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贝兰卡第三次去都城，原因是她的住处经常有客人，而且还是成群结队的客人，需要招待他们的必要吃喝——现在烤炉烧炉炖锅和几种不太便宜的木材和高级炭，还有一批可以存放的食材，都堆在贝兰卡那一处房子里。
　　幸好女主人自己的东西不多，不用的都暂时扔进小巧的地窖，不然还真放不下。也是研究了贝兰卡的住处，大家心里平衡了很多：即使有诸多所谓的特权，也就是比大家多一个起居室和过道，面积只不过大一倍，但是因为距离较远、必须骑马上课颇为不便还浪费钱，打扫还要找兼职女仆、否则太费时间。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班级聚餐！
　　总之，在中低年级时，这种住宿“特权”对他们很不利：费时费钱！少数贫困的孩子还会拿一半津贴回家抚养亲人，虽然现在留下来的学生们都不靠津贴过日子，但想到如果当初每月要多那么一笔花费，很多人还是要心疼的。
　　何况贝兰卡是唯一的女生，那个，全校女生都能住这一片的独立住宅，或者宿舍区里最好的套间。
　　请注意，全校的女生数量从来没有超过二十个！物以稀为贵，男生们对女生普遍还是比较照顾的。何况来本校读书的女生，要么是贵族，要么不是好惹的——贝兰卡同学两者兼备，尤其是她刚冥神恩修行结束，一身冥息恐怖得让人窒息！大家都是问清楚她修行的系别和时间，才大着胆子来“做客”的。
　　四十个学生，三十九个是目前身份仍然是平民、但未来相当部分能获得功勋爵位的男生，“必要”二字自然是与贵妇们社交所需完全两样。
　　什么都需要数量。
　　贝兰卡选的都是送货上门的中等店铺，不然即使租一辆货运马车都放不下。从地毯地垫到软榻拖鞋，家居商人一听说是送货到拉里奥兹军事魔医学院，还很高兴地送了靴子清洁器，估计要两辆货运马车才能装得下。贝兰卡一走，老板夫妇和伙计们就疯狂猜测她的服饰有多少是魔法用品。
　　事实上她的所有穿戴都是魔法或是神术神咒的产物，有价无市，不卖。
　　茶、五个品种两大箱三小箱，常用花草药茶、三十多种，也是用盒子罐子瓶子装的大分量，同样由一家店送货去学校。
　　不怕冬夏风旱雨五个季节、可以存放超过十三个月的食品，两家店，无数扛。
　　比较廉价的兽奶倒是在学校里订，但是各种不同口味的乳制品就需要自己买了。
　　痛快地花掉二十几个，金币，贝兰卡估算着自己手头的紫金币，纠结半晌，还在一家中等餐馆兼茶座里犹豫了一整个中午，还是去魔法会所的附属店里，买下了最便宜的一款空间袋，而且是外表有瑕疵的样品，凭着学校高年级的身份以内部折扣价，还好说歹说花了三百十四个紫金币。
　　贝兰卡的生活瞬间又回到等发津贴的拮据时代。不过这回她是等着给军部交货——这回交得少，不过因为距离上次交货时间短，那位副官立刻答应明天过来。不然她手头就只剩下两百多金币了。
　　嗯，也幸好买了最便宜的一款，不然明天交了货也不见得能买下正常价格的五级正品空间装备——至于一级乃至特级，可能要很久以后了。

　　******

　　“佳德纳小姐，这个喷射装置非常实用！”
　　“谢谢，不过这是我从应用分院的七年级同学那里订购的，我可以告诉你几位主设计人的名字。”
　　“非常感谢！”
　　配有极少量剧毒剂的喷射型防御小武器，灵感来源于可以装些“小东西”的附魔箭枝。虽然有些对不起已经尽力了的梅林瓒，可贝兰卡依旧觉得弓箭对自己这样的非战士而言太麻烦，大而笨重，还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于是她用几盒改良解毒剂与应用分院的同学交换——在某一大家都知道的领域，贝兰卡的作品性价比之高可谓绝无仅有——请他们帮忙设计制作适合自己的小武器，不想这个设计居然能作为学年成果！那几位同学每个人都做了两几款样品给她，以致她除了自用，还能送副官每款一件的样品。
　　“真是太好了！学校真是人才济济！”这位副官估计主管情报一类的，对这样的小武器爱不释手。
　　“他们的老师鉴定以后说可以作为学年成果。”贝兰卡补充了一句。她给那几位同学的报酬实在太低了，有点说不过去，不如帮他们拓展一下“生意”吧。起码军部多少会给些物质奖励。
　　不久以后，快放学年假时，那几位应用学院的同学每人送了她一块高品质的极品魔晶石作为礼物，托一个人一起带来她的住处——不收就是非常不给面子。
　　“熙安，你们太客气了。”
　　“贝兰卡，你知道你的推荐对我们这些没有背景的七年级生有多重要吗？”平民出身的熙安乌萨马在应用分院的成绩中等，明年毕业时分配不到多好的地方。这也是当初贝兰卡能找到他帮忙的主要原因。如今有了直接入高层眼的成果，他几乎已经确定了自己将来最好的方向，之一，就是设计制作这种高级的非常规武器，相信感兴趣的远远不止是军部。
　　“最重要的还是收集需求，熙安，有越多的使用者，或者越大的破坏力，你们就越会收到重视。”贝兰卡还记得自己上辈子病入膏肓的时候，那时有个连她这个病人都知道大新闻，就是哪个小公国的一个平民很有发明才能，被国王重金礼聘来，结果这个人制造出了可怕的武器，被封为世袭男爵，还得到了一块很好的封地。“比如你如果能做出可以由几个人一口气灭掉几百人的武器，应该就可以成为世袭贵族。”
　　“……一比一百，你就可以做到吧？”熙安是在七年级开学时的幻境历练里才认识到的：即使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贝兰卡佳德纳女男爵，轻柔优雅地一抬手，就让十几名前锋敌骑倒地不起，而她连步伐呼吸都没有混乱地漫步走向一大群、真的是密密麻麻一大群亡灵敌人，接着这些亡灵就没了，消失了。当时他正巧就在附近，可是连咒文都没听到。
　　“一支千人队配有一名祭司两位魔法师已经是很华丽的阵容了——我说的是几个受过短期训练的普通士兵可以操纵的武器。”听说那个平民就是发明的这种武器，哪怕几个普通的农夫，训练半年就能成为超级武器。虽说武器的造价和消耗抵得上千人骑兵团的装备，但是省下千条受过多年训练的骑士的性命，还是很划算的。
　　“可是，你说的那种作品很不容易。非常不容易。”如果容易的话，早就被做出来了。
　　“那当然！世袭爵位哪有那么容易得到！我的祖先，第一代佳德纳男爵，是向开国国王捐赠了足够一万人的军队吃三年的粮食，奠定了一场关键战役的胜局，国家建立后他才论功行赏得到了爵位。不过他并没有御赐领地，而是将自己本来就有的土地转为领地。现在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而且有时即使有，也是豪赌，赢了名利双收，输了全家没命。”
　　熙安沉默着喝掉第三杯清茶。这种茶十个银币一小盒，不便宜，适合中等家庭用来招待客人。七年前的熙安极少喝到，现如今是临近毕业的学生们的日常饮品了——七八年级的学生几乎个个都有领报酬的机会，而且报酬不会低。
　　世袭，真的很诱人哪！
　　“不管怎么样，其实我们最想感谢的是你的想法。全新的，完全根据不同以往的使用者的需求。”事实上他们想感谢的是她的推荐，不过这样讲的话贝兰卡肯定不会收礼物。
　　贝兰卡想了下，“那我就无耻地收下了。”
　　不过她很坚决地回送了她最能拿得出手、而且不是被禁止流通的外用解毒剂和内服解毒丸，所有的存货，而且再附上对应的解说。只是配方无法给，因为别人拿了配方也做不出成品，而比如拉方丹祭司那样有能力做的、一般人根本请不动。
　　熙安很清楚，这样的解毒药有特定的用途，说贵重不贵重，但必要的时候却可以救命。于是他也爽快地收下了。
　　双方都愉快结束此次谈话。
　　也许再见面是若干年后了。
　　另外一批难得再见的同学，在贝兰卡的住处开了欢送宴席后也离开了学校。对他们，贝兰卡就不会单独送什么礼物了，最多同学们凑起来，从其他分院的同学那里交换来一些实用的东西。
　　本来也有同学希望贝兰卡能给点防身的，不过被后者的一句“没有特殊防护措施携带者也会中毒”给吓回去了。
　　到下一学年，班上只剩三十一个学生了。
　　他们中的大部分会在明年毕业，然后各奔东西。
　　贝兰卡踹走还想吃喝一阵子的同学们，备好一些干粮就闭门不见人，边冥系修行边制作新的法衣，这次做的是内衣、窄袖短袍和宽松长裤。
　　她打算八年级的学业完成后就休学几年，得到正式祭司之后再毕业。那时二十岁左右，长相估计有点成年的样子了，正好为“雇主”效力。
　　拉方丹祭司觉得过早成为祭司不见得是好事，而伊廋库自己也是二十岁时成为正式祭司，所以很支持小弟子的决定。
　　加之梅林也打算明年就中止学业，先去魔法之神殿集训，然后到战神殿接受祭司历练，所以拉方丹祭司一缩脖子，不再提反对意见。
　　学校对贝兰卡的选择完全支持。任何不到三十岁的祭司，尤其是有实力的年轻祭司，都是极为宝贵的国家财产。虽然祭司的国籍会有所模糊，但如果是国家倾力培养的祭司，绝大多数都会过自己的母国或母国的盟国十分优待，更何况是军事背景的，那更是忌讳与敌国有牵扯。
　　魔法师也同样如此。高阶职业者在各国都是座上宾，经常有好几个甚至十几个国家赠予同一位高阶以本国的贵族头衔，甚至是世袭头衔。但母国有亲朋好友、有老师同学，除非是被母国抛弃或追杀，多数高阶职业者都是有国家概念的。
　　何况，历史上单纯为了利益而叛国的职业者，一般下场都不会好，因为多数民族都不喜欢叛徒。而如果他们被俘，倒反而会得到礼貌的对待——直到纷争或战争结束。
　　作为祭司人数最少的冥神祭司，尤其是类似泽福祭司这样传奇般的人物，大家往往只关心他们为人类做了什么，而不在意他在几个国家混或是有多少贵族身份。
　　贝兰卡作为拉里奥兹联盟王国已知的唯一一位冥系女祭司，哦，还是位女贵族、女军医，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一种稀罕的象征，代表着贵族女性的另一种极致，大家并不指望她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只要她多少有点贡献，终生养着也无妨。
　　不过显然，贝兰卡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她只关心如何完成未来的五六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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