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安琳娜送了一套据说是她母亲的家乡出产的茶具和茶叶。这种茶叶是烤制过的，味道醇厚，可以加其他配料比如奶制品和香料，也可以直接喝。茶具则是品质很好的水晶。两样东西价值不太高可也不低——当然这是对贵族们而言的中等交好礼物。
　　贝兰卡则很没创意地回赠了一块高级魔晶石，还教她如何自己充能，并且给了一个保温防尘的复合魔法阵的图纸和技巧。这姑娘显然受过一段时间的训练，用自己的魔力充满一块中级魔晶石大概只要两个魔法时，比她当初快了好几倍。
　　安琳娜之前确实没有学过自己充能魔晶石，她只会用现成的。
　　“用这个作为法阵的能量，你可以让床单维持非常舒服的温度。”
　　“这真是太实用了！离壁炉太近我怕火灾，太远就会冷，所以我都是用自己家带来的绒毛厚被子。”
　　她家以前也有，但老旧不堪，都没带来学校——事实上，要不是接应的小军官说，她这样的遗属学校会给每月至少三个金币的津贴，她根本不会来这个军医分院。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很多的魔法天赋，念魔法分院是无法毕业的；只有念军医，还对女生降低难度，只要学完全部课程就能毕业，不要求达到什么水准就能有一份待遇良好、受人尊重的工作。
　　最后证明她的选择再英明不过。
　　只是，如此高的冥神神恩……估计与自己重新来一遍有关吧？
　　亦或者那个人生只是幻境大梦一场？
　　思考着哲学问题，贝兰卡有点心不在焉地送阿琳娜出门。
　　“哦，贝兰卡，你最近碰到什么困难吗？”
　　“困难？是，我在试验在短刀上嵌套法阵，省得老是被武技课的同学们压着打。”
　　武技课的同班同学又有所调整，贝兰卡十分郁闷地与今年的魔武士新生一起上课——就她一个老生，而且还是五年级生！当然，阿尔古万老先生把她一脚踢开也是为了她好，谁让她这些年过去，仍然一点点的个头呢！连力量也没太大长进，技巧更是四年如一日的平平。
　　“呃……我能帮上忙吗？”
　　“如果你学到武器嵌套法阵的技巧，就帮帮我吧！我真的不适合当一名武士，但是没有一定武技那是很危险的事情，所以只能用我擅长的东西去对付不擅长的了。”
　　“好！我一定会努力的！”安琳娜踌躇满志。
　　“……”
　　好不容易打发掉过分热情的邻居学妹，贝兰卡突然想到找出来当成水壶垫子的购物册。那本册子上果然有这款茶，特级品，一小包居然卖两个半金币，每天一壶可以喝“整整半个月”。
　　自己急中生智的回礼果然很准确，小学妹送来的茶叶是一大盒子，包装漂亮、内容实在，哪怕是价格不算过分虚高的小铺街都能卖到二十金币。外加没有杂质剔透美丽的茶具，一块高级魔晶石还真不够！幸亏自己还多“传授”了些经验，不然真的是占学妹的便宜了。
　　……
　　贝兰卡并不知道，自己这穷得叮当响的女男爵的身世是都城贵族圈子中最典型的反面教材。父母们都拿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教育即将成年的儿子：不要像前代佳德纳男爵那样蠢到家，被情妇们骗光祖产，让继承人狼狈不堪地去当女军医！
　　女军医？这真是贵族的奇耻大辱！
　　其实若不是贝兰卡佳德纳女男爵成为著名的拉里奥兹军事魔医学院中的知名人物，还在某种程度上关注度很高，几乎不会有人知道她的经历。
　　上辈子的贝兰卡靠当情妇度日，不过因为这种方式在缺少财产的贵族男女中挺多见，而没有财产支持的男爵爵位实在无法引人注意，所以没人注意。
　　现在知道她的人已经从“好运地成为伊廋库瓒祭司嫡系弟子的小可怜”，变成“估计将来成为阴气沉沉还恐怖地可以断言生死的女祭司”。如果不是校方强势地回绝并且含糊地解释，估计每天都有一堆人来找她询问自己还能活多久。
　　贝兰卡懒得理会这些，她得努力攻读普通药物的应用来弥补魔药成药课的劣势。拉方丹祭司这样的资深教师也从不会多嘴，伊廋库祭司更是会直接给人一记清泠术让对方在一天一夜之内始终保持清醒无法睡觉。
　　只是——
　　“贝兰卡，你做的药效果……挺特别的。但效果很好，很适合没有即刻生命危险的病例。”伊廋库祭司已经放弃了教导这位学生用常规办法做魔药。不过有些成药由这个天赋奇特的学生来制作，效果同样奇特啊！
　　送来医药之神殿的病号肯定兼具两个因素：重要性和棘手性。
　　伊廋库祭司非常肯定贝兰卡做的亡灵系伤害解除剂有效，不过一般的药物都是正面镇压或是以毒攻毒，贝兰卡的却是……融合改造再排泄。怎么说呢，时间嫌太长，但效果更佳且没有副作用。
　　贝兰卡也很无奈，有些东西到她手上，经过她的魔力组合，肯定有变化。而对付送来神殿的病号，不可能用普通药物就能解决。
　　“你可以试着暂时压制神恩。去问拉方丹吧，他经常到处混，肯定有法子。”
　　“他说我要大概要等到成年的时候才能做到。现在完全无法控制。”
　　拉方丹的原话是：在她成年前不要出门，不然她这样会走动的“冥界代言人”，身边会跟着一堆奇怪的非生灵，还是高阶有智慧的那种。
　　“好吧，你趁还没有单独历练前，多赚钱、多练习、多储备。你如果走路去最近的冥神神殿要花个三年，如果碰到更艰难的历练五六年都有。对了，一个走长途需要的空间装备要上千紫金币。”
　　“……”大概要做四百剂毒剂或者五六百大份的解毒剂才有这么多钱，她得不念书辛苦工作半年！
　　“还有十几双上等的魔兽皮靴，至少三身上品法衣，你现在的只能算是中等。”
　　贝兰卡已经无力了，“导师，我会好好学习的，现在的我太弱小了。”
　　伊廋库很满足于彻底打击到这位小学生。说实话，她的这个小弟子的天赋百年一见，连拉方丹都已经只能靠经验积累和其他的技能才能摆前辈的谱，说太弱小，那是相对于成年后的完整能力而言的。在同龄人中，贝兰卡应该是没有对手的，这个没有对手并不是指强悍程度，而是指致命程度。比如这小家伙做的毒剂，她，只能长期压制，没法解！又比如，几乎没有毒物能够伤到这个小学生。
　　“你不是弱小，而是将来会面对太多的强大存在，你必须战胜它们才能活下去。”
　　从贝兰卡小小年纪就直接接触到了军部高层开始，她注定无法好好地当个女男爵。
　　******
　　贝兰卡则完全没有导师那样的忧虑。
　　她的忧虑期早就过去了，每一天，每一个作业，每一件任务，每一项考验，都代表着新生，愉快的、自给的、剽悍的，与上辈子的艰辛软糯贫乏完全是两个样子。
　　魔法课，成绩平平；成药课，勉强通过；医疗课和外语课，都是中等偏上。军医学院五年级才开始上的历史地理政治军事外交等综合在一起的高阶版“礼仪课”，她学得居然很不错，不过因为不考试、不考核，所以没人知道这一点。
　　这个变体的“礼仪”课不允许记笔记，也不给课本讲义，但来讲课的全部是某个方面很有独到见解的人物，不是军官就是高级官员，有时来的是颇有想法的学者。
　　“……我出使过的十一个国家，多多少少学过二十多种语言，方言就没法说了，不过勉强能分辨上百种口音——但是现在老了，很多不记得了。”
　　衣饰体面、头发全白的平民老外交家已经退休了，仍然还有些国家津贴，但少了高官的工资和使臣补助。他现在到处讲课、教导年轻人和学生们，尤其像拉里奥兹之类的学校出手大方，生活也仍然维持着体面的水准。
　　这样不习惯积蓄、为了面子乃至不成器的孩子不停地拼老命赚钱的例子，贝兰卡表示不敢苟同。但是老人讲的东西很实在。
　　她只对他说的两个小国有点熟悉，因为上辈子曾经接触过这两国的不少人，居然与老人的观点看法类似。
　　唯一遗憾的是冥神神殿附近的几个不是很太平的地区没提到。
　　不过没关系，拉方丹祭司去过，而且是步行。
　　未来她也将这样走一遭，正好走到地方成为正式祭司。
　　贝兰卡略为走神地眯起眼，然后听到老外交家开始随意提问和解答。
　　很多学生关心的都是经常有战争的邻国，还有就是经常要去支援的友好小国。
　　作为大讲堂里——好几个班合在一起听讲——唯一一名女生，贝兰卡很习惯地被点名问。
　　“小姐，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我发现你刚才眯起眼在思考什么。”
　　“先生，请问您对混乱之地德拉安哥拉有所了解吗？”
　　“哦，真是个好问题！好吧，知道这个地名的同学请举手。”
　　只有三只手举起。
　　“德拉安哥拉的风景非常、非常优美，这是所有去过的人的一致看法。而我也曾经跟随一支由化装的士兵暗中护送的商队去过那里……优美的环境，是山和水，可惜的是那里严重缺少耕地，山体土层薄、树木少，无法养活人口，所以当地人以抢劫为生。但那里有一些很珍稀的药材，却掌握在几个盗匪团伙手里，跟他们打交道，要么通过中间人出高价，要么手上有强悍的武力。所以，你们没有实力不要去那……对了，小姐，你为什么问这个地方？”
　　“那里有个神殿，我在三十岁之前要步行到达神殿，才能成为正式的祭司。”
　　“……如果有长辈的提点，应该能够成功。不过一定要小心谨慎，任何时候包括睡着的时候都得提高警惕。听说有些祭司甚至不睡觉来保持警觉。”老外交家显然知道那个神殿，也明白这位罕见的女生的罕见天赋神恩。
　　“谢谢您的提醒。”
　　******
　　下课后，贝兰卡就被一群至少高她一个头的学弟们围住。
　　三十岁以前要步行到遥远偏僻又混乱的地方，显然这个说法刺激了一整个魔武班的学生——都是男生。
　　“这位学姐，”魔武分院来的都是二年级生。“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吧！不过如果到时候我们没有任务倒是可以帮忙，学姐你要走的时候干脆发布一个任务，这样有保障些，我们学校里硬汉很多的！”
　　“谢谢你的关心。”贝兰卡认真地表示感谢。“拉方丹祭司十九岁开始走，二十五岁到达神殿，连一根头发也没有伤到。我设定为三十岁，已经很宽松了。”
　　“你是冥神实习祭司？”这个是懂行的。
　　“是，所以除非是百人精英队伍，否则还不如我一个人去。”
　　“那如果你碰到一群盗匪，怎么办？”
　　“如果是食不果腹的人，就给点钱和食物；如果是持械歹徒，就让他们转世。”
　　“转世？”
　　“活人？”
　　“活着直接转世？”
　　“哇——”
　　男生们学了一年半，都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基本上听明白了。
　　“那如果半夜里闯进你的帐篷呢？你是来不及念神咒的。”
　　“我正要开始学习一些特殊技能。”
　　“技能？比如？”
　　“比如周围包括地下都撒毒。”
　　“……”
　　“……”
　　闹半天这不是小羊羔，是披着羊羔皮的……只比亡灵法师不可怕一点点的家伙。
　　“这样我们就放心了！”好几个男生几乎同时说道。
　　“再次感谢你们的关心。”贝兰卡微微行礼，“如果你们过几年有任务，可以来找我要一些防身的小东西。”
　　“真的啊！”
　　“天哪！太幸福了！”
　　“真是好运！”
　　冥神祭司，而且既然已经说是实习祭司了，那么她说的“防身的小东西”再小也肯定能防身啊！
　　“你们知道哪里能找到我，不过这个学年我的能力还不足。最好过一两年再来找我。”
　　魔药成药课现在半年度就要出一件成果，毒物学仍然是一年一件，所以她要做三件！基于老师们都知道的原因，成药课她提交的都是解毒剂。毒物学的学年成果已经提前出来了，军部在召集了几位秘密人物鉴定后，给出了相同的价码——这是天赋的问题，她也没办法——半年度的解毒剂则是针对带有伤害诅咒的暗系毒物，当然这一类毒比她给军部的便宜得多……
　　但今天这些学弟们让她有了个新的想法，就是研究些低成本的防身之物，而且不会毒性烈到毒倒不够谨慎的持有人，不卖，只给师生们防身用。
　　至于她自己……这些还不够。每晚放倒任何数量的歹徒，这个要求可是非常高的。拉方丹祭司耍了贱招，扮成破破烂烂的被流放者，时不时还在当地打个零工，所以他连小偷都没碰到过，只“好运”地碰到两次人口贩子，当然这些贩子再也不会抓人去卖了。
　　贝兰卡不一样，她不可能真的穿着破布不洗澡不吃好东西，所以她得另辟蹊径。
　　嗯……再凶悍的匪徒也怕亡灵法师吧！
　　另外，多备一批好靴子和做衣服的材料也是必须，此外就是魔晶石和空间装备了。伊廋库导师说的那种三千紫金币的超高级货，完全可以提供一支千人大队打一个月的仗！四五百紫金币的那种普通货就可以装她必需的所有东西了，就是模样太扎眼，没有八百多紫金币的那种小巧灵便还带自动附着能力的。
　　再配上吃用防身的东西，至少九百紫金币，对贝兰卡而言也仍是极大的负担。她现在很努力地储蓄，在刨掉必须花销的成本后，仅仅二十多紫金币。任何与魔法、修行相关的东西，都是又贵又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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