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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君诺
【一】
江南自古繁华。
更不用说本朝大梁建都的金陵。
杨柳岸满楼红袖招摇,吴侬软语里市井叫卖不绝。
是时当朝天子尚励精图治,虽有外敌相扰,大体也称得上天下太平,百姓安晏。
三月暮春,绿草青葱,杂花生树。
是时,未来的清明帝王萧景琰和未来的琅琊榜首梅长苏,一个六岁,一个四岁。还是两个软软糯糯的团子。
林殊牵着萧景琰的手,歪着头看着萧景琰,笑得纯真无邪,“景琰。”
“小殊,你跑哪里去了,我很担心你。”萧景琰团子板着脸。他不过跟着祁王兄去书房看了会书,回来本该待在他房里乖乖午睡的林殊就不见了。
萧景琰想起了林殊午睡前说想出去玩。
林殊才四岁。
可是翻墙跑出去什么的,萧景琰毫不怀疑他能做到。
笃定林殊爬墙了的萧景琰正要抓狂,小团子就跑了回来。见萧景琰脸色不对,赶紧过来抓住人的手开始卖萌。
乱跑什么的太可怕了,万一小殊受伤了怎么办。
这种事情必须好好跟林殊团子说清楚。
林殊捏了捏萧景琰的手,将右手心里藏着的小泥人拿了出来,“你看,关公的小泥人,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林殊笑得狡黠,“我偷偷溜出去帮你买的。”
萧景琰仍旧板着脸,小小年纪一脸说教的表情,“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要了,是你想要吧。小殊,你这样太危险了。”
“上次在霓凰那里,你不是一直在看她的小泥人吗?”
萧景琰愣了愣,小团子破功了,“我以为你想要。”
林殊先是惊讶,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殊小团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景琰小团子面瘫着脸把人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然后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出来。
还是少年的萧景禹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大一点的团子抱着小一点的团子笑成一团。
祁王殿下忍不住掩面,想了想还是决定让两个小孩自己玩,于是又悄悄离去。
“小殊,以后不要乱跑了。”
“好。”
萧景琰觉得林殊答应得很没诚意。
林殊发誓,“我以后真的再也不乱跑了!就算不小心走丢了也一定会回来的!”又吐了吐舌,不知道学着哪本书上看来的话,“说好了,君子一诺,五岳为轻。”
萧景琰傲娇地哼了声。
“景琰——”林殊牵起他的手,拖长了声音喊他。
童声软软糯糯。
“怎么了?”
“桃树快结果子了吧。”
院子里桃花正灼灼而放。
【二】
其实我想把后来的事一点一点说一遍的。
说他们幼年,说他们少年。
说在哪个春日蠢蠢欲动的少年心事。说繁华的金陵城里成双的人。然后再说说两个少年郎在沙场——身披铠甲手执红缨枪,浑身浴血万丈的豪情。
但看在这只是一篇傻白甜短文的份上——这期间种种就让我们略过吧。
直接到萧景琰十九岁这年。
这年,萧景琰失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是他敬爱的兄长,一个是同他一起长大的挚友。
世界在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曾经熟悉的一切在他看来如此陌生——
那两个会无条件地宠着他让着他随他任性的人不在了。从此以后他再也看不到他们的面容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他甚至觉得这年春天的桃花,这年冬天的梅花,都让人厌恶起来。
至于开春时候那点懵懵懂懂的少年心事,那些将说未说的话,也随着林殊的离世,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固执地要审赤焰一案。
皇帝震怒。
他倔强地不肯退步。
就像那两人说的,他不爱喝茶爱喝水,脾气又象牛一样的倔,怎么看都是一头水牛。他觉得他大概就是一头水牛。
他想着他们的灵魂或许正在看着他——
于是更不肯让步半分。
他在人前从来不肯示弱。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偷偷的,红了眼眶。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他觉得他的心很疼,疼得他甚至有种不如离去的冲动。
小殊——
小殊。
他的小殊。
你不是说过,再也不会乱跑的么?
【三】
第一眼见到梅长苏,萧景琰是觉得有几分熟悉的。
可是熟悉里偏偏夹着几分突兀的陌生。
眼前人玲珑心思,于谈笑间不动声色地置人于死地。
这是他最讨厌的一种人。
萧景琰这么想着,又忍不住想要亲近梅长苏。
梅长苏取得萧景琰信任之快甚至超出他自己的想象。
萧景琰熟悉林殊的每一个小习惯,他看着梅长苏,有时忍不住会想到林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难道是每日的思念堆压在一起,让他生出这幻病来?
控制不住的注意梅长苏。
为梅长苏的一言一行而欣喜而悲伤。
他在静嫔面前红着眼说,“我想小殊了。”
他的的确确想林殊了。
内心有个声音在模模糊糊地叫着梅长苏的名字。
他只装作没有听见。
多么讽刺。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认出梅长苏的真实身份的。可是他不敢认。
萧景琰啊萧景琰,何时胆量如此小了?
【四】
梅长苏最后做回了林殊。
可是有些事回不去了不是吗?
比如说年少时的萧景琰和林殊,他们可以勾肩搭背,在阳光底下笑得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那是属于未经沧桑未尝险恶的少年郎的笑容。
回不去了,很多事。
【五】
战争结束了,梅长苏没有死。
他去了琅琊阁,心安理得地调理身子。
萧景琰继位,开盛世大梁。
琅琊阁几乎每天都会收到来自金陵的书信,信往往很短,有时候还会随信寄一些东西——
天凉了,且加衣。
梅花开了。
下雪了。
烟花很好看。
小殊,小殊。
入春了。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
而每一封信,梅长苏都会认真看完——这当然用不了多长时间。
他没有回信——他让飞流给庭生写信。
来信被他好好收在一个箱子里。
有事没事就打开箱子,用看初恋情人的眼神温柔地看着萧景琰的信。
琅琊阁主看得直啧啧,“我说你俩在一起得了,这么寄来寄去的不麻烦么。”
江左盟的宗主大人笑得高深莫测,“时候未到。”
琅琊阁主问他,“那你说说,要什么时候才算时候到了?”
梅长苏笑着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蔺晨觉得他的手有些痒。想揍人的那种。
【六】
又是一年江南春。
仍旧是金陵繁华地。
仍旧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萧景琰一个人坐在桃树下喝着酒。喝着喝着似乎有了几分醉意,他闭着眼,微微仰着头。
一片桃花花瓣落在了他的脸上。
刚想伸手,一只手已经抢先替他拂去桃花。
转而那只手温柔地触碰着他的脸颊。
熟悉的气息环绕着他。
温热的唇贴了上来。
一开始只是想轻轻地碰一下。
奈何梅长苏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一碰就停不下来——舌滑了进去,唇齿纠缠。
等到漫长的亲吻停了下来,他的唇也不挪开,就贴着萧景琰的唇角。
萧景琰的呼吸有几分不稳,“小殊……你回来了。”
“嗯,”梅长苏鼻子微酸,“景琰,我回来了。”
萧景琰睁大眼睛,“事情都处理好了?”
“都好了。”
“不走了吧?”
梅长苏握住他的手,吻了吻他的唇角,认真地承诺,“不走了。梅长苏——林殊,除了死亡,再也不会离开萧景琰。”
萧景琰把玩着他的手,轻松地道:“若是死亡,我陪你去就是了。”
“好啊。”
承君此诺,当守终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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