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之祭司

　　又是冬季。
　　贝兰卡买了几块可无限次重复充能的中级和高级魔晶石，品质当然是同类中相当好的，花掉了近五个月的津贴。现在身上只剩下十几个银币，就等着下个月的津贴到了才能采购。
　　入冬后的拉里奥兹一大特色就是，越是高年级的学生穿得越潇洒——不论哪个分院。
　　非魔法分院三年级快升四年级的学生们，上的魔技课中首先应用于实际的就是冬暖夏凉的各种装备。
　　贝兰卡本就比其他同学怕冷，所以斗篷、帽子和长裤袜都用上了学到的魔技。保暖常温魔法阵编织入粗布斗篷的内衬，加上自己充能的中级魔法晶石，保证不论在比较暖和的教室内还是一口风足以冻僵舌头的室外，体感差不多，也不会忽冷忽热。就是脸上仍然被冷风刮得生疼，不用一些油膏，就会像赤穷人家那样冻疮冻伤惨不忍睹。
　　只是靴子无法编织，在内部又无法绘制，目前大家都还没想出好方法，只能用折衷的法子、比如防潮防寒的编织鞋垫。
　　高级魔晶石则一块用于洗澡一块用于取暖的超大块织毯——可惜模样不好看——这样即使洗头以后也不用担心头发没有干而受凉。粗使男仆运送木柴石炭的工作量少了一大半，男生们甚至都不用他送货了。贝兰卡则找了些别的事情让他做，包括半车可以不限量取来做试验的医疗辅助用品，然后给了他两个银币的酬劳，并且将一袋子旧衣服送给他的小女儿穿。
　　男仆非常感激。现在只有一些新入学的学生才会让他送货跑腿，而且给的赏钱非常少。这两个银币抵得上他大半个月的收入。
　　给兼职女仆的福利更直接：让她加热些温水来清洗衣物，免得手冻伤，还送她一罐治疗冻疮的药膏和治疗寒症的药丸，虽然都是试验品，味道不佳但很有效！
　　连马夫也收到了治疗关节问题的药膏，挺大的一罐子，呃，多出来的试验品。
　　佳德纳女男爵慷慨体贴的名声在校工中传遍了。
　　贝兰卡是魔药成药课上少有的、醉心于制作日常实用药剂的学生。老师们将之归结为女性独有的善良细心，连伊廋库祭司都很满意她的谦逊实际。
　　只有贝兰卡自己知道，前世过过的一段极度困苦贫乏的生活，使得她对最底层、每日担心找不到足够的食物活下去的生活极为了解，以及恐惧。
　　她怕有一天自己又会陷入那样的境地，那么缺什么呢？怕饿死，怕冻死，怕生病后还没来得及病死就先渴死，在满是小虫的肮脏草堆里冷得簌簌发抖。那段生活也直接导致自己后来不孕、身体不佳而被好不容易得到的丈夫抛弃。说起来，嗯，似乎是位之前倚靠过的情夫让她在临终时不是渴死，而是真的病死的？好像也不是什么大病，结果拖成了病入膏肓，连生命系神术也无法救回一条命……估计那时自己其实全部被灰色覆盖，完全没有一丝希望了。
　　嗯，那个还挺好心的家伙叫什么来着？好像她从来只是尊称一声某先生。也许那只是假名假姓。但他最后的那一点帮助是真的。
　　如果这辈子还认得出那人，自己就当欠了个大人情，找个方式回报就是。
　　……
　　从遥远的回忆中回到现实。看书了看书了！
　　拉方丹老师比预定的回程晚了很多才到学校。
　　恢复工作后第一件事就是让贝兰卡去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没有关门。
　　就在门外，贝兰卡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又难以说清楚的气息。
　　冥神神恩，很强，没有泽福祭司那种可放可收。而且，有大魔法师气息。
　　这是位罕见的兼修亡灵系和风系水系魔法的冥神中阶祭司。
　　初步估计出老师的实力，贝兰卡被叫进门——她还没敲门。
　　拉方丹祭司也很快发觉，贝兰卡的神恩竟然超过自己，而且有些方面已经达到了初阶祭司的水准，这是人类中极其罕见的。
　　“贝兰卡吗？坐坐，对，就坐这里！要喝茶吗？……哦，你今年已经十一岁，还这么矮小，看来是几项神恩跟天赋一起修行的影响，没关系，这说明你的寿命也会比一般人长，就是可以多吃肉和蛋奶之类的，补补身体……真遗憾被伊廋库前辈抢了先，不然你做我的弟子多合适啊……哎，还是不对，我只是中阶祭司，你可能可以成为高阶，所以不合适。学校里也只有伊廋库前辈是高阶，呵呵呵……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泽福大人特地为你跑一趟了……”
　　与高深莫测的泽福祭司完全不同的是，拉方丹祭司是那种抓住人就叽咕叽咕说个不停直到把人吓跑的话痨。
　　贝兰卡是绝对的晚辈、学生，有不得不遵守的礼节，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听他足足说了半个魔法时，然后体贴地帮忙倒热茶水。教师用的暖炉是一直热着的，所以这种醇香微苦的茶水始终保持不错的口感。
　　拉方丹祭司对贝兰卡的态度十分满意，这也是所有教师们对这位境遇有些可怜的女男爵的一致看法：谦逊和刻苦。
　　他确实讲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贝兰卡有些非常了解，有些则第一次听到。哪怕是只有一句有用的信息，今天的首次见面也是值得的——何况有很多句。
　　“好吧，让我知道一下你的学习进度，主要是冥神系的。医药之神是你的导师的领域，魔法之神是博德那个老家伙的地盘。我不跟他们抢，嘿嘿嘿。”
　　贝兰卡老老实实从冥想的时间、情形和大小状况，一直到熟练和不熟练的神术及神咒。
　　拉方丹祭司静静地听着，偶然问几个细节问题。
　　“那么，贝兰卡，你觉得自己是祭司了吗？”
　　这个问题非常突兀，却极为严肃。
　　贝兰卡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静默了会儿，换了个方向。“我现在还年少，身体还没有长成。”
　　“很好，你应该明白了我说的实质。冥神系的祭司，从来都是自己感觉是哪一阶就是哪一阶，不是就不是。”
　　“是，谢谢您的提点。”贝兰卡舒了一口气。
　　“但是话说回来，你年纪这么小，确实有些早。所以你的导师是对的，成人之后再正式闭关，不会影响发育。要知道，闭关的时候，一切都静止了。尤其是生命系和冥神系，那是真正的静止。所以这两个系的祭司也是最驻颜有术的。”
　　“老师，哪一系的神恩不是想改就改的。您确定不是想在学校里多找几个本系的学生？”
　　“哦，我就是说说罢了。你们每年都要进行天赋测试，除了你，真没别人了，真是寂寞啊！倒是生命系居然有两个天赋相当不错的。哦，不错的意思就是不错，完全不是你这样极高的程度。”
　　“……老师，我不会自卑的，当然也不会骄傲。”
　　“嘿，伊廋库高阶祭司的弟子，我这个中阶祭司、大魔法师单独指导，你应该骄傲，明白吗？！”
　　贝兰卡抿嘴笑。
　　“哎哎，女孩子就应该多笑笑。你看，你板着一张小脸蛋，肯定没有聪明漂亮的男孩子追求，多笑笑就会有成打的小子求着你赏脸一起喝个茶。”
　　贝兰卡目瞪口呆。
　　“祭司，尤其是生命系和冥神系的祭司，哦，还有医药之神系的，从不要求祭司守身。比如你的导师，有两任丈夫，现在曾孙辈都开始追求美女俊男了。”
　　她不知道！
　　“哈哈哈，你不知道吧，可怜的贝兰卡，你被你的导师和泽福大人一本正经的外表骗了，你家导师第一任丈夫花心，被她一脚踢开，女儿也带走跟她姓，她和第二任丈夫倒有个继承父姓的儿子。但是现在那两位都转世了，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再找个情夫之类。”
　　“……”
　　“还有哦，泽福大人，知道他一百一十多岁了，但是知道他现在仍然会用科里恩萨多罗伯爵这个身份和寂寞的贵妇人们吃个饭看看夜色什么的。”
　　“……！”
　　贝兰卡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哇哈哈哈哈哈啊……”拉方丹祭司完全没有形象地拍着大腿狂笑。“被骗了吧？！被骗了吧！”
　　贝兰卡收拾好情绪，恢复了最开始带着谦逊的极淡笑容的面无表情。
　　“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指点。我现在真实的具有初阶祭司的、某些实力，但不是完整的祭司权能。”
　　“很好。”拉方丹祭司也是瞬间变脸，变得极为符合一位冥神中阶祭司身份，从表情、动作，到周身气质，完美无瑕。
　　等贝兰卡离开后，拉方丹祭司怔了片刻。
　　这样的学生，难得，且难教。
　　不过，如果以一个中阶的身份，教出来一名高阶，那真是太有趣了！
　　他表情不变，眉毛却飞起来。
　　真是美好的未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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