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朱勒镇算得上北三国，甚至可以说是已知人类世界医疗条件最好的镇子之一，原因是这里是两个派系的医药神殿的培训学校所在。这两个学校的用地不交土地税，但是附近的两个诊所和几个药店则要付不低的商业地产税。
　　整个朱勒镇的店面原本就都是小店小宅宽街道。现在依旧如此。商业街也只增加了一条，住宅区因为是废弃军营和军用建筑改建，所以总面积并没有扩大，相反还是有不少刚建好的空房子。
　　山区的几块坡地已经成功改为药田，而药田的土地税与果林相当，比粮田低。至于牧场之类，由于过于广大而且利用率极低，只在牲畜市场上收取商税。只是那些药田的租金还要过几年才有——贝兰卡要上交的税得当年交。
　　所以乔科体贴地在交税前将两个合作的解咒药的分成拿来了：一小袋紫金币。
　　“以后我们的这门生意收入就不会那么多了。”不过他的积蓄，两成给了前妻作为补偿，其余的大半买了西南德拉州的土地，邻近他帮贝兰卡买的土地。凯丝凯迪亚神殿租了其中的平地，而高地神殿只租了一小部分山地，其余的都用来试种几种可食用的植株或者只是种树。
　　西南德拉州十年不交土地税，但商税契税等等还是要交的。其他两国的新领地也是如此操作，或者说这一系列的措施是北三国联合商量后定下的。连原奥堤瑟斯的许多国民也迁移到空无一人的废墟，开始新的生活。
　　“你想了什么主意？说吧。”
　　“平民可以买得起的魔药。”
　　“先问问凯丝凯迪亚神殿吧。”
　　“他们开了有坐镇医师的药店，但是缺少便宜的成药。他们要我们提供。”
　　“我们？”
　　“如果没有你，他们才不会相信我。”
　　“你的制药水准比我高得多。”
　　“可你的创造力远远超过我。”
　　“而且你的作品最受军队欢迎。”
　　“我那是特殊用途。”
　　“你的解毒药丸和香水多少都不够用，永远处于缺货状态。”
　　“我已经给了配方和制作手法。”
　　“可是大家没有你的跨系能力。特别是均衡这一条，大多数跨系人才都过不去这一关。”
　　“那你也想想怎么改进。”
　　“我说了，得靠你的创造力。”
　　“我创造的只能我亲手做，拉方丹祭司都可能做不到。”
　　“……那就一起想吧。”贝兰卡独家产品根本没有他掺和的余地，军部会直接用实际上非常划算的价格独占。
　　“你有想法吗？”
　　“就是常用药，但有特效的那种。比如风寒引起的发烧，湿气热气引起的另一种发烧，或是吃喝了不干净的东西导致的腹泻。售价用铜币，也方便医师学徒诊断，不会轻易配错药。”
　　“知道了。”
　　“我打算种植止泻药用的两样主料。”
　　“算上我。”
　　“呵呵，已经开始种了，明年收获，干燥后可以存放好几年。”
　　“还有骨伤药。”
　　“这个没有，不在这里种植。但是我们可以研究些便宜得多但是修养时间比较长的药物，内外用的都要。”
　　“……”
　　“……”
　　两名等级不高但经验丰富的兼职魔药师探讨着可以大量进便宜原料的配方，打定主意降低大幅自己的制作酬劳，以此提高药效、降低售价，达到民众常用成药薄利多销的目的。
　　“这样店员也可以向顾客推荐，省了一笔治疗费。”
　　“还可以放在家里，避免没有及时买到药，小孩子因此而病死。”
　　“确实。西城和周边，这一年里光腹泻而死的大人小孩估计超过一百。现在人口还是远远不够啊，很难找到当地的劳动力。凯丝凯迪亚神殿不肯租坡地，也是因为连水都没人浇。而高地神殿种的是能在高山存活的品种，但是换了地方那些植株的情况不佳，只能草草收割换其他品种。要不是免税，这些收获都不够交税的。”
　　“找找当地的植物，看看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吧。要不种树都行，专门种长得快的。”
　　“做燃料？纸张？”
　　“工场的燃料。”
　　“……好主意！”乔科跳了起来。“西城连煮饭烧水的陶锅都不能自给自足。我去找工匠。”
　　“朱勒镇就有。我可以安排。”
　　“工匠把家属带来的话，我在山下建村子。”
　　“石头屋？”
　　“呃，之前的树木都受了污染或是被砍光了，还没长出来。”
　　“那就种树吧。我的地方都种树。”
　　“你想练习土系法术啊？”
　　“有何不可。”
　　结果，更擅长药材的高地神殿首先在朱勒镇范围内的高山上找到了一种高地所产的珍贵药材，不过外形、性质不太一样，还需要进一步研究试验。贝兰卡完全支持，直接将那一块山地给高地神殿，不要租客承担税收，只要三成收获物。
　　她自己也开始研究那种奇形怪状的根茎，并且给乔科也送去一份做各项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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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兰卡，生日快乐！”拿着一束只有王都才有的高级鲜花礼物，梅林“奉命”来总医疗场祝贺女子爵的生日。同时还捎来一份军部的文件：在朱勒镇继续保留征兵权的领主同意书。
　　“……我居然忘记了。”贝兰卡看完，签字，还给迪恩写了封信，让他配合军部。
　　朱勒镇之前每年都有新兵进入军队，而且这些人熟悉本地的气候和军部的作风，是相当不错的兵源。前两年贝兰卡刚接手这块领地，大家都持谨慎态度：如果朱勒镇的人口大幅减少，那也没有必要与她这个领主协议了。现在领地上的一切恢复正常，人口不减反增，所以该有的义务也是要承担起来的。迪恩对此也是轻车熟路了。
　　“曾祖母让我来看看你的试验结果。”
　　“结果是对外伤的恢复效果远不如高地品种，但是可能对内伤有用。等等，我拿给你样品和几个建议配方。”总医疗场有着最好的试验环境，不论是实验室设施，还是身体底子很好的重症病患和重伤员。“……如果导师能够验证一下最好。”
　　“真是好消息。”梅林又多要了几瓶药。
　　“是的，如果供应军部，那么那块地就不用交税了。”贝兰卡是个极度模范的领主，不仅在领地建设方面，还在诚实交税上。“还有些收获归我。”
　　梅林很想说从没见过这么不在乎钱的封地贵族。也许这样的例子在女贵族中稍微多一些？他帮着摆好鲜花，花瓶还是他自备的，接着问她有没有空去看看马布乐维商盟大力赞助的一场艺术品展。
　　“哦？复古绘画艺术？好啊，我上完课就去看看。”她从来懒得去无聊的社交宴会，不过对艺术作品还是抱有尊重的心理。当然如果有穷困潦倒的作家来求助，她也不会吝于赠送几个金币的生活费……可惜没人来求助。
　　打发走有话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学弟，她还有一夜的病房要巡视。
　　吃过试验药剂的伤员复原情况很好，没有不好的反应，恢复得也比正常用药的稍微快一些。但贝兰卡还是决定停药，因为这种主药不能长时间大剂量的使用。
　　“这种药还没有得到公认，是试验性质的新药，所以有点帮助就行。”贝兰卡拒绝了伤员想尽快康复的用药请求。“而且不能长时间用。”
　　“长时间用会有什么坏处吗？”伤员觉得这么有效的好东西就应该一直吃到提前康复为止。
　　“我不知道的坏处，一旦出现可能危及生命。”贝兰卡严肃地答道。其实事情不会那么严重，高地有些人家把这种药材当保健茶，但是因为用量极少，看上去没有什么坏处。
　　“……”伤员默然。他只是重伤，不想因为吃多了药而死。
　　下一处病房，连手指头都不用抬地镇压了一个闹腾着要练武、不肯好好休息的少年病号，让他安安静静地睡个一夜加一天——没有任何药副作用的那种。
　　一整晚查看完上千伤病员，工作量不可谓不大，但对军医官、魔药师来说，是很好的历练，尤其是不会有叽叽喳喳的家属问东问西、或者对某种药或治疗方案指手画脚。
　　作为常驻总医疗场、还去母校上课的军医官，贝兰卡这个封地女贵族大概是最“平民”的一个了。贵族女性们都说她之所以没有辞去军职当个真正的贵族，是因为领地太穷，需要这份薪水养活自己，于是她们更不关心她的婚姻状况了：女法师，冥神女祭司，那基本上不属于女性的范畴。世袭封地女贵族的爵位通常只传承给亲生子或嫡亲妹妹的长子女、结婚与否并不重要，所以男贵族中没人愿意冒生命危险来追求她。
　　贝兰卡对此毫不介意，因为她根本不在乎有没有继承人，更何况她感觉自己仍然没有完全成年。这些年的大小极限修行，以及各系能力的提升，使她的身体发育严重迟缓——这对修行其实是不利的，但如果不抓紧这个年纪努力提升、将来的成长余地就非常小了。于是多数人在此悖论中选择了晋阶，这也是中高阶祭司大多单身的主要原因，女祭司的比例更高。
　　不过，快三十了还没成年，真的是……不过想必她的自然寿命也会比较长？
　　“朱勒子爵，你现在已经是封地贵族了，为什么还要那么辛苦地当个医生？还要当个教师？”而且贫困得可以，但这句话不太好意思说。
　　“夫人，我的病号来自各个地区、各个阶层，有平民也有公爵的儿子，而他们在我面前都是病号，稍有不听话我就可以直接让他们躺平睡上一天一夜，谁也不敢反对。”
　　“呃——”
　　“还有就是教师，我是祭司，上几节神学课程，不过我的学生们不仅有十岁的魔法新生，还有四十岁的将军，而我说的每一句都会被记在各人的笔记本里，兴许二十年后他们还会翻出来我的讲课内容做参考。我觉得这还是值得免费去上课的。”她真的不要讲课费。
　　“哦！我女儿的家庭女教师每月三个金币的薪水呢！”免费？难怪那么穷的封地女子爵。
　　“呵呵，如果我去上课收费，那么一个魔法时一紫金币是最低的价格。不过我不收，因为教育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我可以减少军官和士兵的伤亡，也丰富千百位职业者的知识储备。”贝兰卡一点不生气，还很有耐心地向这位来看艺术展的侯爵夫人和其他有意无意的旁听者们解释自己的目的。“不过我这样努力的修行，还是有一件极大的好处。您觉得我看起来多少岁？”
　　“呃……二十、二十一二？”说二十岁都有些勉强的清秀年少的面孔。不对，这位女子爵虽然听说入学年龄很小、但好像几年前就毕业了，那是多少岁来着？
　　“我已经二十八了，但看起来还很年轻。所以，我修行的时间是被从寿命里扣除的。也就是说，那些修行是神赐予我的寿命。我会活得比一般人长寿。”
　　“哦！神啊——”
　　所有人都惊呼起来。祭司还有这样的优势啊！
　　“虽然我们的清规戒律比较多，但还是值得的，不是吗？即使不化妆，我脸上也没有皱纹、没有斑点，显得年轻很多岁。”而且还没成年呢！唉……
　　“对了，梅林瓒祭司也是。”
　　“嗯，梅林学弟跟我一样，因为跨系天赋的原因，不得不付出更多的时间，但好处也是明显的。”她捏了捏尽责男伴梅林的嫩脸，“他只比我下一岁，但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出头。”
　　“……”女士们嫉妒又感慨地扫视着贝兰卡年轻的面孔：皮肤真好，显得真年轻。可，要像她这样拼命，徒步几年去神殿、在战场上对付腐烂了一半的亡灵……她们还是花金币去买化妆品和保养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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