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军部的大宴并非是为了社交或用来炫耀和偷情。
　　这是一种精神上表示，同时也是宣告胜利的好时机：战争结束，王国有了新的属地。
　　贝兰卡对这种政治游戏完全没兴趣。她很高兴朱勒镇送入军队的一千多士兵和后勤人员，只阵亡了不到三百，其他人中有不少升了小军官，所以大多继续留在军队领军饷。从战场上活下来后就离开军队的前士兵们，都进了领主护卫队，轮班骑马、爬山地巡逻广大的领地；残疾伤退的十几个人都已经安排在镇上的各种职务包括税务官、救济官、学校□□、职员、厨师和开手艺铺子等等。总之，除了安家费、抚恤金作为养老后盾之外，平时能够支撑自己略超过温饱的生活——住宅是早就给了的。两支建筑队的工人和匠人总数还是被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所以想干活的人总有事情可做。
　　贝兰卡不养懒人，也体恤所有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无法填饱肚子的子民，尤其是孤儿、大都是送她的学校的。也有人说她抚养孤儿是为了解决领主出兵的义务，对此她完全无所谓：她给的补偿和退路是全国有目共睹的，子民们愿意为钱送命那又如何？大家就嫉妒吧，嫉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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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兰卡，你真的和我一起出席宴会？”梅林垂死挣扎。
　　“怎么了？”她上辈子太清楚这种社交了……虽然这次不是普通的大宴会，但很多东西还是不变的。“你有什么难处？女友还是情妇？”
　　“呃，”梅林被学姐直截了当的用词惊住了片刻，“那个，不是不是，有人在传，说我和你有染。”
　　“知道我的绰号是什么？”
　　“绰号？”
　　“最毒女子爵。”
　　“……”
　　“所以大家只会惊诧于你不怕死。当然也有可能是迫于我的淫威？”贝兰卡自己想想都好笑。曾经的自己一开始喜欢装一副娇弱的贵族相来引起注意，可后来是真的病弱。“好了，你不愿意就自己去，不过我没有美女可以介绍给你。”
　　“……我是怕影响你的名誉。”
　　“我的名誉是靠实力和军功挣来的。”还有危险性。她真的是人形毒源，这一点没错，而且是没有解药的那种。
　　“我怕影响你的追求者。”
　　“真的有不怕死的？太棒了，我倒真想见识一下。”
　　梅林觉得在有些问题上自己只管听话就好。
　　“需要一件披风吗？”
　　“不需要。即使晚上下雪也不需要。你呢？外面很冷，你支撑得住吗？”
　　“……我也不需要。”中阶战神祭司兼中级法师，好吧，是略打折的中阶，也不可能被王都的夜风冷到，最冷的天也冻不死，除非他重伤或是快死了！
　　贝兰卡觉得两个人这样针对也不是好事，在问过梅林的意见后，两个人提前一个魔法时“散步”去王宫赴宴。就是步速相当于士兵慢跑训练时的速度。
　　这个区域的街道都十分宽，半夜前每隔一段距离都有行政官署提供的火把照明，可以容纳三辆双驾四马的大车外加几列行人同时通过。
　　正常情况下两个人步行时不会遇到交通受堵的情况。
　　但如果有人纵马乱闯就难说了。
　　难说是指谁倒霉。
　　“要避让吗？”中阶神恩魔武士可以轻易判断身后马匹的行进方向。
　　“靠边一点吧。”贝兰卡转到外侧，这一下意识的保护姿态让梅林无语——他很弱吗？一个怎么也能以一当二十的战士需要一位中阶女祭司如此的保护吗？她又不是战神系的！
　　“滚开——呼……啊——”受惊的马匹掀翻了不长眼的骑士。
　　辅祭还很有灵性地趁着骑士摔懵掉的时机，弄来不少情报。
　　领地伯爵的私生子。想混进王宫大宴找机会。辅祭对于主人也在其猎艳名单上并没有太鲜明的情绪，只是很想把他处死……
　　“呵呵，这个人的想法很有趣。他想找机会在宴会上向其他单身的女功勋贵族献殷勤，这样就有可能提升自己的地位。”
　　“骑马而不是坐车？”
　　“他可能觉得自己的打扮适合骑马的造型，会显得英武些。”
　　“那是什么人啊？”
　　“伯爵的私生子。没有继承权的那种，伯爵至少有婚生女儿，继承权在他之前。”这么短的时间，辅祭也只能挖掘到其最深刻以及最近的想法。
　　“哈，果然是好主意。”梅林完全不在乎对方知道他们两个的身份。“你的辅祭真聪明。”
　　灰影晃了几下才消失。
　　转过两个街口，马车突然开始增多，都是往王宫方向的。另外，走路的各种“行人”也不少，而且每一个都不好惹。
　　所以所有的马车都规规矩矩地走一条车道，速度不快不慢。
　　贝兰卡认识的行人较多些，关系好的还向他们介绍她的校友学弟、导师的曾孙梅林。前者是渊源，后者是重点，因此对方都会冲着他点点头，表示对后辈的赞赏——这位后辈的实力委实没有让他的曾祖母丢脸。伊廋库祭司声名远播，北三国的中阶及以上很少有不知道这位女士的：她虽不及高贵长寿的泽福祭司那么传奇，但在军医和魔药界是一位已经写入教科书的泰斗人物，搞不好寿命能够胜过泽福祭司。
　　梅林也有不少熟人，大家一听是贝兰卡祭司、朱勒子爵，立刻谨慎地燃起熊熊八卦。但在贝兰卡淡淡批判他们的护符挡不住任何中阶亡灵的时候齐齐求饶——她的辅祭正阴恻恻地出现在他们身边，表示这种程度的庇护只具有心理作用。
　　王宫到了。
　　两个人都不是第一次进宫。不过参加由国王王储议长元帅等最重要的人物办的正式宫廷活动还是第一次。
　　侍从们明显对步行而来、衣着神情“不拘一格”的人们更加恭谨。
　　结果一进大厅，贝兰卡就立刻被一位正与两名贵妇聊得天花乱坠的中年贵族所吸引。
　　“那位就是？”梅林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但之前都是远远看，远不如现在这样……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对。”好有魅力的超级老老老老前辈啊，可以当这两位贵妇曾祖父的年纪，居然下得了手。
　　那位贵族显然早就看见贝兰卡了，只是微笑点头。
　　贝兰卡和梅林不约而同地回了纯贵族式的礼仪——不敢行祭司礼来打搅他的好兴致，天晓得这个至今不显老态、身材保持健美的老不修以什么名字来勾搭寂寞空虚、若干年前就已失去丈夫情爱的贵妇人们。
　　不少高阶也被雷到了，干脆无视他。
　　结果是居然没人招呼一声泽福殿下或是祭司大人，嗯，就怕这两名长得还不错的贵妇被眼前的百岁老妖怪吓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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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面背后打听贝兰卡与梅林的人更多了，原本极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认识其中一个的都惊诧于这位居然和眼生的异性来赴宴。
　　祭司们一听到梅林的姓氏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贝兰卡祭司嫡系引路导师的后辈嘛，这样位阶合适的提携非常正常而且必要；魔武士们一听到朱勒子爵，先一哆嗦，然后极为礼貌地行礼，对于这样一位能横扫半个亡灵潮战场的人物，礼貌是第一要诀。
　　果然没有杂音。
　　“贝兰卡，做得不错。”泽福祭司终于离开了中年美妇们，与这位最引人注目的年轻后辈说话。
　　“感谢您的夸奖，我真是高兴。”贝兰卡笑眯眯的。
　　“我夸的是你的心态，离世和入世的分寸把握得很好。”还有仁义与残酷的分寸，也十分难得。
　　贝兰卡行了个恭敬的后辈祭司的谢礼。
　　“伊廋库那个小丫头也有曾孙了啊！”泽福祭司转向梅林。
　　小丫头……梅林抖掉鸡皮疙瘩，毕恭毕敬地行战士礼仪。“曾祖母向我提起过前辈许多次，不，应该是用您的事例来教训我。”
　　“哈哈哈哈，这才是伊廋库的风格。而且好坏都会提，然后告诫你不要像我年轻时那样做同样的蠢事。”
　　“……”
　　“……”
　　三个人的交谈时间不长。
　　但看到他们在一块相谈甚欢的人不少。
　　宴会开场后，泽福祭司便消失了。可能是因为国王见到他得行礼，也可能他懒得应付不喜欢的人，也或许另有活动，甚至可能已经去了朱勒镇的那间山顶小别墅。总之，没人知道也没人敢管他去哪。
　　国王与王储与每位高阶都聊几句，中阶们相互之间自得其乐。
　　贝兰卡的用餐位置与梅林的相隔不远，临近的是一位公爵，斜对面是二王子妃。整张桌子她是第二年轻，而最年轻的是梅林——其实他的成就相当不错，中阶战神祭司兼中阶风系、医药系神恩魔武士，只是在祭司们眼里比中阶冥系兼中级生命系兼中级魔药师的贝兰卡稍微差上一些，可在武士们看来、武技过硬的梅林无论哪一方面都不比贝兰卡差劲——所以梅林距离二王子妃最远。
　　宴会的食物丰盛精致，数量倒不算多，并且一反大量酒肉的贵族宴席“传统”，颇为用心地提供了很多烹饪手法高明的素食，非酒类饮料那真的是一点酒精也没有掺。祭司们中有一半不饮酒、小一半严厉控制肉食，魔法师们同样是严控饮食的人群，连战神祭司都是对酒类十分克制的。
　　好在这张桌子上有三位战神祭司，起码食量都挺不错，看着他们津津有味地吃掉每一道只有几口分量的菜，大家的胃口也开了。陪着食素的贵族们也高高兴兴地跟着吃，呃，就是肉少了点，酒也不大敢放开喝——真是痛苦的一餐。
　　贝兰卡则是研究每一道口味不错的素食的烹饪方法。看来要不是以前自己囤积了大量土特产的调味品和酱料、以及各种非当季食物，弄出来的吃食其实只有扔进水里煮熟这一种手法……也亏得吃自己做的餐食的人大多很久没有正常饮食，所以各个都说好吃，原因仅仅是因为没有干粮以外的食物吃啊！
　　“贝兰卡，听说梅林祭司在你家住了挺长时间？”这么久，对贝兰卡这样级别的祭司药师来说，真是连马上要死的人都能活过来好几次了。大家对此实在很好奇啊！
　　“哦，您知道梅林是我入学导师伊廋库马布乐维之女瓒祭司的曾孙，也是我的校友兼学弟，所以他在学校里的时候学了不少医药知识，但是毕业后就严重缺乏后续的学习和练习，所以制药和治疗水准一直停留在学生时代。这次他受的伤，如果平时多重视一些，早就应该自己处理好一半的伤势了，导师也挺不高兴的……我用的法子就是让他自己制药、自己试药，尤其是魔药茶和伤药之类，——所以，这段时间他在‘特训’，效果虽然还行，但时间还是太短了，做出来的东西我喝不下去。”
　　“……在自己身上试药？”
　　“对。”
　　“噗——”问话套八卦的祭司立刻被这样恐怖的“特训”逗得拼命闷笑。“老师”都喝不下去的魔药茶，还被迫灌下去……
　　梅林当然听得见。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默不作声地在各种戏谑的眼光中大吃大喝。
　　周围五六张大长桌上的祭司和法师们也都知道了，耳听八方是每个职业者都要学习的，最多范围大小不一。于是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转到这对有师门渊源的学姐弟的独特教学方法。自己试药、亲身体验很有促进学习成果的神效？太好了，回去就这样训练自己的学生，保证效果一流！
　　“看，谣言改为同情了。”贝兰卡回来时就满意地对学弟道。
　　“……”梅林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而且其实他的家族本来如此希望着，所以才从不催婚，如今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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