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的诞生

　　第八章
　　林安突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揉了一把。
　　有些苦逼事儿揣在心里，揣着揣着也就不觉得苦了。只要不说出口，所有的苦最后都会慢慢沉淀，沉淀到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而在这个过程中，最怕的就是有人突然来问一句：你苦不苦？
　　苦，真的很苦。

　　刚毕业时底薪是四千，虽然工作压力大，但是人际关系简单，穆冬生这人聪明又有抱负，关键是人品还挺好，能教的、能指点的，全部毫无保留地教给她。
　　结果她想不开离职了，然后换到了现在这个破公司，老板没啥文化、目光短浅还唯利是图，抠得每个月只给两千五底薪，还是交社保之前。说好去年年底结清的提成，眼看着又快半年过去了，还是只给了一半。
　　这些破事不去想还好，一旦想起来，整个人就会陷入负能量的循环。

　　林安这两年经常觉得，换工作就像换对象，不经历个渣男，永远不知道另一个有多好。
　　她看着和穆冬生的聊天页面，突然有种对他说“对啊我这两年超辛苦的，我能不能回去跟你干啊”的冲动。但下一秒，理智就压制了这股冲动，她戳着屏幕回复：“还好啊，工作嘛，不都这样。”
　　她也是要面子的，尤其是在曾经暗恋过的前老板面前。

　　没过多久，林安收到穆冬生的回复，像是戏谑：“再怎么样，你也不能破罐破摔当自己是‘死鸭子’吧？”
　　林安眼睛一眯，他在说她死鸭子嘴硬……？
　　她抬头瞧了穆冬生一眼，只见他正得意地朝她挑挑眉，嘴角微微勾起，像个高高在上的国王。那副表情仿佛在说：你就承认吧，离开我之后你就再也遇不到我这样的好老板，离开我之后你的工作生涯就一片灰暗。

　　原本还想跟他吐吐槽的林安顿时改变了主意，她心里的逆反劲儿以及强大的好胜心被他这副吊兮兮的表情激起。
　　不，她偏不承认！

　　林安下意识地挺直了身板，像棵倔强的小白杨，回给他一句：“穆总，我会让你看清楚，我到底是嘴硬还是能力硬。”
　　她回复完这句，就把手机收起来，然后坐在那里感受指尖因为自己夸下海口的激动而传来的颤抖。她越想情绪波动就越大，最后她咬牙拍了一下桌子。
　　他奶奶个腿儿的，看不起谁哦！她偏要让他看看，就算是“死鸭子”，也能扑棱出一片天地！
　　她可是把冯飞飞作为奋斗目标的人啊！

　　耳边忽然传来严颜的声音：“林安，你想什么呢，这么激动？”
　　林安回过神，抬头看到严颜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因为现在也没什么客人了，严颜在她旁边坐下，说：“刚才看你一直戳手机，戳完之后还这么激动，”她顿了一下，揶揄，“不会是和男朋友聊天吧，聊这么激动，还拍桌子。”

　　林安被严颜细心观察的精神惊呆了，这个女人居然可以一边热火朝天地聊巴厘岛旅游，一边注意到几米之外的她，大概对她是真爱吧。
　　林安扯了扯嘴角：“没呢，跟我妈聊天，又催我找男朋友。”
　　严颜哦了一声，朝通道对面的那个小摊位瞧了一眼。
　　穆冬生已经不在那儿了，刚刚有个其他工厂的业务员过来，两人相谈甚欢，勾肩搭背地走开了。

　　严颜转回视线，悄悄问林安：“其实昨天晚上你是跟你前老板一起去吃饭了吧？”
　　林安脸一板，正要否认，却被严颜笑嘻嘻地堵住：“昨晚我跟一个客户在附近的餐厅吃饭，看到你们了。不过我们散得比你们早。”
　　这下林安也不好否认，只好说了一句：“那咱们还挺有缘啊。”
　　严颜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托着腮帮子，朝正在跟隔壁摊位聊天的老板娘瞄了一眼，又说：“这事儿被我看到倒没什么，要是被老板娘知道，你就麻烦了……你也知道的，现在她跟老板整天盯着我们，担心我们变成下一个熊姐呢。”
　　林安受不了她阴阳怪气，干脆直说：“严颜，你没事儿老针对我有意思吗？”
　　严颜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张圆脸显得她无辜极了：“当然有意思啊，公司就那么点资源，僧多粥少的道理你应该明白的。”

　　林安咬了咬牙，这个碧池，果然是想把她挤走！
　　她也朝严颜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过她的眼尾微微上挑，再加上下巴尖尖，这一下完全没有严颜的无辜，倒有点坏女人的味道。
　　“那咱们就走着瞧喽。”林安学着严颜的语气，但心里其实有点没底。
　　“走着瞧呗。”严颜满不在乎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走向另一张桌子整理资料去了。

　　林安暗暗握拳。
　　不行，她一定要牛逼起来，不然别说是穆冬生和冯飞飞那种级别的，就连严颜这种小鬼都瞧不起她。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那个干一票抵五票的Ms Casa拿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展会最后一天，下午就要撤展闭馆，早上展馆里就已经没什么人了，林安她们的摊位里也没客人进来。
　　老板娘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抱了一摞目录册给林安让她主动出击，到展馆各处见着老外就塞目录册。
　　关于只让她去发目录册而严颜不用去这件事，老板娘还特地给了一个解释：“你的单子太少了，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

　　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多让人难堪的一句话，好像接订单不是她的“力所能及”一样。可她是业务啊，业务的本职工作就是接订单。
　　林安觉得抬不起头，尤其是在严颜那一脸笑嘻嘻的注视下。
　　但是林安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管怎样都要抬头挺胸，要争气，要把今天的屈辱都还回去。

　　发目录册的性质跟发传单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目录册比传单重多了。
　　林安发了几个老外，无一例外都摇手拒绝，整个过程又艰辛又伤自尊。结果没过多久，她遇到了更伤自尊的事。
　　她居然遇到了刚才跟人勾肩搭背走掉的穆冬生。

　　林安是在被一个老外摇头拒绝的时候遇到他的，他已经跟刚才那个人分开了，插着裤袋独自走在路上，活生生把他们相遇的这一段路走成了街拍，通道两边展位上的几个女孩子都在偷偷拍他照片，展馆铺的廉价灰地毯顿时因为他而光芒四射起来。

　　她想要调头走开已经来不及了，穆冬生来到她跟前，瞧了眼她的行头，吹了声口哨：“哟，被外派了？”
　　瞧这语气，多讨厌。
　　林安鼻梁上有了一层薄汗，右手被装目录册的袋子勒得发麻。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被穆冬生这幸灾乐祸的语气一问，心情就更不好了。
　　她吸了口气，正要阴阳怪气地回他一句“您不是看见了吗，还问”，穆冬生却忽然又开口：“瞧你这手勒得，我就说你离开我的这两年挺辛苦，还嘴硬。”
　　不等林安反应过来，他已经伸手接过了那袋目录册。
　　林安只觉得手上一阵轻松，抬头看他，他正一脸不屑地翻看她的目录册。
　　原本准备好的那句阴阳怪气怎么都说不出口了，这一瞬间，林安只觉得所有的委屈都被妥善安放，就好像倦鸟有了归处，难过的小孩被人摸了摸头。
　　不过也只有一瞬间，下一秒，穆冬生就开口:“目录册做得挺不错，不过你们老板娘不知道这种发目录册拉客的行为很low吗？”
　　他把目录册塞回袋子，正巧后面有人踏着电动平衡车过来，他拉了林安一把，一起往边上让了让。

　　林安站稳，搓搓手上勒出来红痕，脸上有点挂不住。
　　是啊，这种跑外面发目录册的行为真的好low，可是明知道low，她却不得不做，最尴尬的是，这种为难还被人当面指出来。
　　林安嘴巴嗫嚅了一下，脸上的热度让她知道自己现在脸一定很红。她没什么底气地说:“那……那也没办法的呀，不能放过任何机会嘛。”

　　手机有时候是一道屏障，隔着手机，所有的丢脸和怯懦都可以隐藏，甚至伪装成坚强和不甘。可是当两人面对面，困境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强者面前，这种时候再去握拳熬鸡汤喊口号就显得有点可怜。
　　林安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比可怜更可怜。

　　她伸手接过在穆冬生手里呆了不到五分钟的袋子，两手抱住，分担重量。她抬起头，跟穆冬生告别:“穆总，我要继续工作了。”
　　穆冬生挑挑眉，问了她一句:“就打算这样大海捞针？”

　　林安无语。
　　这人可真讨厌，看破不说破是成人世界的运行规则，可他为什么偏偏要说破呢？
　　她故作坚定地点点头:“大海捞针也是一种工作方法嘛，说不定就时来运转了呢。”
　　她说完，正好身边两个老外走过，林安顺手递上一本目录册。
　　结果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她还真的时来运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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