兮和沈南奚的攻势，那群人很快便倒地不起了。

　　“这些人怎么办？”经过这一战，沈南奚对凌月兮已佩服不已，他看着凌月兮，想让她拿个主意。

　　“杀了他们也没用，他们只是东厂的杀手罢了，并非主使之人。恐怕方才在暗处观察的人，现在已经回去向薛无玉报信去了，我们杀了他们，反而会横添一笔血债，激化矛盾。”

　　沈南奚把头点得像狗一样，低头看着她美丽的脸：“月兮……”

　　凌月兮挑眉：“怎么？”

　　“我……”

　　“你有什么话非要当着这些东厂人的面说？他们可都还醒着呢。”

　　沈南奚尴尬地一笑，将凌月兮拉得远了些，才道：“谢谢你啊，我真没想到，是你来救我。”

　　凌月兮见他这样，也笑了：“就当我是还你昨日在乾清宫的恩情吧。”

　　坐在窗口的安陆离托着腮，眼中的醋意已到了极限，偏偏远处的少女还浑然不知，面对着沈南奚，笑容灿烂得很。

　　“今日怎么出宫了？”沈南奚这才发现，凌月兮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市集上有些奇怪。

　　“啊……”凌月兮终于想起了安陆离，拉着沈南奚往茶馆的方向去，一边道，“这个一会儿再说，我带你见个朋友。”

　　“噢。”沈南奚乖乖跟在她身后。

　　回到茶馆，凌月兮领着沈南奚走到先前她和安陆离坐的那张桌旁，却没有看到安陆离。

　　“奇怪了，人呢？”

　　正在隔壁桌收拾桌子的店小二扭头道：“姑娘说的，可是方才与您在一起的那位公子？他将您的茶结了账，人已经走了。”

　　噢，走了。

　　他还真是贵人事忙，坐这么一会儿就走了，好歹她也刚跟东厂的人大打了一场，他倒好，招呼也不打一声。

　　不过，他现在是羽林军副统领了，本就不该出宫太久的。

　　“你朋友走了，我们还要在这继续喝吗？”沈南奚眨着一双好看的凤眼。

　　“当然不要了！信不信东厂的援军马上就来！”凌月兮瞪他，不知这沈侯爷脑子是怎么长的。

　　不过，他要是脑子正常，也就不会大白天一个护卫都不带就在大街上瞎晃了。

　　“援军……说得跟上战场一样，太夸张了。”沈南奚不住地摇头。

　　凌月兮正要说什么，就见他将一张俊脸凑到她面前：“不过，我就喜欢你说这么夸张的话，很有意思。”

　　凌月兮翻了个白眼。

　　“走吧，”沈南奚露出大白牙，“我带你去家远一点的茶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

　　凌月兮想了想，左右安陆离也走了，自己现在心还很乱，不想回府，干脆就陪这位沈侯爷坐坐吧。

　　于是两人去了城东的一家茶馆，一直聊到黄昏时分。沈南奚将凌月兮送回家，凌家的门子认识京中几乎所有的贵人，见自家小姐被沈侯爷送回来，心中有些吃惊，就想去禀报凌若风。沈南奚摆摆手道：“沈某不过一介纨绔，那里敢惊动凌大人，我这就走了。”

　　凌月兮刚好也不想让凌若风看见沈南奚，她这对父母，如今正在愁她的亲事，要是让他们见到她跟沈南奚一起，轻则想入非非，重则谋定后动。这怎么行？要谋定也是谋定安陆离呀。

　　不过，经过这一天的事，她原本沉重的心舒坦了许多。于是高高兴兴进到内院，跟凌氏夫妇请过安，凌若风将她狠狠训斥了一番，余氏则拉着她垂泪不已，凌月兮笑着安慰他们：“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以后就可以日日在家陪你们了！”

　　凌若风一扬眉，看她一眼道：“但愿吧。”

　　余氏心有余悸道：“你爹爹告诉我你是被皇上赶出宫的，我当时真是吓得魂都快没了。”

　　“到底怎么回事？！”凌若风问她。

　　凌月兮只好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天意难测啊！”凌若风忍不住狠狠一记敲在她脑门上，“你能这样回来已是万幸了！月兮啊月兮，我真不知该说你什么。你……你要记住，你的性子，是不适合长期生活在宫中的，你要记得这一点！”

　　凌月兮低下头，她也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待在宫中，可是为了实现红缨的愿望，为了查到害她的人，为了给她报仇，她只能如此。

　　“好了！孩子心里一定也不好受的，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余氏抱怨，转身又温声对凌月兮道，“饿了吧，咱们先吃晚饭，晚上娘去你房里陪你睡。”

　　“嗯！”凌月兮忙点头，开心地笑了。她虽然不是余氏亲生，余氏却一直视她为己出。凌月兮从未见过亲生母亲黛娘，虽然她也时常会幻想，黛娘到底是怎样的模样，可她到底已经不在了。现在她的娘只有余氏，余氏的孩子也只有她。

　　遗憾很多，但大家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去生活。红缨不在了，好在自己已经找到了安陆离，总有一天，她会将他带去红缨墓前，告诉他，那些他所错失了的，关于红缨的一切。

　　然后，安陆离会重新认识“凌月兮”，她所期待的那一段缘分，也许真的会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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