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拉里奥兹军事魔医学院大部分的八年级生都会顺利毕业。
　　毕业或进修结业时，学生们一般都已成年，知识技能积累到一定程度，必须通过实践来更进一步了。
　　何况这间学院就是为王室和军部培养人才，每年那么多的津贴和所有费用都由“雇主”来承担，那么毕业后起码也得服务满学习的年限。加之若是在战场或其他需要的地方贡献八年后，不少人已能获得功勋爵位。这样的爵位虽然不及世袭而且没有国库贴补，但由于这个群体数量不少，且掌握实权或者重要技能，没有人会对他们在表面上显示出任何不尊重，他们唯一的担忧就是后代的能力问题。
　　世袭爵位可以传给继承人，但功勋爵位不能；可如果后代也有不错的职业，只要差别不大，比如上一辈是高阶或者有重大贡献，下一辈至少是中阶或是有同样重大的贡献，那么功勋爵位在上一辈去世后可以转移。也有少数高级魔法师或应用炼金大师将重大发明或发现让后代来发表，一般王室也仍然会给后代功勋爵位作为奖励。
　　贵族的爵位其实只与拥有者或爵位第一继承人有关，其他即使是配偶或直系亲属，本质上也并非贵族，只能说是贵妇或贵族子弟或贵族亲属。
　　所以其实真正可以称为贵族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女贵族就更少了，毕竟婚生子的继承权高于婚生女，而职业者中女性的比例也很低，一般不超过十分之一。
　　所以当贝兰卡佳德纳男爵升入八年级，加之未来的祭司、军医官的头衔，着实让人瞩目。可惜她从不出现在社交场合。
　　贝兰卡上辈子在这样的场合，总是深深地痛恨并且自卑着，如此的负面情绪虽然在这辈子已经被自己的成绩所慢慢取代，但很多东西依旧存在。
　　“我本来以为你会出席南城招待宴会，那个宴会的参加者有一半是功勋贵族，也是女魔法师们最常参加的……我听说你收到过请柬？”梅林瓒比当年入学时长大了不少，起码身高已经超过贝兰卡快一个头了——虽然实际年龄已经十六岁、各国都属于成年或即将成年了，贝兰卡怎么看都像是十三四的未成年小少女，而在这个学校即使把新生都算上，也有九成半的人比她高，另外半成差都是不多高。
　　“哦，那时候我忙着做衣服。”她指了指身上这身冬暖夏凉、行动便捷还带一些高级魔法饰品的长袍裤装，还有脚上的单靴。“光这靴子就花了好几天。”
　　“……很好的主动防御阵，历练的时候正好用到！对了，这次你们分院要和我们分院的八年级学长们一起出任务。”梅林虽然不知道贝兰卡的真实问题，但他明显感到她确实不喜欢这种场合，于是他很顺便地转了个话题。
　　“好像是呢，听说是联合毕业试炼。反正你知道我的，有时我在场帮助挺大，有时反而会坏事。”
　　“好的，我如果碰到学长们，会跟他们提一下。”
　　两个人走到实验室建筑群中的一条小道上就分开了，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经过实地试验，贝兰卡确定自己做的这双靴子确实对徒步有极大的帮助，走路轻巧、没有震动不说，还有相当的助力。再配合医药之神恩的独特日常冥想方式，一路不停地走到都城也不累。就是花的时间比较长，她到达魔法会所店铺已经是晚饭时间了，飞跑兽车已经回去了，她不得不走了一夜回学校。
　　一天一夜，其实只吃了一餐半的饭，茶水也是在饭馆里灌的，还用了一回女士盥洗室。
　　大清早进校门，卫兵们吓了一跳。
　　值班教师过来问贝兰卡有没有外宿请假。
　　“我昨天上午走路去都城的，因为路程有点长，所以在魔法会所的店铺里买好补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学校的车早就离开，我就再走回学校。”
　　“佳德纳小姐，你是步行去的都城？又步行回来！”这位女贵族相当有名，这次她干的事情估计也能出一把风头。步行吔！连魔武技学生都不高兴这样走路锻炼的。
　　“道路很宽敞平坦，路上的车辆也很守规矩，行人很少。就是没有补给休息的餐厅或者旅馆。”
　　“你是走路的？”谁问她路况啊？路况不好能用飞跑兽车来回吗！
　　“我也是测试这双靴子对走路的辅助功能。我的魔力储备不高，但是也能够支撑消耗了。”
　　“还用上冥想手段？”值班教师虽然大多是教些通用初级课程，但好歹是教师，有相当的见识。
　　“是的，否则还是太累了。”
　　“行了，赶紧回宿舍梳洗吧。不过下次还是坐车吧，太浪费时间了。”
　　“好的，谢谢老师。”
　　三天内，全校都知道这位女男爵为了测试靴子而走了一天一夜的路去都城买东西。
　　还有，她买了什么？听说她空手来回的。
　　多数人认为是一些精巧的魔法用品或是学校里没有卖的高品质魔晶石或魔法炼金成品之类，少部分人猜到她有空间装备——五个毕业生里就有一个学生有空间装备，所以大家一点不觉得奇怪：贝兰卡没有装备才是怪事！
　　再过几天，联合试炼任务开始。贝兰卡只在手上挂了个时髦的女士手袋，外套有些奇怪但腰带十分华丽，长裤与靴子颜色款式搭配得很好，脖子里还有一根链子只是看不到吊坠的模样。
　　就这样优雅从容地像是出门去与朋友吃饭的，跟着一起上了战场。
　　……
　　拉里奥兹军事魔医学院的每个毕业生都要去战场历练，哪怕是军医和农业，也要去最靠近战场的工作场所，因为很多边境用的是屯田制，需要特种农业技术。
　　贝兰卡和同学们外面都是一件淡青色军医官窄袖长罩袍——她的奇怪外套现在就显示出好初来了，因为其穿在军医官罩袍里头十分相配。
　　可惜现成没有其他女性对此表示赞赏。男士们都一头冷汗地正在拼命记忆和练习保命的方式。
　　这些方法包括武器大多不适合贝兰卡。
　　她的有毒小武器已经用得十分纯熟、就是缺乏实际使用，最重要的是，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进入冥界，而且出来后的一段时间就是活生生的人形毒刃，不过杀伤力因为缺乏实证而未知。
　　这是中阶及以上冥神祭司们的两大保命手段之一。另一个就是召唤亡战士来作战。只是后者有时会引起人们的恐慌甚至过激的反应，所以通常情况下他们是不用的。
　　贝兰卡还不是正式祭司，但上述两个手段都能用。这一点令拉方丹祭司既得意又羡慕嫉妒。
　　至于伊廋库祭司的同样骇人的压箱底手段……不是导师不肯教，而是学生真的无法学。

　　******

　　今年周边没有大规模边境战争，只有局部的行动，比如说帮助友好小国解决与武装盗匪携手叛乱的地方大贵族。
　　亚泽里亚是个内陆山地国家，半数以上的土地不适合人居，只有两成的土地有物产、其中还包括大型矿石，不到一成的土地能够种植粮食。所以这个国家出产劳工、雇佣军和盗匪。有两条重要的商路靠近这个国家，因此这一段大约一个多月马车路程的商道是佣兵们赚钱最多且伤亡最多的区域。甚至有佣兵和盗匪是亲兄弟的故事，是亲戚的更多。好在亚泽里亚的武士之风盛行，绝大多数人认为背叛主人或雇主的行为是可耻的，所以亲兄弟兵戎相见并不如外人想的那样无法理解。
　　学校选择这里做历练场所，一来是叛乱地出产的秘铜有一半是出口到拉里奥兹联盟王国的，二来亚泽里亚的国王向这个比较近的客户大国求援，愿意免费赠送叛乱地十年的秘铜出产。
　　而叛乱地也同样向拉里奥兹联盟王国求助，以一座中等的、刚开始开采秘铜矿为报酬，换取亚泽里亚的王位。
　　拉里奥兹的议会加上国王和王储一起投票，多数支持维护亚泽里亚的王室正统。于是拉
　　里奥兹果断地派出十支飞跑兽千人精锐，走商道，从边缘擦过两个小邻国，加入亚泽里亚的王室近卫军，外加一群历练的毕业生。
　　“每次毕业历练都有人死，但是大部分毕业生死于疏忽大意和不守军令！”
　　带队的是胡塞因将军，魔武分院副院长，也是梅林瓒的导师，他的首要任务是教会学生们如何保命。这些学生都是重要的国家资产，损失任何一个都让人痛心。可这是战场，死亡与抗争才是主旋律。
　　这次有近两百名毕业生，从魔法传送阵走，然后骑着飞跑兽与上万精锐飞跑兽部队会和。进入战乱区域之前，胡塞因将军再次与学生们交待，然后每十九名学生加入一支千人飞跑兽骑兵队，各个分院的平均分配，保证军队里有各个专长的毕业生。当然参战的还有正式的战争法师，每一支队伍有一位中阶和一位低阶，他们的主要任务仍然是与清一色的魔武士副队长们一起教导、培养和保护毕业生们。
　　贝兰卡不太习惯长时间骑乘飞跑兽，但她的法衣习惯。在半数防御阵都开启之后，她在兽背上的时间都在冥想和修行——但不进行冥神恩修行，因为速度快、耐力好、食量大、脾气差的飞跑兽与其他动物和多数魔兽一样，对冥息敏感。
　　整支队伍里，也只有她始终保持着清洁和风仪，还在露营时与大小校友们分享她带来的大批新鲜果蔬。
　　是的，大批。
　　她项链上坠着的是自己进行后期加工的空间原石，原石的价格比空间袋子便宜多了，只要八十几个紫金币，但是后期的加工工作十分繁重。如果贝兰卡不是有着非常好的法阵功底和节约紫金币的强大毅力，根本做不出来。
　　即使如此，她的空间原石使用效果很糟，但东西还是能装不少的，比如十几大筐水果和蔬菜。
　　吃掉多少就到路过的市场补货。
　　……
　　叛乱地都是山区，不是低矮的丘陵，而是连绵不绝的高山峡谷急流和荒原。有些路连飞跑兽都走不了。
　　拉里奥兹派精锐部队支持王室的消息根本不是秘密，大约四万到七万的叛军自然不会在原地等死。而且军队一路开来，路线几乎是公开的。
　　贝兰卡这一拨中路军有足足四支飞跑兽千人队，是接应亚泽里亚的大王子一起进攻叛军主力的——学校并未对她有任何明面上的照顾，但其实仍然是照顾了。
　　大王子是从亚泽里亚王都出发，贝兰卡这三支千人队则是从南部侧翼穿插。
　　如果没有特殊的魔法手段，他们很难在伊利斯莫高原会师。
　　“这种蘑菇有毒……”
　　“这种叶子不要采，不要碰到皮肤……”
　　“这只，还有这边的三只，全部烧了，有疫病……”
　　“……”
　　四千零几十人的队伍一路没有遇见像样的阻击，充其量是一些低级魔兽带领的兽群，作用是送菜。
　　贝兰卡以前也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辨别毒物的好本事，她见到实物就可以嗅到、也许其实是感受到毒性的存在，所以就地取材的食物的取舍就由她来负责了。
　　通常情况下，军医官是军队的负担，可一旦出现疾病伤亡，又成了颇为关键的人物。可军医不适合出现在作战的第一线，因为即使救治伤员也需要安全稳定的环境，所以医疗场通常既安全又设施储备齐全。
　　所以贝兰卡的同学中有一大半都在这支队伍里，可见指挥官对这一路军队的设定基本上是主力的正面常规战。
　　已经中年的亚泽里亚大王子是王储，但他还有两个同母、四个不同母的弟弟，因此即使他阵亡也不会影响王室的运转；而如果战绩不错的话，王储今后即位会非常顺利。
　　不过他在接见盟友军队代表后，曾经私下表示怎么有未成年的少女参战，时不时有些过分了。等他知道这批毕业生部队都是八年级生时惊讶了好一会儿。
　　矮小瘦弱的身材，褐色的刘海下是稚嫩的脸蛋，配上以上浅褐色的大眼，十六岁的贝兰卡看起来最多十三。
　　“小姐，多吃点肉，长得快一些。”亚泽里亚军中的炊事长特意做了份什锦肉菜给贝兰卡加餐。
　　“谢谢。我长得慢是因为实习祭司修行的原因。”
　　贝兰卡一边闲聊一边给魔晶石充能，这块高级魔晶石要配一双能飞翔的及膝长靴。前面有条大河，工程后勤兵们正在架设浮桥。而少量魔武士和魔法师在夜间浮空或潜水到达对岸，听说没有发现有埋伏。
　　但是大王子这边还是有好几位本国的经验丰富的将领，加上拉里奥兹派来的一名将军，都认为在过河时有可能遇袭，所以魔武士和魔法师有半数都派到对岸去了，当然经验明显不足的毕业生一个也没派。
　　贝兰卡被告知用一切手段自保。于是她将自己准备的东西都用上了，还借给三名没有魔法天赋的同学一人一个折叠浮板和机关绳索。她忘不了那几个同学眼珠子都凸出来的眼神，然后很愉快地告诉他们这些装备总共值三十几个金币，历练结束后一定记得还给她，以后需要的话自己去都城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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