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流

　　布丁吃起来很爽滑顺口，味道十分温和，如果忽略掉刚开始那个恶劣的玩笑的话，江远流觉得，他会给前辈的布丁打上10分。

　　前辈很遵守承诺的带他去了楼上放满乐器的房间，并且把所有的乐器都演奏了一遍，还问他们两个喜欢什么乐器。樱井和也是团里的键盘手，钢琴还不错，江远流就不行了，他一直都是舞蹈担当，乐器倒是不怎么上手，

　　端木秋可不管他是什么担当，只是自顾自的拉起他的手端详了半天，最后让他也去弹下钢琴试试。

　　江远流坐在钢琴前，将手掌伸开，在自己眼前端详了许久，叹了口气。

　　虽然自己的双手看上去确实纤细修长，像是适合弹钢琴的手，但是他完全没有受过训练，大脑里对钢琴也完全没有什么概念。

　　他深呼吸了一次，然后将双手搭在琴键上。脑海里回忆着刚才樱井和也弹钢琴的样子，手指在琴键上的按动顺序，照着刚才樱井弹琴的样子弹了一段。虽然只是弹了一小段，他也觉得自己肯定满头大汗了。人家弹琴靠的是熟练度，是功力，他却完全是靠的脑力。这一段弹下来，他觉得自己肯定死掉了太多的脑细胞。

　　倒是樱井和也十分惊讶，问他什么时候学会了弹钢琴。他叹了口气，说完全没这回事，一直都在模仿樱井和也刚才弹钢琴的技巧和指法。别说是学钢琴了，事实连钢琴谱他都看不懂。樱井和也一副惊讶的模样望着他，对她说起曾经有一部电影，主角和他的形象十分符合，只是一条必须要会弹钢琴的条件，让事务所放弃了为他争取角色的机会。若是知道他有这样的才能，那当时那个角色就完全不会落到事务所的一个后辈身上。想想都觉得十分可惜，樱井和也提到这件事情，面上仍旧带着几分不忿。

　　“你说的是那个叫做ALS的团体吗？我记得是你们的后辈团吧！”端木秋显然是知道这个团体的，见两人点头，脸上很是快速的闪过一丝嘲讽，然后接着说：“我这些年确实是久仰他们的大名。没办法，新社长肯捧他们，所以他们的名气很响。虽然名气很响，但是真正好的作品却没见过几个。”他见江远流两人一副听得认真的样子，见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干脆把两人叫到旁边的沙发上，招呼一直在旁边旁观的端木朝阳去厨房泡几杯红茶来。

　　之后四个人两两相对的坐在沙发上，边小口喝着红茶边接着刚才的话题聊着。

　　“你说的那部电影，我之前有看过漫画，因为主题和画风我都很喜欢，所以在当初知道事务所有后辈出演主角，还特意去看了电影。说实话，我很失望。真人版的主角和漫画里的差太远了，表演没有层次，表情不够生动，虽然脸长得还不错，但是这并不足以弥补演技上的不足。整部电影看下来，我觉得唯一可取的大概就是钢琴弹得还算错。”他看了眼身边端木朝阳一脸嫌弃的表情，笑了笑。

　　“若是换我家巨匠的话来说，大概就叫做‘上不了台面。’”

　　端木朝阳啧了下舌头，十分嫌弃的样子。

　　“那个团啊，跟东野弥生一样，一看就心术不正。有那么多倒贴巴结的心思，不如沉淀沉淀自身，让自己对得起那个团名。ALS，爱丽丝，我不明白哪里像爱丽丝了。那个团名我也不吐槽了，哪个团会叫那么女气的名字啊？而且，就那个演技，连我这个被大场称作‘没演技’的人，都能分分钟虐菜他，真亏的东野肯下本捧他。还有那钢琴，你可别说他弹得好，谁弹起琴来一脸别人欠了自己钱的表情？小秋，你要是坐在他对面给他弹上一段，他肯定直接就跪了。他那哪是拍戏啊，分明是找观众讨债的吧！那部戏的导演估计拍完就哭了吧？”

　　江远流和樱井和也完全没有想到一向脸冷嘴硬的朝阳前辈会说出这么多话来，而且那语气，完全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一点温和的语调都没有。

　　端木秋拍拍他的肩膀，转头对着对面的两个人说道。

　　“也不怪我家巨匠这么生气，那帮孩子，实在是很过分了。爷爷掌权的时候，底下的那些孩子个个懂礼貌守规矩，整天前辈前辈的，有时候你忘记答应了他们还会胆战心惊的，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可是你看看东野弥生培养的这些孩子，不管是一开始带出来的，还是当上社长之后笼络过来的，哪一个不是脸朝天用鼻孔看人？朝阳他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上次出演舞台剧的时候，本来排练好的固定成员，突然被东野弥生安排插进了几个人。其实说起来，临时加人进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毕竟每年他都会以各种‘老前辈带新人’这样的借口安插新人进来，对于这种事，大家也都习惯了。可是就是上次，无意间走到演员休息室的时候，听见那几个新人在那边对着一帮子新招来的小孩子说东团的坏话，字里行间都是对东团的不满。说什么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了还要占着社里的资源，还说我和朝阳两个人跨的领域太多了，本身就两个人，却要压着后辈一头，扒着好的资源不放，尽想着给自己敛钱。”

　　端木秋说的挺云淡风轻的，可是在两个后辈听来，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尤其是江远流，他离开的时候还是在十年前，那时候他真的不敢想象事务所会有人做这样的事情，说是大逆不道都不为过吧。

　　他看了看身边坐着的樱井和也，后者见他看自己，对着他苦笑了一下，说道。

　　“虽然没有看到过前辈说着这些事情，但是稍微想像一下，若是那个组合的人的话，是完全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樱井和也叹了口气，盯着手上的茶碗，目光若近若远，让江远流看不真切。

　　“阿远，其实你在中国挺好的，虽然说娱乐圈水都一样深，但是你发展到现在，已经很棒了。我想你选择找团里的大家来拍戏，也是知道我们现在的境遇了吧！可是即使你知道的，也不过是表象罢了。我们人气下滑，专辑卖不动，曝光率减少，这些客观的事实为什么会存在，其实知情的人一猜便知。最开始你来找我们，给我们看剧本，说出你的目的和抱负，我们几个确实很开心。但是在之后冷静下来，也一起商量过，是不是要拉你趟这趟浑水。现在的事务所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你的那场车祸，我想你比我们更清楚其中的蹊跷。朝日现在的内里已经被虫蛀了，若是你站在像我们一样的位置往更深的地方窥探，一定会发现他腐败不堪的核心。后来知道了你和渡部爷爷有过约定，我们几个就想着，既然你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那我们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和你肩并肩的往前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你。未来能走到哪里，我真的没办法预测。或许就止步在这部电影，也许是推翻这个腐朽的王朝，也许就此陨落在这样的斗争里，也许是站在胜者的颁奖台，这些完全没办法去预测，只能用一个信念去激励自己。”

　　他又笑了笑，将目光看向对面的两个人。

　　“其实这样想想也不错，与其这样活在这么压抑的环境里，面对着不想看到的人和不想去做的事情，看人脸色，听一些闲言碎语，我更想挥洒热血大干一场。人生哪有什么最好的路，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和冒险。而且怎么想，都是渡部爷爷和你约定的事情听起来更冒险，更积极也更有趣吧！我们几个人年纪还不算大，与其像当初一样，生活在早就不再是创造梦想的事务所里，还不如趁着现在还有力气和热血，再去追逐一次梦想。从知道你们的约定开始，到你住院，出院，再到现在和前辈们一起，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梦一样，过去的十年里，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这么认真的在活着。”

　　江远流听到他这样想，有些感动，又有些惭愧。

　　“其实以我现在的能力来讲，感觉爷爷跟我提的请求和约定，完全是在抬举我。那之后的日子，我一直都有些恍惚和惴惴不安。肩负着很多人的未来和梦想，若是不够努力，不，即使足够努力，怕是也不一定能够成功。可是想想我这个人，除了跳舞，演戏，真的是一无是处，我这样的人，真的能够完成爷爷的嘱托吗？虽然这样说不太自信，但是实际上，我真的没有办法停止这样想。那些不安的，惶恐的情绪，只能在自己专心致志投入到工作中的时候，才能得到缓解。这部戏拍完以后，多拿几个奖，多增加一些曝光率，卖座率高一点，收益好一点，这样的话，前辈也好，King团也好，能够凭借它增加些收益，曝光率，荣誉，底气。其实想来，也就是这些了。除了这些，我又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呢？阴谋阳谋也好，揣测人心也好，就连体力，怕也不是你们中间的佼佼者。除了担心，还是担心，虽然不曾对你们讲这些，但是有时候想想，却觉得这些不安，应该坦白的说出来。并不是需要你们安慰我，只是想这些不曾浮于表面的想法，你们有权利知道，也有权利做出选择。”

　　樱井和也听完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手里的茶碗，轻轻地伸过手去，握了握江远流放在沙发上，指尖有些冰冷的右手。

　　端木秋却笑了笑，对他说道。

　　“你若是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们，你十分的有信心，准备要将东野弥生一帮人痛揍一顿，然后赶出事务所，带领我们走上康庄大道，那我才真的要害怕呢！”

　　他也将手上的茶碗放下，探过身去，伸出纤细的手掌在江远流的头顶轻轻拍了拍。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若是什么事情都能让你一个人搞定，爷爷也不会跟我们打招呼，让我们照顾你了。爷爷看重你，除了因为你的身份以外，也是因为你的性格。你很善良，很干净。奈良站前看到你站在鹿前对着它们笑的时候我就知道。爷爷这一生经历了漫长的岁月，看过形形色色的人，换过无数份职业，也遭受过别人的白眼，人情冷暖早就尝尽了。他选进事务所的孩子，从来没有差的。不管是资质还是品行，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有时候你可惜那些在事务所拼搏十几载都无法出道的孩子，但是你相信我，爷爷比任何人都要觉得可惜和自责。都是好孩子，也足够努力，天赋不是没有，只是没有好的机遇。原来我和朝阳很讨厌爷爷往我们这边塞人进来，觉得既麻烦又耗费精力，只是在懂得了他的心情之后，看待这些孩子的时候也生出了几分不一样的心境。没有机会，是比你努力不够，天赋不够还要残忍的事情，因为你和其他人付出的一样多，却得不到相同的成果。若是我们不给他们创造机会，又有谁会帮他们呢？可是即使是爷爷，也没办法和寿命抗争。他跟我提到你的时候，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你和我给他的感觉很像。胆小纤细，但是做起事情来却又对自己十分严厉，若是没办法达到目的，便会忧心忧虑。我问他我和你哪里让他觉得最像，他说是眼睛。”

　　端木秋像是回忆起了当时渡部秀明在他面前说话时的模样，很是温柔的笑着。

　　“‘小秋，你和那孩子的眼睛都干净，只看你们的眼睛就看到了心里。那孩子像是当年那个人间不信之后痊愈了的你，又比你那时候多了点孤独和幸福，少了点勇气和固执。你们是相似，也是不同得。你曾经失去对全世界的信任，活得压抑又痛苦。后来有了朝阳，那么那份信任总有一天会重新找回来。可是树和那孩子不同，逝去的家人，是永远都找不回来的亲情，是永远留在心里的伤口。这份孤独和幸福，就靠你们来帮他找到吧！他不是个胆小，容易退缩的人。我了解他，若是让他重新有了负担，他总能将勇气找回来的。当年的你能站起来，走到今天，取得这样让我骄傲的成就，我相信他也可以。’，爷爷就是那么对我说的。我问他没有别的选择吗？他说有，但是这是最保险，也是最一举两得的办法。他还说，他最不想看到是自己的心血，最后落得要被同事务所的人拯救的地步，那样会让他觉得难过。虽然有点开玩笑的意思，但是你该明白，爷爷自始至终都相信你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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