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县官大人

　　夜渐深了，谢长安正准备入睡，忽听到房门被人轻轻叩响。他走过去打开了门，只见南瓜端着一只汤盅正站在门外。见了谢长安，南瓜将手中的汤盅向上举了一些，说道：“今夜大人淋了雨，喝碗姜汤驱驱寒吧。”

　　谢长安伸手接过，道了一声：“姑娘费心了。”却又见南瓜似有什么话要说的模样。便站在了原地，等着她开口。

　　“我爹他·······”南瓜踌躇了一会儿，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说道：“今晚我爹是醉的厉害了，适才说了些醉话，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谢长安站在半明半暗处，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似是带着一抹笑：“你爹说的金山银山的陪嫁，谢某，很是心动呢。”

　　南瓜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笑道：“呵呵，想不到，谢大人居然会相信一个醉鬼的话，若我爹能给我金山银山的陪嫁，怎么还会担心我嫁不出去呢”

　　谢长安看着笑靥如花的眼前人，口气带了三分认真：“也许你爹说的话是真的，常言道，酒后吐真言。”

　　南瓜看着他半真半假的模样，也敛了笑：“我觉得谢大人还是多花些心思在今夜的案子上吧。我觉得，今夜之事并不简单。”

　　谢长安点点头：“的确如此，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开堂审案，谢某该歇息了，南瓜姑娘也早些睡吧。”

　　“那我便不打扰大人。”南瓜转身，又听到谢长安说道：“南瓜姑娘······”

　　她扭了头，“谢谢你的姜汤。”

　　南瓜莞尔一笑，恰巧夜风吹过，几缕发丝拂上她白皙的面颊，眼波中似有一点莹光流转，颊上的梨涡仿佛给她的整张点缀上了一丝蜜意。

　　谢长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时之间不禁失了神，待他回过神来时，佳人已消失在回廊深处。

　　“威武—”几个衙役一并的气沉丹田，拉长了语调，愣是将手里的水火棍敲出了气势。当然也免不了有几分讨好堂上那位的心思。他们各自都在心里嘀咕，揣测着这位大人到底品性如何，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的这一份饭碗可不能丢了去。

　　心里这样想着，手上更是卖了力气，使得这过分朴素的清水衙门如今也让人觉着气势非凡。

　　谢长安穿着一袭青色官服，头戴玄色官帽端坐在公堂之上，与平日里的一袭白衣相比，此时的褪去了几分温润，增添了一丝威严。

　　南师爷铺好笔墨，南瓜也站立在一旁，因昨日案发时，她也随谢长安去了现场，故而今日她也随堂听审。

　　谢长安将手中的惊堂木重重一拍：“堂下何人？”

　　这一声颇具有威严，让本来在围观中有些吵嚷的的百姓都噤了声。

　　只见公堂之下，胡秀才头戴文生巾身着缎面蓝袍，完全没有一丝昨日的狼狈模样，就连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悲伤之色。

　　胡秀才先对着谢长安作了一个揖随后回答道：“在下胡延庆，叩见县令大人。”

　　“本官问你，你与那死者是何关系。”

　　胡秀才这时面上才露出了凄然之色：“正是贱内。大人！贱内实在死不瞑目！请大人为贱内找出杀害她的凶手，让贱内得以安息。”胡秀才看起来很是伤心，似是真的在为李氏的死而感到痛不欲生。

　　谢长安面上一片清明，朗声道：“本官定会查明此案，为枉死之人讨一个公道。”

　　这一边，南一文查验好李氏的尸首后，走到公堂之下，恭敬却疏离：“启禀大人，死者的胸前有一道致命伤痕，属下怀疑凶器乃是一把短匕。死者虽衣衫不整，但未受到其他侵害，但脖颈处有一道勒痕，似是死前被人用绳子狠狠勒住，双手指甲也有许多破损之处，故而死者死前经历过及其痛苦的挣扎。

　　谢长安点头：“本官知晓了，你且先退下，宣其他人证。”

　　南一文不再开口，沉默地站立到一旁。而一旁的南瓜则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有何不对的地方。

　　昨夜谢长安见过的酒馆的王掌柜并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眉目清秀梳着丫鬟发髻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一走进来便跪了下来，说道：“奴婢采玉，叩见县令大人。”

　　王掌柜向谢长安复述了一遍昨夜说过的证词。

　　谢长安又看向丫鬟采玉：“采玉，本官且问你，昨夜在李氏遇害前，你是否和李氏一同出门。”

　　采玉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昨日未时奴婢陪同夫人去了天凤楼娶夫人订做的金钗，大约申时，我便和夫人回到了家中，夫人便待在家中，再未出去过。直至······”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惧色。“奴婢听说夫人······夫人惨死，方才知道夫人昨晚有出去过。”

　　谢长安盯着她，目光有些犀利：“我听王掌柜说，你家夫人戌时曾到酒馆中与你家老爷发生过争执？”

　　采玉怯怯地看了一眼胡秀才，又说道：“奴婢昨日是伺候夫人睡下的，确实是不知夫人晚间有出过门，倒是老爷自早晨出门许久未归，许是夫人又去寻他了。”

　　“胡延庆，你可有话说？”谢长安转向胡秀才。

　　胡秀才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之色，又很快说道：“昨日胡某只是与友人会面，并没有去其他去处，因误了时辰，怕贱内责怪，又有些馋酒，想着饮些酒壮壮胆子，谁料一时贪杯，喝醉了，酒馆中的人皆可为我作证！”胡秀才边说着边看向王掌柜。

　　王掌柜忙站了出来，回道：“胡秀才所言非虚，他的确是整个晚上都在小老儿的酒馆内，未曾出去半步。”

　　胡秀才像是怕谢长安还是不信，接着说道：“昨夜我真是醉的神志不清了，就连贱内来寻我回去时，我还将她斥责了一顿。现在想来，是十分后悔，如若我与她一同回去，她就不会惨死了······”说话间，目中留下泪来。外人看来，这胡秀才定是十分的自责和懊恼。

　　谢长安皱着眉问道：“那你可知，李氏平日里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胡秀才面露难色，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似是难以启齿：“贱内平日有些心高气傲······得罪的人，许是不少······”
　　说罢，他又想到什么人一般，有些激动道：“大人！我想到一个人，那人与我娘子倒是有些恩怨！”

　　谢长安问道：“哦？是什么人？”

　　“那人便是王记包子铺的王福！”

　　谢长安将惊堂木一拍：“胡秀才，你可证据？切不可随意污蔑他人！”

　　胡秀才似是对心中的想法有了几分把握：“一年前，王福的娘亲在家中自缢，因死前与贱内发生过争执，那王福便认定是贱内害死了王氏，有几次闹上门来，都被我娘子差人打了出去，直到半年前才消停了，家中仆人皆可作证。我怀疑那王福一直对贱内怀恨在心！才伺机痛下杀手！大人！你可千万要将他捉拿归案！以慰贱内在天之灵啊！”

　　谢长安见这胡秀才似是有些疯癫之状，又将惊堂木重重拍下，说道：“这些暂且只是你的猜测，还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王福与李氏的死有任何关系，况且本官还查到，王福娘亲王氏的死确实有些蹊跷。”

　　听到谢长安意有所指的话，胡秀才忙识时务地说道：“是胡某失言了，请大人莫要责怪，胡某也只是因为一时接受不了贱内的死，才会一时心中所怀疑之事全都讲了出来。”

　　“无妨，李氏的案子，本官自会查个清楚。”

　　胡秀才对着谢长安作了一个揖，道：“多谢大人，胡某相信大人一定会查出杀死贱内的凶手，替贱内讨一个公道。”

　　“自然，今日你们且先回去，本官自会传唤你们。”谢长安对着堂下之人说道。

　　胡秀才一干人对着他行了礼之后便各自散去了。

　　谢长安转头看向南瓜：“你对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南瓜摇摇头：“似是毫无头绪，又好似遗漏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本官也是如此，不过本官相信只要继续查下去，终将会水落石出。”谢长安一脸笃定，但冥冥之中心中又觉得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南瓜来到谢长安面前，又问道：“那大人是要再去一趟王记包子铺吗？”

　　“正是如此，不知南瓜姑娘可否愿意再陪本官去一次。”谢长安的目光似是有些期待。

　　南瓜却犹豫了一会儿。似是十分抱歉：“我爹昨夜受了风寒，我要去药堂帮他抓几幅药，恕我不能同大人前去了。”

　　“无妨，你的事情要紧一些。”谢长安虽然有些失望，但面上却未表现出来一丝一毫。

《我大概穿了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