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座城

　　说起路余，苏绍瑾有别的事。

　　“跟你说个好笑的。”
　　季怀冬扭头望过去，苏绍瑾笑的眼睛闪亮光：“路余那小呆瓜不知道在哪个网站上认识了个大师，听说不仅能相面还兼职逆天改命邪乎得不行，回来的路上让我套你的生辰八字，说他从大师那里偷了一手，要沐浴焚香三天给你驱邪。”
　　季怀冬猜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因为苏绍瑾瞧着他“扑哧”就笑喷了。
　　笑了半天哎呦一声揉肚子，又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唉，你们两个赶紧和好吧，明明心里还有彼此，干什么非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苏绍瑾又说：“其实路余的心思很好猜，都在脸上写着。小呆瓜就是吃准了在你心里有一亩三分地，认为只要他把嫌弃摆在面上摆到位了，你受了刺激，幡然醒悟就改了。到现在他还自我感天动地的以为在拯救你呢。”
　　季怀冬晃晃酒罐，听液体撞击罐身的声音，垂眼道：“我改得了么。”
　　“所以他傻到家了，”苏绍瑾叹口气，灌了口酒：“也可能是天真到家了。”
　　季怀冬歪头看苏绍瑾，突然笑了下：“你就是骗路余那大师吧？”
　　“天地良心，路余也不真是个傻子，知道大师开的价太黑自个儿还偷师学艺，我要是那大师我早揍他了。”
　　季怀冬不过随口玩笑，问了两句苏绍瑾以后的打算，苏绍瑾交代了一番后又笑道：“哎，再跟你说个八卦，还是路余的。”
　　季怀冬不想再听关于路余的丁点消息，可苏绍瑾说路余新找了个大他五六岁的女友。
　　季怀冬看着苏绍瑾笑的一脸玩味，皱眉：“怎么，终于认清自己，肯让富婆包养了？”
　　“哪儿啊，”苏绍瑾笑：“没钱。我猜是被小学妹、女同事伤透了心，想在大姐姐的怀抱里求点儿安慰。”
　　季怀冬心算了下岁数，学着王祯惯常冷哼一声：“姐姐靠谱么？”
　　“你这么一冷笑我心里怪瘆的，”苏绍瑾抖了一下，说完又笑，摇头：“没我的靠谱。”
　　季怀冬看向苏绍瑾，苏绍瑾冲他眨眨眼。摇头，转身往屋里走：“等发现姐姐也就那样剩下的便只有怪叔叔了，赶紧给大师塞点钱，做做法，让路余早点认清这个现实。”
　　樱木花道的冲击波里不知添加了什么辅助成分，异常持久，季怀冬刚露个头又让熏缩回去，再看向苏绍瑾的眼神中莫名多了三分敬重。二人久别重逢，靠着栏杆闲扯了半天，客厅季怀冬留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季怀冬远远看着发光的屏幕，手一指扭头对苏绍瑾道：“你儿子放的屁，你给我拿。”
　　“也就是我跟路余了，让你这么欺负还无怨无悔的从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边念叨边拉开门进屋去拿手机。
　　季怀冬透过玻璃门看见苏绍瑾拾起手机后怔了怔，抬头望向他的脸上，笑有些古怪。苏绍瑾拿着手机走回来递还给季怀冬，拿起酒罐站的又近了些，正大光明摆出副旁听姿态。
　　季怀冬垂眼扫过屏幕，扫见王祯二字下意识嘴角勾起。
　　“喂，怎么了？”
　　常见的开场白，语气语调里却有化不尽的温柔，听的苏绍瑾倒牙。
　　“你到家了？怎么没吃饱，杨老师克扣你口粮了？”
　　“嗯，没有，我还在苏绍瑾这边……哦没事，你想去哪儿吃，我现在过去找你。”
　　“嗯？”
　　“不带他，他开一下午车累了，已经在撵我了。”
　　“嗯好，行，你先过去我随后到。”
　　挂了电话抬眼见苏绍瑾直摇头，季怀冬笑的大方：“我走了啊。”
　　苏绍瑾靠着冰凉的石围栏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脑袋一热看上老王了？”
　　季怀冬拿着手机抿唇不语。于是，苏绍瑾换了个问法：“你说你念书的时候怎么就脑袋一热看上老王了？”
　　季怀冬也是憋坏了，眉眼一弯笑开道：“记不记得有一次数学课班里飞进一只小鸟。前排女生害怕，纷纷躲老王身后。老王也怕，还硬着头皮指使我们跟他抓鸟，结果撞门框上去了。”
　　苏绍瑾不记得，季怀冬又道：“还有高二那次跑操。别的班占了我们班有树荫的位置，他跟人家班长理论了半天差点打起来，最后发现位置就是人家的，还是不讲理地给抢过来了……”
　　“行，”苏绍瑾抬手打断：“那是过去，我当你年少无知不经事，现在呢，怎么又看上人家了？”
　　季怀冬又不说话了。不承认，也不否认。
　　苏绍瑾瞅他的眼神都无药可救了：“姜爱玉那么优秀你不要，你来追这么个……”他在想措辞，脑海里换了好几换最后一拍板：“魔头！脑子被驴踢了吧。”
　　季怀冬不认同；“你是求姜婕不得，看姓姜的都眼热。”
　　苏绍瑾笑骂，两人打打闹闹进了屋，季怀冬换了鞋准备走的时候苏绍瑾突然道：“我发在群里那个过两天聚餐的事，你看见了吧？”
　　“嗯，”季怀冬手机叫着车点头。
　　苏绍瑾也点头道：“路余也会来，那天他要是说什么做什么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脑子里有泡。”
　　季怀冬含糊嗯了声，苏绍瑾又笑开：“老王也得来。过两天我准备登门去请，顺便实地访查下你乐不思蜀的小日子究竟过成了什么样。”
　　季怀冬让他一遭，开门回头笑：“来吧，过来吃饭，不空着手的话就好酒好肉招待你。”

　　坐车赶去饭店的路上，季怀冬对着手机屏幕里的地址还在想王祯嘴可真挑，饭没吃饱加个餐还特意绕大半个城找了家像模像样的餐厅。可等到了地方，跟在引导小姐姐身后远远瞧见王祯跟一挺漂亮的姑娘对坐着谈笑时，季怀冬后知后觉这才皱起了眉。
　　王祯一直留心着门口，见季怀冬进来忙笑着招手，待他走近又积极介绍：“小方，陈莹单位新分来的研究生。小方，这位就是季老师。”
　　女生笑得落落大方，伸手：“你好。”
　　季怀冬揣测落实，脸黑了。
　　王老师这段时间来修炼得很会看他的学生脸色，看见他皱眉便开始反思，反思了一圈实在想不明白他一番好意又哪里得罪他了，待三方落座后顾不上再深究，便统统归到季怀冬脾气古怪。
　　归是这样归，可季怀冬全程拉着个驴脸王老师到底心虚，张罗气氛底气都不足，心里发飘的同时也悲哀，悲哀出去一趟回来还没半个月，他二人的地位就如此明显地彻底调了个个儿。
　　王老师着实是忧伤。

　　靠王祯生撑硬聊到散席，送人上车的时候眼瞅着人家女孩连互换微信都十分勉强的样子，王祯心里大概就有了数了。来之前天花乱坠鼓吹出再多的期待，这一顿饭吃完怕是全成了灰，回去的路上再让晚风吹吹，就彻底散光了。
　　再看看身边脸比小姑娘还难看的季怀冬，王老师真是一腔热心喂了狗都要比此刻心里要畅快。
　　回程路上，沉默了一顿饭的季怀冬坐在副驾突然开了口：“你是因为跟楚蕙谈过心里不好意思面对我？”余光里王祯撇嘴反驳，又道：“还是我妈今天特地来烧了顿肉你吃感动了，投桃报李才想给我介绍对象？”
　　王祯嘴闭上了。
　　他知道季怀冬心思细，可这也太细了，还尽往牛角尖里钻。
　　“这有什么的。”
　　“有，”季怀冬不依不饶起来特别烦人：“最大的问题就在我不乐意。”
　　“你跟楚蕙谈过不干我的事，你心里有愧你对着她妈使劲去。想感谢我妈你自去感谢她，别拿我做谢礼行么王祯。”
　　王老师这一出办的窝心极了，盯着前路强词夺理：“你这不是也挺大不小了么，老师关心关心……”
　　“可是我有喜欢的人啊，”季怀冬直接打断，随后疲累地叹了一声：“别捣乱了好么？”
　　王祯懒得管他：“啊行行行，随便你，我多闲呐我管你闲事。”
　　季怀冬有气可王祯没气，一出闹剧过了便过了，黑白分明的眼滴溜溜一转，勾唇又笑道：“哎，季怀冬，你喜欢谁呀？要不要老师帮着你筹划筹划，啊，争取早日夺下鹰堡？”
　　季怀冬侧头看着他，看着他映在飞逝夜景中粲然一笑，跟着笑了笑，哑声道：“我喜欢你呀。”
　　“滚蛋，”王祯乐，乐完又道：“行吧，你以后爱怎么样怎么样，今天是老师多管闲事了。不过，过不了几天高三提前开学了，再想让我去管你的闲事我都懒得管”
　　季怀冬本来在笑，听完后僵了僵：“你要回高三了？”
　　王祯看他一眼：“学生不都升高三了？”
　　“哦，”季怀冬点头，却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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