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管家奈玛在宅子上下包括二楼客房升起炉火的时候，乔科再婚了。
　　双方很低调地注册，连宴会都没有办。不过他们有来王都购物，顺道去贝兰卡家坐等结婚贺礼。
　　贝兰卡在顶楼茶室招待他们，不招待吃饭了，因为她家的饭食没有吸引力。
　　“你从几年级开始就不再生炉火了啊？”乔科感受了下到处是保温法阵的无色无味、只有极淡植物药香的温暖气息。没有壁炉火盆之类的炭味，空气很新鲜，而且从脚下到身上的暖和。
　　“吃饭有时会生火的。”贝兰卡答非所问。
　　“乔科，我已经学会做取暖剂了。”海辛丝并非在有意讨好，更不可能是自我炫耀，只是平平常常地讲话。这是成功婚姻的良好开始：平等，有可以讲得下去的话题。
　　“哦，海辛丝，你在马车和浴室里用，保证舒服，不过取暖剂在西城的市场太小，运到物资丰富的王都又没有意义，别指望做这个生意了。嗯，我们的房间太大了，一个木炭壁炉和一个石炭火炉足够了。”他也没有到处用法阵的习惯，早年是觉得奢侈，后来是习惯了与其他人一样、不特立独行。“我们要不要也把那间杂物间拿来当冬季茶室？”
　　“好啊，那个壁炉特别舒服，就是太消耗柴禾，当茶室用很合适。”
　　“两位，可以多参观参观，回去改建房子。”
　　“你的宅子太老旧了，我知道你的修缮费高得吓人。”
　　“礼物送到，你可以走了。海辛丝可以留下陪我聊天。”
　　“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个花园对你来说有历史意义。不过说实话，这个地段和面积与你的身份还是配的。”同样是子爵祖宅。现在王都的贵族圈子里已经没有人对她表示同情了，反而当成励志的范例。
　　但乔科表示，这种弃之可惜、用了浪费的宅子，送给他也不要。他宁愿要他家现在城中心的大客厅、郊区的大庄园和远处连绵的山头。瞧，这就是最早一批申请驻扎新领地的好处，现在去的人根本不可能买到如此廉价得令人发指的土地。最有趣的是，其他早前买了大量好地的人，稍微实力差些的大多被强买强卖了，理由是荒废了大量良田——也确实没有人手去耕种；而他的宅邸有大面积的危险品实验室，土地都只是收获物连土地税都不收的山地旱地，最要命的是那种收获物需要他这样的中高级尽快加工、不然价值就会迅速下降，因此没人对他的地产感兴趣。他这招是学的贝兰卡，她在沙万奇城的土地到现在仍然是生人不敢靠近，而她在王都北部的山头根本就被高地神殿长期占据——地租收获物还是交的，但大多是魔药所用的原材料，对普通的需要转卖给中间商的地主而言，价值实在不高。
　　“对了，你的魔药茶，拿来我店里卖。”
　　“好几种原料已经用光了。而且我没那么多的时间。”
　　“……配方？”
　　“行，只要你做得出来。我是用生命系的。”
　　“……真是的！把东南科兹玛菇的制品做做好。你的一些作品我快看不下去了。”
　　“那是试验品。我不久前才找到稳定均衡的方式。”
　　“拿来我试用。”
　　“……哼！”
　　海辛丝微笑着看着他们斗嘴，偶然插几句让大家更愉快。
　　于是贝兰卡给了双份礼物，一人一颗品相很不错的紫宝石，可以做同款的首饰，谁也别想独吞。
　　“你什么时候结个婚啊，你送这么多礼，没法赚回来，不亏吗？”老同学已经三十了吧，虽然比他年轻，呃，个几岁，但是这个年龄当祖母外祖母的都有，即使是普遍比较晚婚、坚持正式成年才结婚的贵族，也是再婚的年纪了。
　　“没找到不怕我的男人。”贝兰卡一点也没有任何遗憾之情。上辈子的她经历的男人太多了，自以为是的感情也有好几段，最终都是以悲剧收场……她真的受够了。
　　“好吧。记得我们的孩子周岁时要送礼哦。”
　　“……你怎么还不走！”
　　临走前，乔科扔给她一块上上等的极品魔晶石。这是应该分给她的四成收益所折。两个友人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其实各自对对方都相当慷慨。

　　******

　　去给河岸架空住宅那边的兼职仆人发工钱和新年礼物，并且清理房间、补充损耗后，贝兰卡在廊道那边连续冥想修行了三天，几乎没怎么吃喝，连仆人们都不知道她居然一直在楼上的隔帘后头。
　　日升日落，静水深流。
　　直到受了伤的梅林偷偷溜过来疗伤，见到房子的主人居然在此，惊得差点叫出声。
　　“你过来偷住就是因为受伤了？怎么受的伤？”都不需要点灯，两个治疗术和内服外用两剂药，魔药，应该是打斗留下的伤立刻好转很多。
　　“哦……我的同伴还在外头，我能带他过来吗？”梅林自己是医师，但受伤后显然能力大幅下降。
　　“可以。”贝兰卡抢下他的手里的药瓶，然后摇头。这位学弟的魔药制作水平看来还是十年如一日的维持在学生水平。
　　被用风平着送上来的是一名伤员，对贝兰卡而言有些重，对普通人来说可能致命。她一个魔法火球点燃了好几个照明火把，仔细察看伤情。
　　几个面积都差不多的房间都是石壁，按她的要求设计了最便宜的照明装置——在自家点一个铜币两支的火把，也只有贝兰卡做得出来。其实最初她是考虑拿来当实验室的。
　　比梅林年纪稍大些的伤员内伤外伤严重，甚至还有锐器、齿爪所伤。三个治疗术和内服药剂，止血并且稳定了内部伤势，接着是接骨。可惜她的手法太不熟练，伤员惨叫了一声活活又痛醒过来。
　　“抱歉，我不熟练接骨。”她一般要么无视，要么让敌人转世，普通的治疗都是助手们动手，她自己很少做这么“精细”的活计。
　　“我来吧。”梅林不好意思地接手。他好歹有功底。
　　药的成分让伤员又昏睡过去。
　　贝兰卡开始准备伤病员餐。
　　“你们去哪了？弄得这么多伤？”
　　“历练刚回来，用的传送石就是到你这里的”
　　“去挑战自我吗？”贝兰卡注意看了下，他的领子内的一个小小的徽章上多了明显是中阶祭司的祝福刻痕。战神殿有两个标志，一个很显眼，一个不起眼，梅林选择的是后者。
　　“是的。”也知道了他与高阶的真正差距在哪些方面。
　　“我想主持祭司不是那么赞成这种做法。尤其是你的这位同伴……没有达到一定阶段，有些事情是不提倡的。”简单明了地说就是不自量力。
　　“如果我要做越阶的事，肯定有强大的外力。比如去悬崖神殿应该资深中阶时去，但我是跟着出海、出行的；悬崖神殿到黯谷神殿应该高阶时才能做到，我是因为七名高阶及以上的同伴，才敢上路。”
　　“呃，不是八位吗？”梅林的注意力神奇地转向。
　　“另一位是双系中阶神恩魔武士。我得说，那两系都是资深中阶。你知道他吗？”
　　“知道那位前辈，不过没见过。”又是受伤，又是照顾重伤员的惊怕，又是耗费力量治疗。梅林整个人彻底蔫了。
　　“吃点药粥再去休息。”贝兰卡塞给他用水火双系法术快速加热然后温凉一份干药粥。
　　梅林没明白什么是药粥，吃到药味才知道是药物加了点恢复身体的稀薄主食。他还吃出来几种熟悉的药的味道，但还有几样人不出来。
　　“你的魔药水平太差了，本来如果你自己带了足够的药物，当时就能很好地控制住，根本不会拖得这么严重。我要跟导师说，把你带着集训。”他以为军医就是接接骨头止止血、治疗术范围越大越好这么简单？！
　　“……”梅林带着极度沮丧的情绪昏睡过去。
　　贝兰卡则瞬移去了学校，找到伊廋库祭司说了自己的建议。
　　于是梅林醒来后，悲惨地发现自己伤还没好就要去做魔药制作特训！
　　而最悲惨的是他的同伴高兴得不得了：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好药救命了——花钱也可以啊，但不要像高级店铺里的那么贵。
　　这两位伤员第二天能走的时候就被贝兰卡用马车运回王都的宅子。
　　第三天伊廋库祭司接手，连梅林和捎带的，两个人一起水深火热——捎带的那位都要哭了，因为他拖累了梅林受伤，被他的曾祖母一起训啊！而且居然所有人都羡慕他运气真好、有顶级大师免费看顾。
　　贝兰卡则正式回归自己的本职工作：制药制毒、解决疑难病症……还有收地租税收和判死刑。
　　就在她纠缠于一个药方，在办公区颇大的庭院内来回走动时，前面传来消息。
　　开战了。
　　老顾问们每一个都经历过大战，对此十分淡然。说起来贝兰卡也经历过，但她面对的都是死人和自己寻死的人，最大的活人对抗场面都是外国。这次算是本国参战。严格的说刚开始从新领土和新属地得到好处的北三国都卷入了。
　　阿特尼西亚，原穆库尔的反抗者，亚斯德尔丝拉特的两个出产魔晶石的国家，似乎还有一些小联邦，背后居然还有卡辛的影子，号称南方独立联盟。
　　这次不在距离双方都太过遥远的东南大陆开打，而是靠近班尼迪及其新领土的地方。
　　理由是班尼迪商人强买强卖南方出产的高品质魔晶石。
　　最要命的是，班尼迪由于不是个非常团结的统一国家，居然还有一些自认为没有分到足够好处的小城邦在暗中支持南方独立联盟，让班尼迪的驻军吃了个大亏。拉里奥兹和法加迈当然是一点亏也不肯吃，直接抓住了那几个背叛的小城邦的“间谍”公开审讯，然后以共同受害人的名义给阿特尼西亚等国发照会。
　　寒季还没结束时，两边悍然开打。
　　这次是实力对实力的真正碰撞。贝兰卡本来给乔科做的平价伤药、结果卖得一般，这次却终于得到了军部上下的一致认可：原料多、成本低、易操作。当然这个成本低是基于贝兰卡亲自做的一款核心魔药剂，一瓶稀释一百份，再配合目前军中没什么好效果的廉价伤药，一下子成了有用的好货。
　　其他总顾问们反应过来，也很快地给出了大规模战争所需要的物资——研究的速度比贝兰卡的快得多。好在她的本职不在药物方面，不会真的因此而泄气。但她开始转到别的研究，比如毒箭头。
　　梅林他们被派往战场去了。伊廋库祭司并不担心，一方面她有不少孙辈、曾孙辈，梅林不是最出色或最受宠的那个；另一方面她也是对曾孙的实力比较放心，这个年纪的跨系中阶魔武士其实十分出色，也只是在贝兰卡面前才显得挺没用的。他走之前是伊廋库祭司亲自给的药物储备，所以肯定是实用好货。
　　不过贝兰卡还是送了他一批护符：冥神祭司的护符，可以自用、送人或者特殊防身。正面常规战场一般都会对冥神祭司这样的名字有些忌讳，所以没有人会让她去战场，她也不喜欢看见太多的流血伤亡。
　　王都里的气氛已经有些不对了，不少肆无忌惮的欢乐大量减少，很多家族都有成员上战场，如果此时还在狂欢，不免显得太没心没肺了，何况还有不少家主或继承人在前线，那就更没有作乐的理由了。
　　普通民众相对好一些，毕竟大多数的家里不止一个孩子。
　　乔科没去战场，因为西城、西南德拉州其实也是战场的争夺物之一，所以那里同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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