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精神病

　　第十六章

　　谢阳出院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雍和疗养院找白曦曦，他一直想当面向救命恩人道谢，还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要当面问个明白。结果等他急匆匆赶到疗养院时，才知道恩人已经出院了！

　　他在疗养院逗留许久，试图打听出恩人的去向，但没人肯告诉他，疗养院对病人的隐私保护得很好。尤其听说他是来找白曦曦的，表情都很奇怪，除了无可奉告不肯多透露一个字。他没办法，干脆坐在保安室门口等着，指望能碰上一个认识白曦曦的病人。保安赶了他几次，他就当没听到。

　　厚着脸皮等了大半天，还真让他等到一个。

　　霍延吃完晚饭跟傻逼吴飞宇打了一架后带着一肚子火气准备去花园散步消火，他习惯性溜达到医院大门附近绕了一圈观察地形，然后就发现保安室门口坐了个男生，长得很喜庆从头到脚都圆圆的，正眼巴巴往院里望着。

　　霍延看了他一眼，没当回事，转身就要离开，结果那男生忽然原地蹦起向他冲过来：“帅哥，等一下！”

　　保安本来就盯着谢阳，一看不对立即就出来把他制住了，拉住他往大门外拖，谢阳使劲挣扎，伸着手朝那位看着精神挺正常的帅哥大喊：“帅哥，你认不认识白曦曦？我找她有很重要的事情，拜托帮个忙吧！”

　　霍延猛地一下皱紧眉头，没好气地说：“谁认识那个神经病啊！”

　　说完他又犹豫了一下，冲保安挥挥手示意他们走开，一边打量谢阳一边审问他：“你是谁，找白曦曦有什么事？”

　　谢阳理了理被抓乱的衣领，“我叫谢阳，上个月去山里探险差点摔死，白小姐把我救回来的，我想当面和她道谢。”

　　霍延顿时了然，白曦曦半夜进山救了个人回来的事整个疗养院的人都知道，就因为这事儿他还去找白曦曦合作逃跑事宜，谁想到她当面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丢下他一个人跑了。想到这里霍延忍不住冷冷地哼了一声，“她现在不在这里，昨天晚上连夜逃走的，你来晚了。”

　　“逃走？”谢阳大吃一惊，“你们虐待她？！”

　　霍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对自己的体重没点儿数么，半夜三更背着你这么大一个东西从深山里跑回来的女人，谁虐待得了她？”

　　谢阳摸摸肚皮冷静下来，话糙理不糙，他对自己的斤两还是很有数的，“那是怎么回事？院里报警找人了吗，白小姐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安全啊。”

　　“白家已经找到她了，估计很快就能把她送回来，你要找她就在这里等着吧，下午肯定能见到。”霍延说到这里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真蠢，都不知道逃远一点，要是带上我，哪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谢阳点点头，小声跟他打听：“没有虐待的话，那白小姐为什么要逃出去啊？你好像也不是很喜欢这里，刚才我看你在这边晃了好一会儿，还以为你会冲出门去呢，保安他们一直盯着你，还说你又来了。”

　　“……”霍延往保安室那边翻了个白眼，“正常人谁乐意待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他的腿伤已经好了，偏偏因为白曦曦的关系走不了。现在白曦曦都逃了，家里那个没良心的老不死还让他沉住气在院里等着，说她下午就会被送回来，让他继续找机会和她好好培养感情。

　　霍延想到这就来气，家里那么多儿子，全都娶了正常人，凭什么就逼他娶个神经病！他不就是学业差了点，工作能力一般了点，爱玩了点，但不沾毒也不喜欢赌，怎么也算是个正派公子哥了吧，老爷子的心真是偏得没边儿，也不怕霍家以后多个小神经病。

　　再说了，虽然现在白曦曦的病情已经好转，但难保以后不会复发，尤其她身手不一般，万一发起狂来搞婚内暴力，他还活不活了？？怕不是要被吴飞宇那帮人笑掉大牙！

　　霍延气哄哄地走了。

　　谢阳回到保安室门口蹲着，一直蹲到夜里十点多，还是不见白曦曦人影。他望着大门外空荡荡的街道，怀疑自己被涮了。

　　保安又来赶他：“你赶紧走吧，蹲在这里像什么样子，时间不早，白小姐今天估计不会回来了，你有事改天再来吧。”

　　谢阳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拍裤子，蹲久了腿有点麻，他一瘸一拐地离开疗养院，站在门口茫然了一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回去。村里的公交车下午四点就没了，这地方荒郊野岭的估计连滴滴都叫不到，更惨的是，放眼望去，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可咋整。
　　谢阳左看右看，决定还是退回保安室求大哥们收留他一晚，刚抬起脚，一声冷冰冰的娇笑忽然在耳边响起。谢阳头皮一阵发麻，扭头看去，视线里闯入一片红色裙角。他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人，就被飘舞的裙角糊了一脸。

　　诡异的气味透过布料钻进口鼻里，谢阳感到胃部一阵不适，他疾退两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这个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奇怪女人，一脸警惕：“你哪位？”

　　“我是白曦曦的朋友啊。”红衣女鬼笑呵呵的，嘴角咧开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听说你要找她，来给你指路……”

　　谢阳眼看着她说着说着下巴就掉了，露出一嘴破碎牙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想拔腿就跑，但两只脚就像被钉在地面上一样，动都动不了。他又慌又怕，心底憋了大半个月的疑问似乎在此刻有了答案，“……你是鬼吗？”

　　“你这不是废话嘛。”红衣女鬼捡起下巴熟练地装回去，“弟弟别怕，看在白曦曦的份上，姐姐不会伤害你的。”

　　谢阳笑得比哭还难看，“谢谢姐，你知道白小姐在哪？”

　　“又说废话，姐姐不知道还来给你指路？”红衣女鬼往某个方向指了指，“她跑小青塘去了，建了个天师联盟，专门针对我们这些滞留人间的鬼。”

　　谢阳呼吸一滞，忐忑不安地问：“天师？是抓鬼的吗？她既然针对你们，你为什么还跟她做朋友？”

　　红衣女鬼凄凉一笑：“打又打不过，还能咋办，只好做朋友来维持生活了。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虽然有怨气但没真的伤过人，她答应让我待一段时间再走。”

　　谢阳顿时安心了些，向女鬼道谢后去跟疗养院保安们借了辆闲置的单车，连夜往小青塘方向骑去。

　　*

　　辛城很大，更别提还有许多弯弯绕绕的路段，小青塘与雍和疗养院之间的距离哪怕开车也要花费将近两个小时，何况是人力单车。

　　当谢阳好不容易找到白曦曦住处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他累得快要虚脱，到附近找了个24小时便利店，吃了顿早餐补充能量，等天色大亮，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才理了理发型和衣服上门找人。

　　白曦曦见到谢阳时愣了一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伤还没痊愈？”

　　谢阳不好意思说自己赶路骑了一晚上单车没睡觉，“可能还有点影响，不过没什么大碍了。”

　　白曦曦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随口一问，淡淡点头：“你找我有何事？”

　　谢阳顿时两眼放光，“白小姐，我是专程来向您道谢，顺带投奔您的！”

　　“投奔我？”白曦曦微微挑眉打量他，身材不大好赘肉多了些，身高倒是可以，骨骼也不错，倒也算得上一个中等苗子。

　　面对她的打量，谢阳有点紧张，嗓音干巴巴的，还有点抖：“白小姐，我听说您是天师，能够与鬼沟通。当初您之所以来救我，是不是杨柳去疗养院把您请来的？”

　　“是我误将他招到了疗养院。”白曦曦说，“碰巧救了你而已，他已经帮了我一个小忙作为答谢，你不用放在心上。”

　　谢阳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双眼顿时亮了起来，激动地直搓手：“白小姐，你能不能帮我把杨柳招出来，我有些话想对他说。”

　　白曦曦摇摇头：“恐怕不行，他已经离开阳世，轮回去了。”

　　谢阳整个人怔住了，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来。日头渐渐升高，阳光洒在身上非常温暖，晒的时间久了甚至有点火辣辣，然而他似乎毫无知觉，就那么傻愣愣地站在草边，浑身散发着失魂落魄的气息。

　　白曦曦是不怕晒的，天师怎么能怕晒太阳呢。不过这个世界的人好像都不太喜欢晒太阳，她到这个世界后难得见到一个在大太阳底下还能心平气和冒寒气的人，不由一改先前对谢阳的评价，这不是中等苗子，是中等偏上苗子。
　　可以收进联盟好好培育一番，就从晒太阳开始吧。

　　她打定主意，闭上眼再次进入冥想。

　　谢阳呆站了许久，直到头顶后背开始冒烟才回过神来，他抓了抓后背和头发，沾了一手汗，往裤腿上擦擦，神情十分落寞：“那天掉下山沟的时候，我迷迷糊糊醒过几次，当时我听到杨柳一直在耳边喊我，让我不要睡过去，我以为他还活着……后来我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是白小姐您突然出现救了我，那时候我已经失去意识了。我在医院里昏迷的那些天，虽然无法与外界交流，但其实我能感觉到身边有人来回走动，能听到模糊的声音，我知道杨柳一直守在我边上。”

　　“但是我醒来那一天他却不见了，他们告诉我他摔下山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谢阳眨了眨眼，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往外滚，一颗颗落在草坪里，“我本来不信，但事实摆在面前，我不得不面对。后来我冷静想了很久，觉得我之前听到的声音绝不是幻觉，何况您一个病人突然跑到山里救我……虽然这个猜测很不可思议，但我真的想不出其他可能。原本想找您，让我再见他一面，没想到来不及了……”

　　谢阳蹲下身，捂着脸无声哭泣。

　　白曦曦睁眼瞧他，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要哭，“他确定你无碍了之后才离开，走的时候很平静毫无牵挂，你也应该高兴才是，难道你希望他成为孤魂野鬼滞留在阳间？”

　　“当然不是。”谢阳稍稍平静了一些，吸着鼻涕哽咽道，“我只是很遗憾没能见他最后一面，更遗憾这次出事没有保护好他，那地方是我提议去的，要死也应该是我死。”

　　“说这些有什么用。”白曦曦毫无感触，他们天师对生死都看得很淡，并不觉得生离死别是很大的事儿，她来这个世界，与最尊敬的师父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师姐们再也见不到了，都没像他这么伤心过，“事情已经发生就要接受，接受不了你就跟着一块死，多简单的事。”

　　谢阳哽咽到一半硬生生憋了回去，怯怯地看她一眼，不敢再哭号，“……我这次来投奔您，是想跟您学抓鬼技术，您看我可以吗？”

　　“勉强过关吧。”白曦曦挥挥手让他盘坐在草坪上一起冥想，“每日沐浴在阳光下冥想是一名天师的基本功，现在开始，坐到午饭时间再起。”

　　谢阳毫不犹豫盘腿坐好，模仿她的姿势摆好动作，“白……师父，我要交学费吗？还是送拜师礼？”

　　白曦曦皱眉：“我不收弟子，你们不过是天师联盟的人，与我没有关系，我只负责教导点播，不当师父。联盟收学徒从不要学费，不过你要是住在我这儿，需得按月交房租与伙食费。”

　　想想以前师父被师兄他们气出白头发的模样，她对收徒这事儿就充满拒绝，不如就当个教导先生，轻松自在。如今联盟刚刚起步，资金并不充裕，养不起学徒，只能让他们伙食住宿自理。

　　谢阳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我就住这儿好了，省得来回跑。”

　　……

　　两人就这么坐到了中午，回屋里吃饭的时候，谢阳差点没能站起来。毕竟才出院，而且一晚上没休息，又顶着大太阳晒了半天，一般人扛不住。钱真出来扶他进门，顺手拿了个冰袋给他敷着降温，苦口婆心地说：“曦曦，新人培训要循序渐进，你一上来就这么大强度，以后把学徒都吓跑了怎么办？”

　　白曦曦喝了杯凉白开，坐到饭桌旁准备吃饭，冥想完正白里透红气色特别好的巴掌脸透着傲气与坚定：“这就是最基础的，如果连这一关都熬不过去，就趁早离开。”

　　她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汉堡，咬了一口嫌弃道：“为什么总是吃这些？没有饭菜吗？”

　　她实在吃不惯洋快餐，没有吃到实实在在的米饭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外面馆子的饭菜不干净，基本都是地沟油做的。”钱真苦着脸解释，“小青塘都是学校，没有高档酒店，订餐很不方便，你又不肯吃沙拉，只能吃这些，至少大品牌卫生有保障。”

　　白曦曦很不满：“下午就去招个厨子回来。”

　　钱真念叨起来：“现在会做饭的保姆有多贵你知道吗？再加上额外的买菜钱，开销太大了，还不如吃外卖。你要记住你现在是背贷的穷人，卡上只剩下十几万了，下个月房贷还不知道能不能还上呢，别挑了……”

　　白曦曦：“……”
　　她过去从未操心过这些琐事，更不必担忧钱财问题，如今一睁眼就要被钱真耳提名面她有多缺钱，真是糟心透了。

　　谢阳看着他俩，犹豫着说：“那要不，以后我来做饭？我以前经常下厨，不过味道一般……”

　　钱真一听，立即同意了：“你会做再好不过了，味道差点不要紧，关键是健康、省钱！”

　　“……”白曦曦听到省钱两个字就觉得格外刺耳，三两口吃掉汉堡，拿起可乐丢下一句，“中午休息一下，今天晚上去夜校抓鬼，直播的宣传工作记得提前做好。”

　　谢阳望着她转眼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扭头问钱真：“钱哥，白小姐要做直播？”

　　钱真一脸沧桑：“是啊，好好的舞蹈演员不当，非要跑去创建什么天师联盟，搞什么直播抓鬼，穷得叮当响。昨晚她已经直播过一次了，就在科大那边的跳跳楼，你听过吧？一晚上观众人数就没上二位数！现在还要花钱给她搞宣传，天知道能吸引几个人来……”

　　谢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拿起一根薯条塞进嘴里，“钱哥，我之前其实就是做冒险直播的，我的主播号有十二万粉丝，可以借给白小姐用。”

　　钱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太敢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你说真的？”

　　“当然了，我骗你做什么？”谢阳掏出手机登陆账号给他看。

　　钱真仔细检查了一遍，终于相信，嘴角顿时止都止不住疯狂上扬。
　　有了这个账号，宣传费完全可以省下。白曦曦虽然名气一般，好歹是个挺有存在感的三线女星，十二万粉丝，认出她的概率非常大。到时候观众们一传播，还用担心流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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