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之上

作者:乌拉那拉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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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头蛇


      庄争怀里头的孩子冒出半个脑袋,这厢倒不闹了,随着身体的不住腾空吃吃笑着。庄争对于孩子的颠簸是否会影响什么一概不晓得,犹自上窜下纵,也不怕一个不稳甩了出去。她在瓦上行走,下面的人跟着追。
      恶趣味的戏耍了大半天,然而当她到了个拐角处,她注意到,他们的脚步明显有所踟蹰,接头讨论着什么。

      庄争垂头去看,这家大户足足占了半条街。张着红帐,挂了红灯笼,院里聚了大批来访的华服公卿,像是庆贺着什么。
      朱红漆大门上头挂了块匾,题有“金府”两字,书得骨气洞达,浑厚高古,想是名家挥毫。

      左香罗跟她讲,凤凰城的金家正逢老太太七十大寿过寿之际丢了孙子,四处张榜悬赏,求孙儿金飞昱归来。但她得知密闻,拐走小孙子的并非匪徒,而是金家长孙——想来就是与庄争对打的少年人了。

      那左香罗那厢抽不开身,叫她将孩子抱还给金家就是,可出了这档子岔子,金家若是得了通禀,待她一进去将她扣起来关押……
      再联想到被海雾谷扣在十方谭的三个月,庄争气极,近来怎么如此背时,改日真该上个高香拜拜,除脱这身霉气才好。

      孩子在她肩上拱了拱,银铃清脆发响,庄争蒙的一层忧虑好似被这举动抚平,凝重的表情缓和了许多,抬手轻柔抚摸着金飞昱的后脑勺。

      金飞昱是无辜的,她庄大侠最爱行侠仗义,有责任行此一遭。
      稍稍犹豫,她便趁那些人不防,越到黄瓦墙头。

      金府院墙高筑,廊道逶迤曲折,庄争轻捷地行走于墙头张望,寻了个丫鬟嬷嬷少的院落翻了进去。这儿枯藤绕檐,杂草穿石,院里却飘着烟。她将金飞昱放在这里,既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还能将金飞昱完整送还金家。
      庄大侠果然妙哉智哉。

      一想着,心态便放平了。光明正大地踏过院门。这里倒是跟外头辉煌气派全然不一,绿意盎然,内种蓊郁苍翠的巨树,遮荫避阳的,清凉过了头。

      庄争连推几扇门,皆是蛛网密罗,尘土飞扬,竟是下人房都不如。她不能把孩子放在这儿,看来得换个地方了。
      可她就是有些怪了,戏文本子里说那些高门大户素来恩怨纠纷严重,难道这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型冷宫?
      没有奴仆清扫便罢了,还如此破烂。

      但庄争出了房门,很快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她自小习武,对那种仿若被毒蛇攀扯上的目光最是敏感。
      “哪来的兔崽子?擅自闯院,找死么?”榕树上站了个奴仆穿着的老嬷,她居高临下的,活像是这座院落的土地神,哪处风吹草动,是一览无遗。冷观庄争好一会儿了,见她鬼鬼祟祟的,料她不怀好意,当即出声喝道。

      “要你管呢。”

      一蹬布鞋从树枝丫跃下,掌风送去,庄争不知金家老仆多少能耐,连退了几步。
      金飞昱感到不安,吱吱啊啊叫唤起来,老嬷听声心中已大动,慌斥:“是小少爷!小少爷怎会在你手里?贼人,快将小少爷给我!”

      凤凰城的人怎么都如此恶里恶气的,她算是看明白了,这麻烦一茬连着一茬,活像座喷焰的火山,支着巨口就瞄准她一个,她动一下便吐她一身火。庄争摇了摇头,劝自己需懂尊老,莫与她一般计较,愠道:“我好心好意来送人,你却蛮不讲理,若不好好同我说话,就别指望金飞昱能还到你手中。”

      老嬷阴狠笑开,粉扑得再厚仍遮不住她一脸黑斑,这却是认准庄争是贼了。

      “好大的口气,瞧我怎么拔了你的舌头!” 话语间涂得猩红的指甲便屈起,一招陈年“寒霜落”呼过去。

      庄争有样学样,借着她送的风力,斜掌打还。老嬷暗自心惊这女娃力道虽不足,功底却囤的极扎实。
      奇道:“你师承何派?竟敢学我的招式!”

      “凭什么告诉你。”庄争不屑笑道,数日以来的沉寂并没有打磨她的狷傲姿态,“况且,你所用的‘寒霜落’都是照抄他人心法简化而成,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东西?你分不清是谁学谁吗?”

      老嬷手下一顿,似是回忆起了哪个深恶痛绝的人。黛青色的眉毛皱着,凝结了一块长久不散的恨意,决心好好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地黄毛丫头。

      她神情阴鸷地望了望西北方的一片小竹林,道:“你别得意,等下有你好受的。”庄争四下瞧看,料不定她要使什么法子整她,见她看自己的目光都泛绿了,顿时防心大起。
      果不其然,仅片刻,老嬷就挥掌猛砍,竟是对着金飞昱而来。

      她历练多年,纵然天赋不及,对付一个女娃娃还是绰绰有余了。庄争深谙这点,有心护着金飞昱不落入她手,一路只躲不攻保存气力,好使自己不致狼狈。一护一避,还是着了道,冷不防被她引到竹叶漫天之地,庄争急了,牵裙对准她胸口处重重踢去。

      老嬷矮下一寸,猝然肩膀遭袭,只觉肩胛骨猛疼,气得抓了她一头长发便朝一口深井甩去。女人打架,抓头发挠脸等都是低级之法,只是遇上了气力大的,就化腐朽为神奇,让人有如桎梏加身,动弹不得了。

      臂内落空,金飞昱被抢了过去。庄争落入深井时,圆形的井口现着老嬷得逞阴笑。

      庄争感觉身子不受控制地落了很久,腾空在黑暗竟也不慌,待身体找到重心,已跌到了井底。若是换作任何一个没有武功傍身的人,这会怕是骨头都摔散架了,可她也就脑袋砸得晕眩,屁股疼了点,这老井得亏是口枯的,否则她可不会水。
      更值得庆幸的是,身上还装有火折子以备不时。

      庄争躺在地底,想到这一路走来这些糟心的狗东西,恨恨地蹬了蹬腿!真真是气煞人也!气煞人也!为什么!你娘的为什么!她怎么就那么倒霉!
      片刻,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坐起抽出压得扁平的火折,揉回它本来面目。
      轻轻一吹,星星火光便将黑暗烧了个窟窿,庄争霎时头皮发麻。周身腥味的三头蛇口吐分叉的蛇信,长以尺计,隔着火折盘在她面前。

      古有伍相鞭.尸楚王,为报其弑亲血仇,出去以后,她也想对毒嬷嬷这般试试。
      庄争此刻觉着,血海深仇,不过如此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观察到井底有道铁栅栏,还是敞开的,便不动声色地挪了些许,蛇感知到猎物的移动,簌簌支起身躯,猛扑过来,她被巨力拱得狠摔到角落。
      庄争咬牙捏拳,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这情形,不是它死就是己亡,她只能拼一把了。平日在岛上虽至多不过杀条药蛇,可万蛇有本宗,弱点同一家,再不然,撑死了也就被它咬一口,难不成还能被吞了吗。

      她实在来不及去恨毒嬷嬷了,七寸之处,可得生机。
      退无可退之时,一旦脑中“拼”字冒出尖芽,登时就会拔地而起,生长成参天大树。
      支撑着、指引着他,放手一搏。

      三头蛇非常物,其眼幽蓝如珠,寻着温度立马自毒腺喷出一道无色毒液。庄争赶紧在地上一滚,堪堪躲过,身上“啪嗒”一声,落出一把小刀。
      对啊!
      她还有刀!
      她只要有武器,有什么可怕的!

      只是不容她捡起,那蛇又呲牙张口扑将过来,没给她半分生存机会,它食人无数,只追求一击毙命。还搏他奶奶个腿!庄争瞳孔紧缩,迅速以臂挡它,暗道吾命休矣!

      “嗖——”
      铁栅栏尽头飞出三根细长金针。

      火折随着她一滚掉了脚跟,却并未熄灭,仍旧照着井底光景。于是庄争眼见三头蛇转头龇开血盆大口扑咬金针,入腹并不是想象中的美味佳肴,却是掺毒致命的尖利,蛇身剧烈地摇摆,三头蛇疯狂在这狭窄幽闭的井底甩来甩去,大眼倒映出庄争逃出生天的喜悦,似乎是不满,它倏地又扑向庄争,想做最后顽抗,可终究来不及了。
      只瞧它痛苦地翻腾了一会儿,终是止了动弹。

      她好一会儿才确定下来生命安全得以保障,小心脏险些蹦出胸腔送还苍天大地。

      庄争心有余悸,只觉面皮在冒薄汗,伸手一抹,又什么都没有,想是心底发出的凉意罢。无论谁出手,都当是大谢了。她回头看着黑黢黢的栅栏,狠了狠心,捡过刀和火折,颤抖着爬起,抬步。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更大难。

      庄争穿过一道,又拐一道黑蒙后,终于看到前面两侧青苔石壁上放了两盏油灯。烛是才换新的,灯盏却锈迹斑斑,红蜡油积多了,渗出了些,沿着口子嘀嗒落下。
      阴冷潮湿,寒气森森,不是人待的地儿。

      可是分明有人救了她。
      若不是活物,也可能是机关一类。
      赶上了后者,那她就是时运当头了,金家这样世家大族的,若是在那般偏僻地方安排了个会武的毒妇看守,还在井下投了条三头蛇,甚至栅栏深处,还保险到布置了机关,那只能说明里头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要护着,说不定就摆着这金家几十年来累积的金银财宝呢。

      想象着,荷包里都跟已兜了钱一样,连同她肚皮一起欢乐打鼓。
      总而言之,她坚信这地方的尽头,一定另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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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想了个巨好的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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