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唯一的花 外传

　　看到梁忱预备的书，何洛的眼睛果然一亮，捧起一本英文版的植物图鉴看起来。这本书是大学图书馆处理旧书的时候，梁忱和爸爸一起挑回来的，她也看不懂，但只看那些精美细腻的图画，也觉得可以窥见另一个美妙的世界。

　　梁忱看何洛喜滋滋地翻着书，逗她道：“洛洛，上面的单词你都认识？”
　　何洛摇头，“但是画很漂亮。我也想画这么好，我们自然老师让我们记观察日记……”她说起春天去看柳树发芽、山桃开花，夏天在江边看水虿变蜻蜓，“要是都能画的这么漂亮就好了。”
　　可惜那时候没人说——“何洛同学，告诉你个秘密，虽然你自己画画不好，但你以后会认识一个画功很好的男生哟。”至于现在，他可能正淌着鼻涕在某个街边抽冰尜、放鞭炮呢。

　　梁忱问：“你喜欢自然课？”
　　“嗯！”何洛点头，“忱忱姐，上了初中还有自然课吗？”
　　梁忱摇头，“没，但是有生物课呀。以后还要学物理和化学，和以前的自然都很像，你会喜欢的。”
　　何洛托着下巴，“初中比小学有趣吗？”
　　“嗯，我觉得课程更有趣，活动也更多了。”
　　“那高中会比初中更有趣？”
　　梁忱想了想，“我猜……会吧？”
　　何洛转了转眼睛，“那最有趣的就是大学咯。”
　　梁忱笑，“你为什么不说，是工作之后呢？”
　　何洛扁扁嘴，“我觉得大人们都不好玩。”
　　梁忱忍俊不禁，“那你可以多读几年，读完大学还有硕士，之后还有博士。”
　　何洛问：“还有这么多？那读完博士要几岁？”
　　梁忱想了想，“一直读的话，二十六七岁？像我爸爸这样工作了再读，读到三四十岁也可能啊。”
　　“哇，要读那么久啊。”何洛惊叹。

　　梁忱问她：“你不是挺喜欢上学的？”
　　何洛点头，“但我也想早点长大。”
　　“长大也可以上学，不矛盾呢。”
　　何洛叹气，“可是上学的话，就还要听爸爸妈妈的吧。”
　　梁忱知道何洛看似乖巧，但偶尔也有惊人举动，上幼儿园时就多次上演逃园记，便低声笑着问：“洛洛，你最近又有什么英勇事迹了？”
　　“没，就是前两天想出去骑自行车，我爸妈不让。”她去年刚学会骑车，正是上瘾的时候。
　　“是因为下过雪，怕你摔倒吧？”
　　“可是我们大院里扫干净了呀，我说了不会骑出去的。”何洛撅嘴，“他们就是不相信我。而且，为什么大人说的就是对的？小孩子说的，就一定是错的吗？”
　　“因为大人有大人的权威吧。”梁忱应道，“有时候我也觉得，大人们坚持的，不一定就是对的。”

　　在何妈口中，梁忱一直是乖巧懂事、聪敏好学的榜样，现在听她也这样讲，何洛一下觉得找到了同伴，更有底气。她转了转眼睛，“所以不管对不对，他们在小孩子面前都会坚持。其实也是我多嘴，要是我不说，趁他们去拜年，自己偷偷出门骑车，也没谁知道啊。”
　　“冬天这么冷，你还是别自己偷偷跑出去。”梁忱说道，“等春天我带你骑车去公园和江边，那时候景色最好了。”
　　“好呀，我们去江边看花吧。”何洛开心道，“老师教了我们怎么分辨碧桃和榆叶梅。”她翻着书，指着其中的一株树，“这是碧桃吗？”
　　梁忱凑过去看，“很像呢，看名字，这个应该是樱花。”
　　何洛指着后面长长一串斜体字母，“这是它的英文名字吗？”
　　“前面是英文，这是拉丁，林奈的双名法。”梁忱也问过父亲类似的问题，这时再解释给何洛听。

　　两个女孩看着书，聊聊天，在房间里一待就是一两个小时。中间梁忱妈妈送来糖果和花生，何妈跟着站在门前，笑眯眯看着女儿，“何洛这孩子其实主意特别正，老师也总说她有点傲气，但就是特别佩服她忱忱姐。平时她最不喜欢串门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家待着有什么意思。但一听说来你们家，一早就乖乖起来了。”
　　“忱忱在学习上是不怎么用我们操心。”梁妈道，“她自己也挺有想法的，不过好在都没耽误正事。”
　　“对啊，这就是懂事。”何妈笑，“听说忱忱上了初中考的也特别好，女孩子真不容易，洛洛你要多向忱忱姐学习，知道吗？”
　　两个女孩应着，等妈妈们离开，又凑到一起看起书来。她们并没有在意这些植物的科学分类，两三个世纪前的精美素描，配上英文版古地图，在何洛看起来，一本科学图谱更像是童话故事或是魔法手册。而梁忱被自己从未见过的事物和见闻所吸引，觉得未知的世界充满了神奇，让人由衷羡慕那些探索秘境的人们。

　　在那时她们并不知道，自己人生的边界也将不断拓展。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遇到更有趣或更跌宕的生活，认识更多的人，去更远的地方。那些神秘而遥远的童年向往，真实出现在眼前时，却多了一份凝重，显出时间风霜刀剑的冷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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