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再次被派往东南大陆时，梅林已经将重伤引起的所有问题都解决了。自己制药自己试验的效果就在此。
　　现在军部是最高兴的一方：只要付梅林一个人的军饷和津贴，就不用头疼安排什么样的护卫队伍来保护朱勒子爵，更不必担心抚恤金支出……所以军部给梅林直升为副将，理由是他是贵族，而且上次大战的军功还未得到正式封赏——前面的理由是给贵族们听的，后面的理由是给军人们听的，不过两方都认为他一个人保护贝兰卡祭司可谓“责任重大”，是应该多些军饷。
　　于是这次任务期挺长，估计一年以上，但时间方面倒是比较灵活，因为参加的人员高低层次不等，除了商人及后勤人员，还有大量当地属地与北三国的工匠、学徒、学生以及他们的雇主和师长，是几支庞大的队伍共同行动，所以不需要贝兰卡一个人全天候独自守卫，吃喝住行上也自然也宽裕些。
　　不过贝兰卡多了一项任务，就是检查饮食——北三国的联军就好几次在阿特尼西亚营地的饮食里动手脚，导致对方遭受严重损失。上头只要求抽查，但她是全查，当然要不是感知力有所进步，她也办不到。
　　“多学一项水系真是方便。”梅林现在也能自如地用魔法火焰烧开凝结水后煮茶或煮食，或是在路途中于极小的空间内洗浴干燥。可，即使他有些“不务正业”，战神祭司修行却并未受到影响。这种实践早就被跨系天赋的职业者们证实，但这些人无疑必须付出更多才能维持一定的位阶，但在同一位阶上，跨系的战斗力或是实力无疑更为可观，尤其是寿命。
　　“我种了那么多年、收获了那么多的东南科兹玛菇，终于见到其原生态。”这次怎么也要跟过来看看的乔科，终于找到一份差事而跟过来。
　　“药效当然比我们种植的强得多，但是数量太少。”贝兰卡的任务也包括了寻找确认有价值的植物，不过这倒不是乔科的正职。
　　“所以你想让当地人种植东南科兹玛菇？”
　　“多余的劳动人口做这个很合适，而且体积小，开采成本低，适合贸易。毕竟我们不可能派大批土系常年驻扎在这里采矿。长久的贸易肯定还是其他。何况女人和老少都可以在原产地种植菇类。”她还是领主思维，让更多的人过得更好。就像朱勒镇，几位炼金师建议将牲畜粪便与细砂砾已经一些植物残渣甚至厨余混合在一起，滋养经过基础改造的土地，不过半年就开始生长植物，最起码可以种牧草、树木、药材和粮食——朱勒镇的女性是公认待遇最好的，不仅有免费的一年基础识字课程，还能有工作攒嫁妆和生活费，而能工作的男人们更能找到事情做，不过他们违法的代价很大，朱勒的苦役徒刑和死刑是几乎所有封地中最严厉的。贝兰卡向属地的行政官员推荐的就是这套管理方法：只要努力工作就能过得不错，但是遵守规则。
　　“我还以为你在学校里大力提倡跨系，是为了有更多的人来采矿。”
　　“我是希望有冥系天赋的人不要放弃。”
　　“那我们是不是要寻找价值高的药材？”梅林对地方管理一点经验也没有，但这不妨碍他听懂其中的道理。
　　“对，”贝兰卡答道，“我还是属意类似东南科兹玛菇这样的高级菇类，干燥后可以在空间原石里保存很长时间。当然应该还有其他。”
　　“那我去试验本地的水果蔬菜，如果能在当地用简单的方法提炼，也一样有贸易价值。”乔科觉得以一对二太累了，早知道干脆把妻女接到外岛教书之类，顺便做点“小生意”。
　　东南大陆的属地并不难管，只是需要时间和人才，还有耐心。好在当地人能说北三国通用语的越来越多，而三国在此花大力气的结果是，本地男女少年的受教育程度甚至已经快和朱勒镇相比了，毕竟如果不讲究质量的话，三年时间教授基础语言、基本算术和部分历史文化还是可以做到的，进一步的三到五年中等教育则是去外岛，而更深入的学习就得跟着定期班船去北三国本土了，这种学习机会只对当地部落统治阶层的子弟和有天赋的孩子。
　　可惜，目前还没有找到特别有魔法天赋的当地孩子，连神恩都普遍极低、没有培养的价值。
　　因此贝兰卡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具有合理性的：古代东南大陆有较高天赋的人都在灾难和战争后成功离开了这片大地、渡海特别是渡过海峡去其他大陆，而本地人大多来自于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普通人，而他们的后裔就更少有天赋了。还有就是前往亚斯德尔丝拉特联盟的沼泽、山区和海峡通道被证明可以通过，只是危险性很大，这也许是这条线路的死气污染非常严重的原因，因为大迁徙时死亡、疫病和怨灵过多，不少强大的亡灵可能存活到三千年后——很可能这些存在就是当年不幸陨落的强大祭司与法师们。
　　历史学家们还在研究各种证据，博学家和人类学家甚至开始研究东南大陆的种群与消失的古文明之间的关系，甚至还打算找出魔法血脉实力最强的北三国是否就是从东南大陆成功逃离的强者们最后的定居与通婚之地。所以贝兰卡一提出这种猜测，立刻就被采纳入一个猜测的世系体系。不少历史学家还邀请她撰写专门的论文，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不可能来东南大陆实地考古挖掘。
　　所以东南大陆的任务中也包括帮忙净化考古学家和神学家们的工作场所。好在生命神殿“很感兴趣”地派了几位祭司和辅祭，其中最高的居然是位高阶祭司！所以贝兰卡只是一开始出了个场，之后很有礼貌地与领队生命系祭司探讨了些跨系方面的心得，接着就做回自己的本职：
　　用她独特的能力净化所有新矿场，并且为最有价值的矿产提炼作业提供特殊保护——又有稀有炼金用的金属矿被发现。北三国的所有土系学生想毕业就必须来东南大陆，当然风险与收益是相当的，尤其是非豪富家庭出身的学生回去时各个腰包鼓鼓且境界提升，很多学生没有毕业就成了初级法师，这直接导致了专修土系的魔法学生大增。
　　“我的祖先可能就曾在这块大陆上生活过呢！”
　　这个口号让很多不愿来蛮荒之地的人想法有所改变，甚至连历史系的学生都乐颠颠跑来挖遗迹。
　　……
　　可贝兰卡再也没有碰到像第一次时的那类残魂。其实，曾经借助她的眼睛再次看这块土地的神识早已消散在天空和大地之间。
　　连怨灵都碰不到，亡灵更是一个没有！这就不太正常，不是他们生命神殿碰到好几处大小麻烦吗？但那边不可能向她求援，这是肯定的——无关派系，他们坐镇的是资深高阶、地位相当高的人物，哪怕距离传奇级还有一段距离，但肯定不会找一个中阶帮忙。
　　“你说是不是因为我的靠近，亡灵都避开了？”贝兰卡有些郁闷地放弃了寻找逝者灵魂和记忆的举动。她已经触到了高阶的门槛，缺的是积累和一定的契机，所以她反倒兴致勃勃地关注起考古研究来，还真的开始寻找新论文的线索。
　　“也许吧。”梅林不太肯定地回答。他也没碰到，会不会是身上的护符气息太强？
　　新发现的疑似矿场居然发现了有人工开采的痕迹。这既是好消息又是坏消息：好消息是方向正确，坏消息是有价值的部分可能已经没有了。
　　贝兰卡例行先期去“检查”。
　　在最深处，刚用土系固定的矿道中，辅祭僵了下。
　　在全然陌生的地方，贝兰卡习惯用冥系包裹生命系来保护自己。
　　结果，事实证明证明，她的论点十分正确：古代魔法祭司们并不分系。
　　好在残魂也许生前是传奇级的人物，但与全盛的贝兰卡相比仍然有很大差别。
　　贝兰卡只是失神了一瞬间彻底掌控住了。
　　“贝兰卡？”梅林仅次于辅祭发现不对劲，瞬间戒备。
　　“没事。”只是残魂罢了。但她是第一次捕捉、控制、挖掘残魂，这种经历的概率低得连课外读物都没有提过。
　　贝兰卡仍然保持闭眼的姿态，不过吞下了梅林塞过来的清神药丸。嗯，这家伙的选择判断力不错，在最短时间内选了最合适的药物。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完全恢复过来。
　　“…#…*…%…@…￥…”
　　“什么？”
　　“这个文明的名字。嗯，确实有很多人往黯谷神殿的方向去了。但不知道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去了北三国……悬崖神殿和黯谷神殿的历史都超过了三千年啊！”
　　“神殿里没有记载吗？”
　　“有也早就被前辈们挖掘掉了。”但居然不留下点什么，真是不负责任！
　　残魂消散了。
　　或者说那一缕执念找到了消散的理由。
　　离开了……
　　回来了……
　　看看，可以走了……
　　清晰的意念肯定不属于自己。
　　所以，自己其实可以将这些执念告诉很多人？
　　……
　　【珍惜眼下的一切，珍惜自然】
　　引起众多关注新论文，开篇和结尾都是同一句话。连属地的基础学校都拿来教导孩子们：你们的祖先还是很了不起的，但是在战争和自然灾害面前，那么多强者都陨落了，所以好好珍惜资源——另外，也许你们和我们有同一祖先哦！
　　当然这些都是用北三国语加以诗化，作为历史语言教学的一部分。不过北三国也有很多学者相信，自己的魔法文明之所以那么强，是因为有了东南大陆来的强大新鲜血液的加入，才明显超过已知的其他文明。
　　至少有两位陨落的祭司，三千年后的一点执念居然还能够侵入一位天才中阶冥系祭司的精神，那么大家完全可以相信，全盛时期的东南大陆魔法文明有多么强悍！对于这一点，连有些固守阵地的生命神殿也宣布，他们最古老的一些祭司理念与东南大陆有相似之处。
　　那位高阶肯定发现了什么，但冥系与生命系的关系微妙，贝兰卡能拿到中级生命系法师的资格，也是因为她有医药系神恩的关系。所以她不会在有些问题上去刺激生命神殿。
　　但在给高阶冥系祭司们的报告里，她毫不隐瞒地描述了自己挖掘到的东南大陆三千到三千五百年前的祭司与魔法体系。冥系一点不介意与生命系的正反面关系，准确地说大半冥系祭司的生命系实力与本系相当，而剩下的小半，咳，与亡灵系关联更紧密——后者是生命系对冥系的主要芥蒂所在。连泽福祭司都给远在东南大陆的她回信，表示这份报告非常有价值，此外还给了不少晋阶修行方面的建议。
　　贝兰卡不相信泽福祭司不清楚，但他的身份特殊或者说是尴尬，很多事情知道了也不能说，甚至都不能指使别人去说。直到这些年有了自己这个“年轻”后辈冲在前面，加之他的年纪已经到了王室彻底没了忌惮、各系传奇人物也都会行礼的阶段，这才可以无所顾忌。
　　“泽福大人啊！”连梅林都感慨着。这位前辈的某些建议对他同样具有借鉴意义。“他有百二十岁了吧？”
　　“一百二十六。不过他不承认，所以千万别说漏嘴。”看着泽福前辈的外表，最多五十几，而且身材高壮匀称、皱纹不太明显，更无老人斑纹和体臭口臭，加之博学风趣的说话风格，非常受中年贵妇们的欢迎——如果她们知道眼前富有魅力的贵族居然是个一百二十六岁的老妖怪，会吓晕的。
　　“哦！”
　　护送前一批矿产的海船载着换岗的人员以及新的教师、后勤人员和商人、学徒们回来了，说明上一批价值难以数清楚的物资包括十几名学生已安全送达。
　　驻扎了两年多的贝兰卡和梅林这次换岗回国修养。
　　倒是乔科，居然这次将妻女也接来东南大陆，一副打算常驻的架势，各系各行知识经验都具备一点的海辛丝，甚至还有了外岛中级学校教师的地位和薪水，即使每天只上一节综合知识课，仍然极受学校的欢迎：没有亲切和蔼富有学识的女教师的学校，那根本不叫学校好不好！事实上主因是乔科找到了几款新药材，打算做独门的种植生意，合作伙伴当然还是医药神殿。
　　这时贝兰卡已经回到朱勒镇，签了死刑改为二十年劳役的判决书——因为拖的时间太久了，按法律就是不再执行死刑的意思——将一半的领主税收和分成重新投入教育和土地改造后，重新回归王都的大实验场。
　　莫斯大猫让一只当地宠物兽生下小崽子后，贝兰卡强迫它自己养孩子，养着养着也就习惯了。等小主人出生后，小崽子已经长大，成了小主人的宠物。
　　可，前路还很漫长，通往高阶，更高阶的时间很长、很长。
　　“我觉得自己大概能活一百岁以上吧。”再次将各系包括水系都均衡提升到中阶的梅林，因为长时间冥想、修行和极限修行的关系，一张脸仍然颇为粉嫩。他也去母校当兼职免费教师，一出场就镇住所有学生：好年轻俊俏的“中年”教师哦，那个，四十岁怎么着都是中年了吧？怎么还是一副可以开始去相亲了的嫩脸！
　　“好啊，我的目标是泽福大人，所以，”不对，如果老妖怪那时还活着……咳，听说冥系还有泽福祭司的前辈，还活着，只是她的层次还没有达到觐见那些神级祭司的程度。“还得努力呀！”
　　“……”梅林转身就去准备教案了。不好好准备，这把年纪还被学姐抓到小辫子后加以惩罚，也太难看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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