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座城

　　王祯躺在青山绿水间补了个回笼觉。中午，渔船靠岸湖心岛，他打着哈欠一只脚刚迈上岸，眨眼便被四五个举着小广告的热情商家给包围了。
　　搞旅游的地方最不愁吃住。
　　扫一圈清一色的鲜鱼大排档、全鱼宴店名，王祯摆摆手敷衍道再看再看，回过头去找季怀冬。
　　季怀冬站在岸边费力地跟一嘴当地口音的渔家核对返程时间。王祯从小广告里脱身，打着哈欠懒懒朝他身边一站，闲得无聊，勾头瞥一眼船上冰柜里的冻鱼，傻了。
　　“哎师傅，您这个鱼怎么都不剔透了呀？这，这不应该是晶亮晶亮的么，怎么全白了呀！”
　　水库上租出游的船行一趟，渔家打捞的小银鱼不论多或少都归租船的游客。季怀冬正扫码付余款，闻言福至心灵把按数字的手指先停放一边，跟着探头：“师傅，这跟上船前说好的不一样啊，您这属于虚假宣传误导消费者，我们不能认。要不这样，我们赶着吃饭您也忙了一上午咱不啰嗦了，打个对折这些鱼我们照旧全要了。”
　　这师傅哪能干呀！操着瞬间更难懂了的口音咦咦啊啊叫唤了半天，急得又拍腿又跺脚努力用肢体动作表达他很难！
　　解释了半天还差点叫口水呛住三次，岸上的二人还都张着大眼一脸懵，师傅生气了，一跺脚嚷嚷钱不要了！
　　这句王祯跟季怀冬听懂了，急忙忙拉着转身就要发动马达走人的师傅，好说歹说给稳住了。稳住了师傅再谈价时俩人和气了许多，好说好量的定了个意思意思的九五折也没敢再吭声，毕竟，他们还指望着师傅的小渔船捎他们回对岸呢。

　　扫码付完钱，王祯勾着季怀冬颈项往岛上走。他瞟着一路酒家饭馆招牌撇嘴：“大爷脾气也太野了，做生意的砍砍价都受不了。我现在回想一下都后怕，当时亏得就你讲价，但凡我在旁边跟着帮衬两句，大爷性子这么爆，万一气大发了再一头扎湖里撑死，还麻烦了。”
　　季怀冬盯着手机飞快翻了下消息：“声音小点，还没走远大爷能听见，再说两句等下就撑死。”
　　“靠，”王祯乐，嘴咧到一半顿住，眨了眨眼收回手，乖乖远了两步距离。
　　季怀冬收起手机，斜他：“你有意思么。”
　　王祯哼了声转开眼：“可不是因为你太有意思了。”
　　季怀冬叹气，不跟他计较：“那小半冰柜白了的小银鱼怎么办？”
　　“吃完饭买个冰盒全带回去，反正营养是一样的，”王祯指指前面瞧着最敞亮的二层小酒楼：“正好月底浩浩生日，家里留两包剩下的全送他家去做礼物。”

　　敞亮干净的二层小楼临湖。十一刚过完没什么客人，老板娘听他俩想要个能看湖景的位置便领着上了二楼包间。
　　二楼能坐十人的大包间，季怀冬请客要了桌全鱼宴。
　　季怀冬开车不喝酒王祯却不忍辜负一桌鲜活，老板娘拿着菜单出门了他才想起没要酒，又哼着小曲唱着歌到楼下前台要了瓶二锅头。
　　指间夹着酒再回到包厢，开门里面季怀冬背靠着一湖波光潋滟挨在他坐过的位子旁边低头在玩手机。王祯想了下，带上门径直走了到同季怀冬处在大圆桌直径的另一端，拉开座椅坐下。
　　“你也是够有意思的，”季怀冬盯着手机眼不抬：“我能吃了你？”
　　王祯转着玻璃转盘把酒起子转到面前：“这么大的包间就我们两个人，当然要物尽其用你占一边我占一边了。”
　　季怀冬叹了口气收起手机，起身绕过大半圆桌停在王祯面前，当着他面拉开旁边的座位一屁股坐下，然后眯眼笑：“不用这么铺张，我就想挨着你坐。”
　　王祯眼看着小学生渐渐红透的耳廓，心里好笑：“那自然是随你愿意，我还能强迫你坐哪吃饭不成。”
　　包厢门开，老板娘托着盘小银鱼炒鸡蛋进来。里面两位客人面迎着美景各自低头只顾玩手机，老板娘越来越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了，既然在哪都是要玩手机的，何必非加个包厢钱跑这大好风光面前玩？
　　楼下WiFi信号还好。
　　门又合上，王祯丢下手机轻咳了声，不管旁边季怀冬，夹起一筷子带着小银鱼炒的澄黄的鸡蛋送进嘴里，就听旁边不知被手机里什么精彩内容吸引得目不转睛地小学生道：“我三观正常五官端正，虽然刚过试用期薪资单薄但也算勤勉踏实，没什么不良嗜好人品缺陷，最重要是还那么喜欢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下我么？”
　　王祯筷子举到嘴边顿住，斜眼瞟着季怀冬从耳廓散到耳垂地红，一口咬下鸡蛋咀嚼着笑，逗他：“我又不喜欢你，怎么考虑？”
　　“你会喜欢我的，”季怀冬转头，莫名自信：“我会让你慢慢喜欢我的。”
　　王老师撇嘴，习惯性反驳却突然顿住。王老师突然意识到，季怀冬现在的情况就跟他手底那些口头上劝过再多次别做别做都不如亲身尝试后知难而退来的来的效果好的那些不撞南墙不死心的轴学生们是一样的，决定给自己省点唾沫。
　　于是，他咪一口小酒，放下酒杯点头：“那你就加油吧。不过你真得努力，我现在不仅不喜欢你，还发现你发起疯来特别烦人。”

　　吃完饭乘船回到对岸，二人听说水库附近有成熟的柿子园又驾车寻去，花钱体验了把户外劳作的苦。
　　王老师黑板前站了十多年电脑后坐的资历更久，这两年腰不太好，仰头举着舀子摘的时候，因为精神兴奋没注意，等收拾工具结束时才发现，腰直不起来了。返程的路上，他趴在副驾哼哼唧唧哼哼唧唧哼的季怀冬听不下去了，红灯的时候伸手想帮他捏一捏，结果手刚触上王祯后腰，王祯便惊跳而起。这一跳上面撞到了头下面又差点闪着腰，疼的王祯“唰”眼泪就出来了。
　　“我只是想帮你揉一下，我有手艺的你忘了？”季怀冬侧头望过去直叹气。
　　王祯捂着腰龇牙，骂了两声又趴回去，摆手：“不用，到家睡一觉就好了。”
　　一路畅通到小区楼下，季怀冬不敢再劳烦王祯脆弱的腰，左手一箱鱼右手两袋柿子，提心吊胆地跟在扶着腰颤颤巍巍进楼洞的王祯身后，张了几次口最后还是忍下了要不我背你吧的提议。
　　开门进屋，王祯最后一丝支撑他继续行走的力量在沙发前散灭。本打算回到房间躺床上滚两圈，结果路过客厅让沙发截了胡，“哎哟”一声整个人抽了骨似的往下一坠，瘫倒下就再起不来了。
　　季怀冬先把柿子放餐桌上，又把一箱分包装好的小银鱼暂时放进冰箱冷冻。忙完后洗了手，出来打算问王祯什么时候给杨老师送去，结果刚走出厨房远远便见他已经躺在沙发里睡着了。
　　白皙细腻的皮肤比春天时添了血色，眼底仍有黑眼圈，是最近郁郁寡欢休息不好熬出来的。王祯长相气质跟王安仁也很不一样，同样深邃立体的五官王安仁看着就成熟稳重，轮着王祯却莫名显得坏坏地不着调，略薄的唇勾起时像藏了百八千的花花心思在后面。就是吃了皮相的亏，难怪留不住姑娘。
　　季怀冬站在沙发前垂眼描摹了半天王祯睡颜，知道现在就算偷偷亲他一下，他累的也跳不起来揍人了。想到王祯暴怒不能的样子季怀冬笑了下，转身回他房间找小毯子。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