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座城

　　王老师这一趟回家归来情绪恢复得很快，隔天下午季怀冬顶着烈阳去替同过办公室的女老师看高一军训时他已经美滋滋地吃着西瓜吹着空调抱着游戏机躺沙发上打游戏了。
　　林克刚翻过了一座山手机响了。
　　“喂哥，以后大白天的没事能别老给我打电话么？”
　　王安仁多了解他弟弟，滑着触控板的双指不顿：“打游戏呢？行，那我长话短说不耽误你。”
　　“你们学校今年高三的分班安排暂定下来了，我要来一份，暂时是没给你安排班主任的活，要不你这届就只带课算了，别操劳了。”
　　“行啊，”王祯无所谓：“给我丢哪个班了？”
　　“两个文科重点班。”
　　“浩浩他们呢？还是理科班？”
　　“嗯，打头那几个，老样子，”王安仁突然笑下：“说起来，我还看到小季老师的名字了。你这个学生确实是个人才，听说到一中也就一学期吧？已经混上理科重点班班主任了，陈主任挺看重他啊。”
　　“哎？”王祯夹着手机一愣，丢下游戏机道：“你把表微信发我。”
　　电话没挂，很快王祯就收到了王安仁发来的文件，点开粗粗浏览了番，护短的毛病又犯了：“我要不还是带一个班吧，浩浩葛跃他们都还带着呢。嗯，就要季怀冬那个班。哥，你跟陈斌说说，别安排季怀冬带班了，他一刚入社会的小孩他能应付得了那些吃人的家长跟要命的学生么。”
　　王安仁很不认同：“我倒是觉着你那学生挺能耐的。随便你，你想当便当，不过，该留出来谈对象的时间还是要留。昨天跟冯茜见面感觉怎么样？”
　　王祯想起小姑娘笑起来也是一对弯弯的眼睛，笑笑：“挺好呀，她跟季怀冬还有点像呢。”
　　“瞎说，别让冯校长听到你说她女儿女长男相。你到底觉得冯茜怎么样啊？”
　　“还行，”茶几上还放着一碟冰过的葡萄，表皮化的差不多了入口却还差点冰掉牙。
　　“还行就行，”听到王祯咂舌王安仁以为他游戏死了，手头还有其他事也不打算继续长聊：“还行你就认认真真地跟人家处，要是两边都可以我们再往下说。”挂电话前轻叹了口气：“别闹了祯祯。”

　　高一军训刚开始高三的提前开学紧随着也上了日程。
　　新学期的分班表下来，季怀冬对着手机屏幕上的表格足足愣了五分钟，最后被王祯丢过来的一团纸砸醒。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么，明天下午班主任开会我有事，你替我一下到底行不行能不能痛快点给个回复，啊，季老师？”
　　季怀冬看看瞪眼求人的王祯再看看手机，觉着还是眼花了。
　　他今年要带两个理科重点班，一个二班，班主任是杨浩浩，另一个七班，班主任是王祯。
　　王老师没看懂他的呆滞是高兴的，把眉一皱：“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不过给你投喂了一学期零食的女老师叫你替她带一星期军训，你屁颠屁颠顶着个大太阳就去了。你老师我请你吹空调听听领导讲话你怎么就这么不高兴，你不是对女的没兴趣么？靠，小白眼狼。”
　　季怀冬终于相信了他不近视的眼睛，收起手机转过头：“你那天有什么事啊，一个暑假了我也没见你有过正经事。”
　　这话搁平常王祯早跳脚了，但近来他比较心虚。
　　从看完他爸回来第一次跟冯茜见面到现在，对方一直很主动，约过三四次，有意无意的，次次王祯都瞒过了季怀冬。
　　不为别的，就冲那天睡醒睁眼看见季怀冬苦着脸贴在他身边睡觉的模样，王祯就觉着让他知道了他在同女性尝试迈出新一步是种伤害。太残忍了。
　　“开学前的班主任动员会我年年开，今年换了陈斌主持内容照样能倒背，我不想去。你没去过，你替我去吧，就当开开眼，为以后打基础。”
　　季怀冬抬眼望着他，突然就笑弯了眼：“行啊王老师，那新学期麻烦您多指教了。”
　　看见这双笑眼，王祯心更虚了。

　　班主任会在隔天，季怀冬拿着笔记本走进会议室先是收到了陈主任的盯眼问候，紧接着杨浩浩又笑呵呵凑过来言语问候了番。
　　也许是他太敏感，季怀冬在杨浩浩惯常的笑呵呵里看出些许勉强。
　　会不长，内容跟王祯在家随口交代的八九不离十。散了会季怀冬给陈老师打了个电话，从高一她的新班级要来了两个男生帮他搬办公室。
　　从原先的高二现在的高一办公楼四楼搬到高三专用楼的四楼，简单的平移连办公室门牌号都没改变，两位依旧姓陈姓周的新同事却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姐姐老师。
　　一位身着紧身连衣裙曼妙多姿，另一位披肩大波浪年轻干练，二人亦是笑容常挂嘴角，行事却泼辣了许多。
　　季怀冬私物不多，三四个瓦楞纸箱便全搬完了。给两个学生各买了瓶水吩咐别乱转赶紧回班自习，季老师回头同两位正靠在桌边聊衣服化妆品的女老师们打了个招呼，说有事先走一步。
　　两位老师很易相处，三人交换了号码微信又客气两句季怀冬便先走了。
　　他是步行来的，从东小门下到天井正想打个电话问问王祯办公室搬了么晚上想吃什么，电话先进来了。垂眼瞧着又一个眼熟的号码，季怀冬笑了下，发现最近跟久不联系的老熟人们联系的可真多。
　　按下接听，跨越南北透过听筒而出的姜爱玉的声音一如记忆里温柔：“我还在想，你要是不接我要不要打第二个呢。”
　　季怀冬抬眼瞧了瞧头顶的艳阳，往对面教学楼一楼走廊下的阴凉地走去：“从头到尾错的都是我，我有什么资格不接你电话。”
　　姜爱玉哈哈一笑，回的也很直接：“我来择诚了，工作上有些问题想向你咨询。”
　　那天下午姜爱玉从头到尾只问了工作上的问题，追根究底全得到回答后答谢挂了电话，干脆利落的同样与记忆中一样。
　　晚上到家王祯还没回来，季怀冬做好了晚饭洗过了澡他才嚷着热死了进门，沾着若有似无的淡淡女香叫为他递上消暑绿豆汤的季怀冬一怔。

　　吃完饭王祯冲澡换了身衣服，笑眯眯靠过来问季怀冬要不要去超市？
　　季怀冬坐在沙发里正浏览着英语组大群里新上任的徐主任下发的几项通知，突然耳畔温热，扭头见王祯手臂交叠搭在沙发靠背上，勾着嘴角正望着他笑。嗅嗅鼻子，只剩沐浴露清香，季怀冬笑：“去超市干什么，我妈昨天不是才来补过货？”
　　王老师有苦难言，眨眨眼：“我想偷偷再买个冰箱，藏在卧室，专门放啤酒。”
　　季怀冬笑了，贴近王祯耳边，低声窃语般轻道；“那咱们今晚先去搬几箱啤酒回来，游击战，弹炮得足。”
　　王祯不着痕迹地笑躲回去，拍着季怀冬肩膀起身往玄关走：“那还不快点起来，再不出门我肚子里的酒虫就要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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