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太原卖草药[剑三]

　　自从长安陷落，新帝登基，太原城的形势就在隐隐变得焦灼。
　　东城驻守的兵马越来越多，进出往来的盘查也越来越严。祁应从前还能时常到我这里闲叙几句，而现在我已有一月多没再见他。

　　早先齐姑娘说，他们的队伍要到长安去，可长安陷落了，也不知他们如今在何处了。
　　而愈加复杂的形势中，明教竟然也牵涉其中了。

　　我一直等到顾师妹出去，才接着问唐端关于那位明教弟子的事情。
　　而唐端，显然仍有几分犹豫。

　　“我之前本不愿将自己牵扯进去，所以上次你来时，我什么也未曾问过。只是如今，你应该也知道我昨日是赴秦四爷的宴。”
　　唐端仍旧沉默，他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先前你不告而别，我本以为此事便算告一段落，不过没想到你又回来了。你既然又回来，应该不会只是为了同玉蝶衣叙旧。”

　　秦四爷的身上，一定牵扯着关于太原形势的一根引线。只是我现在并不能确定他是敌是友。而唐端，无疑是其中关键。
　　他大约是我认识的知道这件事的唯一一个人了。玉蝶衣又显然同他还有旧时的关系，我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唐端了。

　　“是我将裴先生牵扯进来。”
　　他这没来由的一句，让我也愣了一下。

　　不过想来也倒好理解，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那天晚上我收留了受伤的他。其实再往前说，不过是因为我收留了柳寒锋罢了。

　　“说这些做什么。也许命运早就注定我会在今时今刻遇上这样的事情。倘若你非要怪罪自己，那我还可以说，一切只是因为我来了太原。”

　　唐端显然没想到我是这般说辞，他抬头看向我，眼里不知是什么情愫。
　　他停了一会，才轻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一个熟悉的开头，不过只要肯说就好。再长的故事我也乐意听完，说不定唐端信任我，他身上的蛊能解了，那便更好了。

　　说到底，我还是想救他。也许是因为同在江湖吧，明明是个年轻的生命，还是不想让他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陨落了。
　　有什么活不下去的呢？活下去，才有希望。

　　“玉蝶衣要找的人，曾是西域明教那一辈弟子中身手最好的刺客——陆离。”
　　“陆离？”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仿佛我很久之前就听过一般。可是我凝神去想时，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唐端点点头，又有些怅然地说了下去：“一个优秀的刺客，最忌动了感情。”
　　他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我当年以为只有陆离才会那样，他的情感让他的双刃不再决然。没想到，我也有一日，变成了这样。”

　　“小酒？”
　　这个我倒能猜到，当时郁小酒来时，我便觉得他二人之间兴许还有一段故事。

　　唐端没有肯定我的话，可他也没有否定，他好像陷入了回忆里，却总让人觉得有股浓浓的忧伤。
　　“他本来从未失手过，可他，对玉蝶衣动了情。”

　　“可是玉蝶衣为什么说他死了？”
　　“那是她以为的。”
　　唐端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那年我前往苗疆，去执行一个任务，没有想到却遇上了同去执行任务的陆离。我以为他是来保护那人的，便同他打了起来。”
　　“原本我赢不了他的……”
　　唐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垂眸看着地板，思虑了许久。

　　“可是玉蝶衣来了……玉蝶衣那时候还不擅用毒，陆离为了保护她，分心了。”

　　唐端的弩/箭我曾领教过，足够快，也足够准。若不是他身上有伤，那晚他和柳寒锋算是不相上下，我们也不一定能留住他。
　　而那位陆离，在这样的一位唐门弟子面前分心，那无疑是非常可怕的。
　　何况唐门有名的追命箭，若不能避过，大概也可直接取其性命了。

　　“你打伤他了？”
　　“是，也不是。”
　　“出了意外？”

　　“我们两人的打斗引来了五毒教众，那时已经能听见远处有许多人过来的声音。我一箭射入他前胸，玉蝶衣以为我射中了心脏，其实我知道，那一箭终归偏了。”

　　“玉蝶衣既然在场，又为何会以为陆离死了？”
　　“明教弟子修习暗沉弥散之术，比我唐门浮光掠影更胜一筹，裴先生应当知道。”
　　“他走了？”
　　“对，玉蝶衣安全了，他就隐入夜色，离开了。”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他还活着？”
　　“因为我遇见他了。”
　　“他真的在秦府？”

　　话至此，我内心的疑问愈深。听唐端和玉蝶衣的意思，这位陆离这近一年都未曾出现过，而他甫一出现，就是在秦府，难道他也是秦四爷的人？
　　唐端点点头：“不过他不是秦府的人，他是去等机会的。”

　　“机会？”
　　“刺杀秦四爷的机会。”

　　那天下午我又出了一趟门，原本是想听听市井百姓们有没有谈论什么关于秦四爷的消息，不过却意外遇到了好久不见的祁应。

　　他的脸上长出了胡茬，显然已经忙碌很久。不过他常年在军中，此时太原城的形势又透着一股奇怪，倒不必太在意这些琐事了。
　　难得休息几个时辰，祁应着了便装，大概是到西城来买些吃的。他们军中伙食也还可以，不过将士们偶尔爱尝个新鲜。

　　“祁应！”
　　祁应身材高大，在人群中煞是显眼，我一眼看见他，喊了他一声。

　　“裴先生！”见到是我，祁应也很是惊讶，他忙朝我这边走过来，手里提了两个纸包，提起来朝我晃了晃。
　　“弟兄们想尝尝西城的糕饼，买几个回去大家解馋。”
　　他嘿嘿笑着，仍像原来一样。

　　“瞧着太原的形势似乎也有些紧张，你们也更忙了吧。”
　　祁应闻言点了点头：“上头来了命令，说太原城不管如何都要死守住。”

　　“狼牙军真的要来太原？”兹事体大，我也便压低了声音问他。
　　祁应摇摇头：“这倒不知。不管他们来不来，咱们都不会退缩的。”
　　我拍拍他的肩：“好样的。”

　　“齐姑娘他们……有消息了吗？”

　　浓绿的树叶在夏末的风中轻轻摇晃，投下的影子亦斑驳陆离，我和祁应向东城走去，我还是觉得，应该问问他齐姑娘的消息。
　　那支天策的队伍若是还要回到太原来，保不准，战火真的会烧到这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