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精神病

　　第十七章

　　补了半天觉，天擦黑的时候谢阳被钱真叫起来做晚饭。

　　别墅的厨房非常奢华，每一处都呈现出一种高质感的冷色调，空间比普通人家的卧室还大，这是谢阳第一次使用这么大面积设备这么高级的厨房。厨房用品都是现成的，食材和各色调味品也很齐全，一眼看去琳琅满目，任谁看了都不会相信，这栋屋里没有擅长下厨的人。

　　谢阳说自己厨艺一般真不是谦虚，四道家常菜做得乏善可陈，味道总体偏咸，米饭水放少了煮得干巴巴的硌喉咙。不过好歹熟了，而且没有焦，勉强能入口。白曦曦实在吃厌了洋快餐，面对如此低水准的饭菜也没说什么，将就着吃了半碗。

　　三人正围在桌边安安静静吃饭，门铃忽然响了。

　　钱真跑到门边看了眼屏幕，打开门锁，“哟，是程医生来了呀。”

　　程斯年穿过院子走进别墅，手里提着一只熟悉的保温桶，“你们今天这么早就吃饭了？”

　　他今天穿得很随性，奶白色卫衣搭深色休闲裤，头发刚洗还没干，搭了几缕在额间，看起来毫无年龄感，像刚打完球回家冲了个澡跑出来送饭的少年。

　　白曦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他身上，默默看了几眼后注意到他手里提的保温桶，桌上的饭菜顿时失去了吸引力，“我还没吃饱。”

　　“家里做了甜点，带了些给你们尝尝。”程斯年把盖子打开，拿出一只只独立的保温盒，每只盒子里都码着四五块糕点。

　　白曦曦戳了块白色的菱形糕点，咬了一口，冰冰凉凉又滑腻的口感非常奇特，酸甜混杂着奶香的味道很清新，“这是什么糕点？”

　　程斯年：“椰汁奶糕，我外婆最擅长的甜点之一，还有山楂糕，也很不错。”

　　钱真和谢阳也凑过来蹭糕点，桌上吃了一半的饭菜顿时无人问津。

　　程斯年一看就笑了，问他们：“今天晚饭不合胃口？”

　　谢阳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多月没下厨手生了，没扣准调料和火候。”

　　“家里还有食材吗？”程斯年挽起袖子，露出白净修长的手臂，手臂的肌肉线条恰到好处，斯文又不失力量感，“我给你们加两个菜。”

　　钱真连忙推拒：“那怎么好意思，吃了你带的糕点还要你下厨……”

　　“应该的，我现在也是联盟的一份子。”程斯年走进厨房，熟悉了一下环境，围上围巾开始洗菜择菜，动作十分利落。

　　白曦曦站他边上看了一会儿，莫名觉得他择菜的动作和缝针有点像，脑门顿时感到一阵凉意。她情不自禁举起手摸额头上留的疤痕，粉色的蝴蝶结状已经淡了很多，再过段时间估计就看不出来了。

　　“程大夫，你缝针的手艺是靠择菜练出来的？”她好奇地问。

　　“当然不是。”程斯年把菜叶洗干净，切好备用，开始倒油热锅，“你怎么想的，要练也该用肉练，菜叶和皮肤的触感差别太大了。”

　　不一会儿，两道简单的家常菜出炉了，仅从色泽与气味上来对比，已经完胜谢阳。

　　谢阳拿筷子尝了一口，佩服地说：“程医生，如果说吃我做的菜是为了生存，那吃你做的菜就是享受啊，完全可以开店的水平。”

　　钱真也很意外，竖起大拇指拍马屁：“程医生，你是怎么做到事业有成长得又帅的同时做菜也那么好吃的？”

　　程斯年被他们的吹捧笑到：“哪有那么夸张？我很小的时候就去国外读书了，吃不惯那边的食物，我比较挑，不想去店里吃也不想请保姆，只能自己学着做，做的多了自然会掌握一些烹饪技巧。”

　　“人跟人真的不能比。”钱真一脸感慨，“曦曦以前也是独自在国外求学，长那么大只会拌沙拉，偏偏还特别挑剔，我以前带她出道的时候别提多操心了。最近总算有点进步，知道体谅人，会吃外卖了。”

　　白曦曦听到自己名字头都没抬一下，心无旁骛地进食，钱真口中的那个人是原来的白小姐，与她无关，她可不喜欢吃草。

　　程斯年看着她鼓动的腮帮，吃得那么认真，好像一只白色的小仓鼠。

　　看着看着，他的注意力逐渐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其实白曦曦有一副相当漂亮的面孔，只是平时气质太冷太淡，很容易叫人忽略她的长相。她的皮肤也很好，白白嫩嫩的肌肤仿佛能掐出水来，毫无瑕疵，细看还能发现脸颊上有一层薄薄的绒毛。

　　程斯年盯着绒毛有点出神，忽然想起她的年龄，才21呢，正是一个女孩子最美好最肆意的年纪。不过她身上似乎从没出现过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可能拥有的任何特质，不，或许出现过，只是他刚好没碰见。

　　解决好晚饭，时针已经指向八点。

　　天师联盟的成员们开始为晚上的直播做准备，其实白曦曦没什么东西要带，对她来说一盒朱砂一支笔就够了。但这次因为多了谢阳这么个专业的主播，要准备的东西一下子多了起来。什么耳麦、头顶探照灯、迷你收音话筒、自拍杆、野外急救包……乱七八糟收起来足足装了一背包。

　　不仅如此，钱真还拿了一箱化妆品出来，让她好好化个妆，“这次观众肯定有很多，你要维护好形象，绝对不能素颜上镜。”

　　白曦曦面对一箱子瓶瓶罐罐陷入茫然，这些东西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点，只有口红勉强能认出来是什么，以前大师姐每日都要涂口脂，颜色和这些一根一根的差不多。

　　“镜头照的是鬼不是我，我为何要化妆？”她推开箱子提出抗议，“我只不过露个声音罢了。”

　　钱真劝她：“上次没什么人看，你爱怎么播怎么播，这次不同，要想打响联盟的名气，就要好好利用你自身的价值！你想想，出道就走高逼格路线的女明星忽然开始直播抓鬼，这反差多大，是不是很吸引人？被吸引来的观众肯定是想看你搞什么鬼，而不是看鬼有多恐怖。你要是连个脸都不露，观众没了兴致，还怎么会往下看？”

　　白曦曦沉思了一会儿，确实是这个理。不就是化妆么，难不倒她。

　　她想了想，挑了支正红色口红不太熟练地涂到唇上，照照镜子抿了抿嘴巴，感觉还不错，“这样就可以了吧？”

　　钱真：“……”

　　谢阳竖起大拇指，十分真诚：“好看！”

　　程斯年认真打量着她，取出一支砖红色口红递给她，“这个或许更适合你的气质。”

　　……

　　折腾到晚上十点，终于离开别墅，白曦曦穿一套黑色紧身衣，脚上蹬一双马丁靴，手腕腰部都缠了皮带，长发绑成马尾高高束在脑后，看起来像个极富个性的朋克少女。

　　钱真驱车载着三人前往夜校，谢阳显得很激动，握着手机不停查询有关这所夜校的灵异事件，试图找到一丝线索，“这所学校以前好像是坟场欸，发生过好几起意外，去年还有个老师跳楼自杀，我们今晚要抓的鬼会不会是这个老师？”

　　程斯年懒懒地靠在车窗边，十指交叉搭在身前，嘴角噙着一丝淡笑：“国内大部分学校的前身是坟场、乱葬岗之类的场所，这类地皮比较便宜，而且因为学校人口比较密集的关系，每所学校多多少少都发生过意外，其实很正常。如果要直播抓鬼，怎么会设定这么普通的鬼？”

　　谢阳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收起手机凑近程斯年，“程医生，你们医生的胆子应该都很大吧！你觉得什么样的鬼比较可怕？”

　　程斯年微微一笑：“胆小鬼。”

　　*

　　午夜十二点，夜校的课程刚刚结束。学生老师们步履匆匆离开学校，在这里上课的学生大多数是上班族，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教师则八成以上是兼职，除了这里他们还有另一份工作，因此全部来去匆匆。

　　等学校里的人全都走空，白曦曦从墙头翻了进来，另外三人紧随其后。别看谢阳个头大，行动倒是很灵敏，不愧是做冒险主播的人。程斯年仗着个头高瘦，翻墙的过程也很轻松顺利。唯独钱真费劲了点儿，他是四人里年纪最大的，平时又忙着工作几乎没什么时间锻炼，一把老骨头就被凸显出来了。

　　白曦曦等得都不耐烦了，甩着眼刀子说：“回去开始每天锻炼身体，不达标扣工资。”

　　钱真：“……”
　　委屈。

　　成功潜进夜校，谢阳拿出专用手机打开直播间，他用自拍杆将手机举起，把摄像头对准己方四人，随后露出十分专业的笑容，挥着手冲手机屏幕打招呼：“大家好，说好的抓鬼直播在凌晨准时上线了，感谢大家的等待，我身旁这三位都是天师联盟的成员，也是本次一起直播的伙伴。”

　　直播抓鬼的事谢阳白天就在自己的粉丝群里通知过，因此这会儿直播间里已经聚了几千号人，看到主播上线，纷纷刷起礼物。

　　【阳阳终于回归了呜呜呜呜呜，好想你，遗憾的是再也看不到杨杨了，难过。】
　　【人没事什么都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为什么多了那么多人？主播以后不冒险改恐怖直播了？】
　　【阳阳半个月前就宣布过以后再也不做冒险直播，没了杨柳，冒险对他已经失去了吸引力。】
　　【呜呜呜杨柳小哥哥，想念】
　　【逝者已矣，就不要再提了吧。看看新的小伙伴啊，颜值都好高，阳阳的朋友都这么好看的么？？】
　　【女生有点眼熟……】
　　【眼熟+1】
　　【整容了吧，跟一个女明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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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曦曦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满屏幕的字飘来飘去，五颜六色晃得她眼花，她满意点头，人确实很多。

　　钱真作为明星经纪人，对镜头适应很良好，他拿出提前画好的地图，低声说：“那个老师说的教室在三楼左数第二间。”

　　四人来到教学楼楼梯口，抬头望去黑洞洞的。谢阳有点害怕，小心翼翼往白曦曦身边挪了挪，“我们要怎么上去？我刚刚观察了一下，旁边墙壁上有根排水管道，不过挺细的可能承受不住我的体重……”

　　白曦曦纳闷：“有楼梯可以走还爬什么水管？”

　　谢阳噎了一下，好像是这个理，他有点汗颜：“我以为抓鬼必须不走寻常路呢。”

　　弹幕上一堆哈哈哈飘过。

　　四人沿着阶梯上了三楼，这所夜校很有些年头了，前身是纺织厂，后来被改成电大，再后来成了夜校，建立至今已经快六十年。楼房虽然翻新过几次，但依然难掩岁月的痕迹。

　　尤其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楼梯走廊和教室更多了一丝陈旧感，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弹幕里有人问这是什么地方，阴森森怪吓人的。谢阳没敢说他们是偷溜进人家学校的，只好笑着打哈哈转移话题，“现在我们已经成功潜入三楼，马上就要抵达目标教室，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粉丝们纷纷在弹幕里安慰他，土豪粉直接用刷屏的礼物给他勇气。

　　白曦曦快步走到第二间教室门前，推了推门，纹丝不动，锁了。

　　她走到窗边凑近往里面看，黑黢黢的教室里摆满课桌，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里没有。”

　　钱真吸了口气，再次拿出地图，“不会吧，没找错啊，就是这间教室。”

　　程斯年静静跟在他们身后，见他们找不到地方，就问：“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过，这所夜校不止一栋教学楼，会不会进错楼了。”

　　钱真看了看地图，不太肯定：“不会吧，应该就是这里啊……”

　　三人正对着地图研究，站在教室门边试图撬锁的谢阳突然惊恐大叫了一声。

　　他跌跌撞撞跑过来，脸色不太好看，“妈呀吓死我了，刚有只黑猫从另一边楼梯跑下来，跟鬼一样。”

　　白曦曦往尽头的楼梯拐角看了眼，“楼上是什么？”

　　钱真：“也是教室，不过是废弃的。这所夜校所有四楼都是废弃的，据说是因为校长觉得四不吉利。”

　　仅仅因为不吉利就把所有四层楼废弃掉，这个校长很任性啊。

　　白曦曦立即做出决定：“上楼看看。”

　　*

　　凌晨，潘明羯处理完最后的工作，整个人跟散架似的往椅子里一靠。闭上眼长腿伸直放松了一会儿，他起身去厨房拿了罐冰啤酒，回到电脑前点开直播页面准备看会儿直播再休息。

　　他打开昨晚新关注的那个恐怖主播的主页看了下，发现她没上线，心头顿时有点失落。昨晚的直播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画面真实恐怖，尤其那些鬼，是在太逼真，跟拍电影似的，主播身手好到爆炸，声音也好听，就是话太少太冷淡了点，不过高手嘛，可以理解。

　　再回头看恐怖游戏解说什么的，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潘明羯百无聊赖地刷了会主页，没看到感兴趣的直播，正想关电脑睡觉，恰好瞄到角落有个滚动推荐正滑到一个男主播的图片，而这张图片下方配的标题是直播抓鬼。

　　看到这个标题，潘明羯下意识点了进去。

　　进入直播间的瞬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上楼看看。”

　　不就是昨晚的主播嘛！
　　潘明羯精神一振，原来她换号了。

　　视频加载出来，镜头里出现一道纤瘦高挑的背影，她步伐又快又稳，踩着阶梯飞奔上楼。

　　光线在楼梯间来回扫，镜头微微晃动，随后画面一转，一条走廊出现在镜头里，刚刚飞奔上楼的女生已经停下来，回头催促：“你们动作快点。”

　　声音甜软又冷清，很特别的感觉。

　　潘明羯看着画面中女孩子的侧脸，第一反应觉得她很漂亮，第二反应似乎有点眼熟。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打开网页搜索国内的女舞蹈演员。往下拉了一会儿，点开一个叫做白曦曦的个人资料主页，看着她的脸，点点头，又摇摇头。

　　“长得真像啊……不过气质差别挺大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女明星怎么可能来直播抓鬼，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正想着，耳机里传来一声尖叫，他吓了一跳，连忙切回直播页面。

　　*

　　白曦曦缓步走在走廊上，夜风阵阵，吹来一缕缕花香。谢阳举着自拍杆追上来，气喘吁吁地说：“别走那么快啊，观众都看不见你了。”

　　白曦曦在其中一间教室的窗边停住脚步，指了指教室，“注意拍摄。”

　　谢阳下意识举着手机看过去，玻璃窗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窗后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正想问拍什么，忽然发现窗后似乎站了个人形的东西。

　　谢阳身体比脑子更快作出反应，尖叫声不由自主从喉咙里钻出来。
　　弹幕上一串吉祥平安飘过，原本观众们都很紧张，被他的破锣嗓一惊，顿时忍不住笑出声。

　　【笑死，阳阳胆子这么小为什么还要直播抓鬼？】
　　【尖叫阳要重现主播界了】
　　【刚才吓得我冷汗都出来了，窗后是不是躲了个人啊，哥们胆子太大了，三更半夜藏这种地方，做个直播真不容易。】
　　【万一真是鬼呢？】
　　【别说了好么，我还要上洗手间的！】
　　【小姐姐好镇定，一直走在前面，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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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曦曦嫌弃地挥挥手示意谢阳站远一点，“我让你拍我抓鬼的过程，看好了，以后你也要抓的。”

　　“对了。”她看向摄像头，开始打广告，“想要加入天师联盟学习抓鬼，可以到小青塘找我们，只要资质合格，免费提供教学服务。”

　　谢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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