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火影]通缉犯

作者:辰日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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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缉令150


      海贼与最后的信(13)

      那篇报道是老爷子他们最近传来的唯一消息,此后,每天还是只有狮子脸的那台通讯机,每晚八点发出哔哔两声,提醒我们不要忘了他们。
      比起去船坞帮工,我手头上多了一件更要紧的事情,就是在小船上装上固定电话虫,以便日后联络起来方便。随身携带的小电话虫的唯一毛病就是信号范围特别小,基本上只能覆盖到相邻的三四个小岛,然而,通讯范围含括了全世界的固定电话虫,安装起来格外麻烦,还需要装个大型信号接收台才能使用。我犯懒,萨奇犯懒,其他人也犯了懒,失联就失联吧,大不了还能书信联系,于是我们一直拿小电话虫强行撑了一年。
      但眼前的节骨眼,书信提供的延迟消息反而不再顶用。
      买来了电话虫和收信器,我和带土对着说明书干瞪眼好半天,心里稍微有了点谱,这才磨磨唧唧地动起了手。童磨先生在一旁指挥大局,还优哉游哉地扇着金属扇,按照说明书上画着的引导图,指导正手忙脚乱接电缆的我们两人。
      狮子脸到底是长了个什么样的脑仁,才能自己设计出一套传送文件和窃听录音的通讯器。
      被一个固定电话虫就快搞疯了的我和带土极其不想承认,在座三人加起来,居然都顶不上一个狮子脸。虽然我感觉,正好奇地翻看着引导图,用手指勾勒着电路板简笔画的童磨先生,此刻完全心不在焉。
      救星下一秒会出现在哪,你真的永远想不到。累得够呛,三人准备在小酒馆稍作休息,顺便喝杯冰饮时,碰上了前来登门道谢的杰瑞米和他的父亲。中年人塞给了小胡子准将一大包自家做的熏肉干,小胡子本想婉言谢绝,但再较真的年轻人,终归还是拗不过认真起来的长辈。那两人拉锯之时,被固定电话虫折磨到头疼眼睛酸的我们正在放空思绪,杰瑞米便上前打了个招呼,询问我们怎么了。
      当我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时,他便问我们可不可以带他上船,好看一眼究竟怎么回事。
      多一个人,总是会多一点解决问题的可能性。谁知,杰瑞米看了看我和带土弄得全七八糟的电缆,连说明书都没读,撸起袖子,鼓捣了五分钟后,收信器上的绿灯就亮了起来。我和带土又惊又喜,恨不得冲上前抱住他。
      “做房地产推销之前,我在通讯公司当过临时工。”杰瑞米这么告诉我们。
      后来,文森特还是收下了熏肉干,一大包鼓鼓囊囊,装满的全是来自一个父亲的沉甸甸谢意。

      这些天,我每天的日常还是白天去船坞帮工,晚上睡前看小说。
      看了前两天的新闻上狮子脸老弟的照片,自来也大叔激动得夜不能寐,惦记上了老弟的那两把架在胳膊上的火箭炮。“好帅啊。”每看一次照片,大叔都会这么感慨着,旋即陷入沉思,思考是不是自己也该找一个帅气趁手的武器。但每次感叹后,考虑到自己非常不擅长兵器,大叔最终还是悻悻作罢。
      我十分理解光是看个报纸就也想拥有火箭炮的大叔,这几天的小说看下来,我甚至有一种我也会忍术和手里剑的错觉。
      当我和长门窝在太郎家时,看着太郎仔仔细细地将有剧毒的药草磨碎,我一边翻着书,一边絮絮叨叨地对他这么说。太郎点了点头,敷衍地应了一声,继续专注于眼前研钵中的药粉。我又拍了拍一旁的长门,他靠墙坐在地板上闭目养神,似乎也不是很想搭理我。自从小南姐和佩恩老大宣布结婚后,被晾下的长门不想打扰度蜜月的两人,但也无处可去,于是自愿成为一个散户,热衷和别人扎堆,即使扎堆时不是发呆,就是假寐。那两人都不说话,小房间内陷入寂静,我也只好撅撅嘴,停下无边的白日梦,继续看起小说。
      没一会后,长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卷轴,在上面写写画画,然后结印,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是在研究什么新的忍术。
      也许是看我太无聊,太郎开口问我:“吃吗?”
      “吃!”
      就在我放下书,兴冲冲地准备结果食物的时候,才发现他端给我的正是满是毒药的研钵。看见我一瞬间暗淡下的神情,太郎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愉快笑容。
      就算如此,我对于忍术的幻想还是徘徊在我的脑海中,以至于看到水面就想往上蹦一蹦,到真正落水时,我才肯回归现实。带土告诉我,每个忍者会按照自己的查克拉选择相对应的遁术,风、土、水、火、雷,五种遁术相生相克,像是拥有火属性的他特别擅长火遁,却死活学不会相克的水遁。而水遁专家鬼鲛则是火遁的外行。
      各种幻术、瞳术、偏门歪道的秘术,还有血统决定的,被称为“血继限界”的能力,小说注释一通解释下来,不光内容看起来更刺激,我对净土的忍者好友们反而有了新的认知,近期,连看他们的眼神中都满是羡慕。要是我也有查克拉的话,我该用什么遁术呢?我希望是风遁和火遁,不过像是带土那样的瞳术也真的不赖。
      就在我陷入纠结,再次把幻想说出口时,芙歪了歪脑袋,毫不留情地浇了我一盆冷水:“可是艾斯大哥没有查克拉诶。”
      也不能说一点都没有。自来也大叔说,幻术的原理就是扰乱查克拉的流动,查克拉也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所以人人都能中幻术,但不是人人都适合做忍者。我明白芙的意思,跟忍者比,我那点足以中幻术的查克拉基本上跟没有是一样的。
      按道理说,查克拉是可以通过锻炼体能积累的,但遗憾的是,即使像是现在的我,仍是连在水面上走都做不到。
      其实我想学忍术的初衷,本就是耍帅,虽然失落,但也不至于一蹶不振。就像是一心想学武装色霸气的鬼鲛,最后发现自己估计是习惯了忍者的战斗模式,无论如何都使不出来霸气的时候,他也只好就此放弃。一问才知道,他当时学霸气的初衷,也是觉得帅。这么想来,身为一个忍者,居然能教会罗德“海军六式”,现在还摸上了霸气门槛的老爷子,简直就是个大天才。
      一天早上,晨练四人组准备进山来一场实打实的切磋,正准备去船坞的我在几经思量后,还是跟着那帮人进了山,中途又拉上一个被我说动的太郎。其实他也很好奇宇智波家的幻术究竟是何方神圣,只不过他不和我一样没脸没皮,不好意思动不动就粘上人家。他们找了山顶的一片空地当作演练场,远离城区,视野也开阔。我瞥了一眼旁边爬满青苔的巨大原木,两端是被利刃切割过的痕迹,推测这里估计也曾是古伊娜的训练场地。
      那四人准备以一对一的形式轮流打个遍,一上午,整个山顶一会被火球烘烤,一会被大水淹没,再过一会又被横空飞去的斩击削去半片树林。频频使用瞬身术的止水先生通灵出成片的乌鸦,在鲜红色眼眸的注视下,十藏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定定伫立在原地,片刻后才从幻境中挣脱出来,却已经失去了先机。
      我和太郎都看傻了眼。
      等那几人打完,我俩早已蠢蠢欲动,面对面站到空地中央,一个摩拳擦掌,一个镰刀出鞘。虽然太郎并不打算使用自己调配的毒药,但也超乎我想象的强劲,从来没听说过霸气的他,却仿佛天生就有驾驭见闻色霸气的潜质,一连数次躲开我的攻击,像是灵巧的松鼠,我都不得不用上了“火拳”一招。我把他逼到原木和岩石之间的夹角,以为自己赢定了,他却猛地蹲下身,冲我的脸扬起一把沙土,我下意识闭上了眼,他也趁机逃之夭夭。
      我正打算追过去,却感到一阵眩晕,麻木,甚至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脚。那把沙子里掺了东西。我瞬间意识到这点,但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
      “是麻醉剂。”太郎冲我咧开嘴,两把镰刀直勾勾对准我。
      我急忙闪开,身体一歪,滚进草丛中,当我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脚踝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下一秒,我被迅速拽向半空,倒挂在了树梢。
      见此情景,前来追赶我的太郎呆了,旁观的那四个人也呆了。
      迷迷糊糊间,我看见被枝叶遮挡住的滑轮和绳索,气不打一处来,在昏迷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咆哮:“飞——段——!你个混蛋——!”
      然而,不管我喊得再怎么大声,那个四处藏雷的大聪明远在海外,根本听不见。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埋伏在草丛里抓鹿的时候是如此,等待那未归的五人也是如此。我想起来特别讨厌等待别人的蝎先生,迟到上半分钟,他的眼神都仿佛要做掉我,凶残得不像样。后来,从老爷子那里听说,他来科贝尔特前偶遇了蝎先生。也就在那时,我们才知晓蝎先生讨厌等待的原因。并不单纯是因为性子急,或者是小胡子那样的强迫症,他的一辈子其实都在等人。
      我等的不过是只鹿,或者是活跃在新闻上的祸害们,而蝎先生耗尽一辈子都没能等来思念的人。
      也许是见到了在战争中牺牲的父母,也许是与童年好友重逢,也许是同固执的奶奶和解,蝎先生的脾气好了不少,即便嘴还是不饶人。那封印着老爷子和大背头的报纸被迪达拉邮到了净土的风之国边境,还加了特快,早上寄的,蝎先生在第二天下午就收到了。蝎先生没多言,只是又传回来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短命小鬼寄来了两个死不了的”,这熟悉的措辞,熟悉的语气,就像看到了蝎先生本人,字里行间透露着不屑与嫌弃。要不是这张简短的纸条也加了急,迪达拉还以为自己挨了骂。
      那毫不留情面的短句后,蝎先生附加了几句对罗德的慰问,并嘱咐其好好养伤,今后有缘再见。
      “……蝎大哥也挺高兴的吧,其实。嗯。”迪达拉托着腮琢磨了好一会,有点摸不着头脑。
      蝎先生的小纸条送到科贝尔特时,我刚好从昏迷中苏醒没一会。太郎配的麻醉剂劲儿太大了,我缓了半个下午都没缓过劲,在迪达拉念小纸条的内容时,我只是在一个劲地走神,任由思绪四处乱飞。我倒吊着昏过去后,十藏扔了一把苦无将绳索斩断,我直直坠落到草地上都没能醒过来,然后那五个人一边笑,一边把我架了回来。
      准确地说,我醒来后他们也在笑,但我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去管。
      蝎先生的回信点醒了迪达拉,他本来早就想用以晓组织的戒指来联系大背头和老爷子,但又怕他们手头上有急事,搞不好还要挨顿臭骂。估摸着那边的混战估计已经收了尾,迪达拉飞快地结了几个印,等大背头应答后,还没寒暄两句,黄毛小朋友已经迫不及待地把我被捕鹿陷阱吊起来的事告诉了对方。
      不出意料,那傻大个笑得花枝乱颤。我刚想质问他为什么要在每个草丛都下套子,他勉强收起笑意,突然冲另一边大喊:“狮子!喂喂!狮子!阿布萨罗姆!”
      “滚。”狮子脸闷声闷气地回怼大背头。
      “哈哈哈哈,你还在生气吗。小心眼。”
      “干啥,有屁快放。”
      “本大爷在山里装了好几个捉鹿的陷阱,你猜怎么着?”
      “……抓到了?”
      “抓到了哈哈哈哈哈哈……抓到了麻子哈哈哈哈哈!”
      “抓到了谁?”
      “麻子!”
      “……艾斯吗?!哈哈哈哈哈哈!”
      前一秒还在怄气的两个人,下一秒又笑作一团,上气不接下气。还没等迪达拉问那边情况如何,老爷子一声暴躁的“安静”在房间里炸开,然后通话就中断了。估计两个噪音污染源被敲晕了,聊了不到三分钟,听见的全都是放肆的笑声,不知道老爷子拿到了多少赏金,不知道小泥鳅在做什么,更不知道罗德的伤势怎么样,看照片还是蛮严重的。
      聊了三分钟的天,唯一交换了的信息就是我被倒吊在树上,晕了过去。

      老爹这阵子一直很生气。悄悄溜上船的罗杰老爸,一声不吭就跑了的老爷子,老爹对这两个老家伙们十分恼火,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好面子,但他还是连罗杰老爸回来两周后都不给他好脸色看。老爹无论如何都不搭理对方,还时不时冲罗杰老爸抛去一个闹别扭的冷哼,然后气呼呼地去找霍明古市长散心。那样子活像是被卡普臭老头气到七窍生烟的可怜老元帅。不过,就像卡普臭老头,罗杰老爸面对意见不小的老爹,抠了抠鼻子,表示自己完全不吃这一套。
      所以说,罗杰老爸和卡普臭老头实际上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吧。
      当霍明古市长笑眯眯地把印着老爷子照片的报纸展示给老爹时,老爹还是装模作样地发出一声冷哼,没过一会后便笑了起来。两个气死人的老固执。老爹这么评价道。
      “你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朋友和儿子们操心的老固执。”市长一语道破老爹的小虚荣。
      距离我们外出回来又过了两周,老爷子他们才终于踏着暮色而归。在报道登刊前,他们其实已经围剿了目标,换了十四亿两千万贝利的赏金,但因为罗德的伤势较重,后来发起了烧,所以又在那里多滞留了一周,好在其他人并无大碍,都是小打小闹的磕磕碰碰。老爷子把两个金属手提箱并排摆在桌上,打开后满满的都是钞票,这是除了成山的金条以外,另一个风格的视觉冲击。
      “路过银行,顺便把世界法庭开的支票给兑现了。”老爷子说。
      罗德的右臂打着石膏,浑身缠满了绷带,看起来气色还可以。当迪达拉把蝎先生的小纸条传给他时,罗德看着,不由得笑出了声。“什么叫‘有缘再见’啊,以后想见面随时都可以见的嘛。”
      迪达拉拍了拍桌子,严肃地对罗德说:“这就是艺术家该有的COOL。要是说随时都能见面的话,岂不是显得太没有SENSE了。嗯。”
      “……啊,这样嘛。”
      “嗯。所以别随随便便就没命了啊,”迪达拉一甩头发,“那样就太不COOL了。”可能意识到,刚刚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大堆除了他自己以外,谁都听不太明白的话,迪达拉扭捏了好一阵子,才吞吞吐吐地问:“……你好点了嘛?”
      “好多啦。”罗德笑着回答道。
      迪达拉又一甩头发:“哼。不愧是Sunbird。THE COOLEST漫画家。嗯。”
      这个小孩好难搞啊。那一瞬,我从罗德的眼神中读出了这样隐晦的含义。
      两周前,飞段的记仇小本子在一次意外中,成为了所有人公开的秘密。和幼稚鬼置气,只会把自己也变成幼稚鬼,我们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因此,咋咋唬唬的大背头刚一进门,面对的就是所有人无比和善的笑容。他看看我,再看看迪达拉,又看了看鬼鲛,困惑地歪了歪头。在飞段大爷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被如此稀罕过,毕竟臭狗屎又怎么会被人稀罕。他狐疑地看着所有人,问我们是不是吃错了药。
      “这不想你了吗。”带土这么说着,望着大背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大背头毛骨悚然。
      狮子脸和小泥鳅还是老样子。总共才离开三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狮子脸仿佛半辈子都没有见过他的自来也老哥,自来也大叔也仿佛半辈子都没有见过狮子脸老弟,两人刚一见面就抱在了一起,痛哭流涕。然而事实上,他们两个的相识也仅仅是短暂的三个月。小泥鳅文质彬彬地冲我们行了个脱帽礼,看起来比前一阵精神了不少,仿佛这次外出不是剿灭海贼团伙,而且去放了个长假。当文森特对她这么说时,小泥鳅夸张地叹了口气,扇了扇蓝灰色的毡帽:“哦,我亲爱的塞缪尔,你可知道,当你身边有一种人时,你是很难消沉下去的。”
      “那种人,鄙人一般称为‘傻瓜’。”她解释说。

      这三周,对老爷子来说,无疑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
      首先,要庆祝老爷子唯一一次团队合作时没有遇上不着调的队员,意外频发的老搭档也难得没有掉链子。其次,他和飞段的争吵居然不是此行中的主要矛盾点,和大背头打着出去,又打着回来的换成了同样暴脾气的狮子脸。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人生中亲自指导的第一个徒弟打了胜仗,尽管伤势有点惨不忍睹。
      行程第一天,刚上海列车,大背头就坐不住了,像个陀螺一样到处瞎转,碰碰这个,惹惹那个。罗德坐在老爷子和飞段中间,他先受不了了,上车二十分钟后就开始装睡。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没过一会,老爷子也闭眼假寐。见边上两人都不搭理他,大背头还是把魔爪伸向了坐在对面的狮子脸和小泥鳅。狮子脸和小泥鳅起初在平和地聊天,突然蹦出来个大背头,狮子脸很不高兴,和对方呛了几句,结果发现那个贱嗖嗖的熊玩意开始蹬鼻子上脸,也干脆假装睡觉。至于小泥鳅,觉得就这么不搭理人家也不太礼貌,面对大背头的絮叨,还偶尔敷衍一句,直到趴在窗台上真的睡着了。
      小泥鳅晕车。
      不论怎样,正如我很早以前的结论,能完全忍受大背头的人,到目前为止可能还没出生。
      他们在那伙海贼的领地外沿找了个小旅舍,价钱不贵,看起来也挺干净,每一层有六个床位,老爷子他们干脆包了最顶层。这并不是鬼鲛之前吐槽的“抠搜的智慧”,主要是为了掩人耳目,而且住在一起,讨论作战计划也比较方便。本来大背头有意见,但其他人都觉得老爷子的想法没问题,吃了瘪的小气鬼只好少数服从多数。没有因住宿而起的抬杠,在老爷子眼中,简直是难能可贵。
      按照原计划,第一天休息,第二天狮子脸和小泥鳅就要开始谍报工作。总得来说,第一天还是比较安稳的,去外面吃了顿饭,还可以去转转夜市。小泥鳅白天晕车,吃下药,九点出头就睡了。又因为一点破事拌起嘴的狮子脸和大背头谁都不搭理谁,也都不吭声,暗自生闷气,没了捣乱分子,于是就早早了熄灯。
      半夜,向来浅眠的老爷子被一阵悉悉索索声吵醒,他坐起身,正对面的小泥鳅和旁边的罗德都睡得很沉,那两个吵闹的家伙也拿被子蒙着头,便以为窗户没关好。等他去检查窗户,发现都上了锁,正纳闷时,他借着月光,看见狮子脸和大背头,居然隔着小床之间的过道,玩起了剪刀石头布,笑得特别开心。
      这两个不知道为什么,激动地根本睡不着,也理所当然地一人挨了老爷子的一拳。
      小泥鳅是睡得最早的,醒得最晚的。面对罗德的疑惑,头上顶着大包的狮子脸不以为意,表示那家伙平时都是中午起床。老爷子瞥了一眼对面的床铺,小泥鳅的机械臂耷拉着,整个人蜷缩成一个大虾米,根本看不见脑袋在哪。回忆起昨晚关窗,老爷子感觉小泥鳅的姿势压根就没变过,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羽绒被太厚实,也不见喘气,像是休克了一样。听老爷子这么说,狮子脸慌了。
      虽然罗德表示他也见过睡得特别死,叫也叫不醒的那种,又观察了十来分钟后,发现小泥鳅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时,狮子脸忍不住走上前拍了拍对方。
      连拍好几下,都不见动弹,狮子脸吓得直接掀了被子。
      被冷风冻得打了个寒战,小泥鳅这才慢悠悠抬起披头散发的脸,眯着眼,盯着狮子脸头顶那颗反射着太阳光的大包好一会,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能把你脑袋上的聚光灯拿走不?”
      刚松了一口气的狮子脸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把被子使劲往小泥鳅脸上一捂:“……睡到天荒地老吧你!”
      除了这点小插曲,一切都在按原计划运作。
      经过狮子脸和小泥鳅一个多星期的侦查,目标内部有了明确的信息,两个人还贴心地画了一张地形图,哪个干部负责哪片区域,哪里的守卫比较松散,全部一目了然。老爷子负责七亿的头目,大背头负责五亿的二把手。提前辛苦了一周的狮子脸和小泥鳅就相对比较轻松了,主要是扫尾工作,切断外部支援,虽然整个团伙有接近三千人,但真正有实力的寥寥。除此之外,狮子脸还要顺便解决两亿的小干部,小泥鳅则着重深挖黑市交易的情报。
      罗德的目标比较特殊,是小泥鳅的“老朋友”,翻阅卷宗时见过好几次。那人是黑市交易的主要负责人,曾经是个黑/道,赏金两千万。小泥鳅特别强调,悬赏金额并不等同于真实实力,需要考量的还有影响力和威胁程度,有的人影响大,实力不强,同样能有高额赏金。这个人赏金低,主要是因为行事低调,和其他张扬的家伙比,格外不受重视,然而单论实力而言,差不多有七千万。再加上这个人是妥妥的头脑派,下手又毒又损,实力加上威胁程度,不考虑影响力,赏金甚至能到一亿上下。
      纵使脾气急躁,狮子脸非常重视同伴,比谁任何人都要重视,即便相识不过短短三个月。
      害怕给小海军太大的心理压力,狮子脸闻言,主动请缨,表示他收拾完那个三亿的之后会赶紧来罗德这边看一眼。见罗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估计是觉得自己给大家拖了后腿,狮子脸赶紧勾住对方的肩,笑着说团队合作就是如此。在一个团队中,没有人需要变得完美。
      之后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小泥鳅左手提着短刀,右手亮出尖锐的长指甲,踢着步子,轻飘飘地游走在血流成河的大街小巷间,世界才终于回忆起[幽灵]这个威慑着黑暗世界的名号。一个都没杀死,但又一个都不放过,小泥鳅偶尔揪过来几个冤大头,威逼利诱,一通盘问,得到想要的信息后再打晕,玩儿得一手“卸磨杀驴”,然后等着治安局和医疗队来收拾残局。
      不得不说,这一手确实有奇效,当小泥鳅发现有的海贼在惊恐中频频往街口一栋平平无奇的小楼张望时,察觉有些不对劲,前去查看,意外闯入了秘密实验室。在这个没有恶魔果实的世界,科学武器越来越吃香,这实验室的课题是药物研制,构想是让吃下药丸的普通人都能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项目正在初期,成果十分不稳定。收拾掉实验员后,小泥鳅销毁了实验资料,清空数据,拆了设备,干脆放了一把火,把药物样品烧了个干净,相关人员名单成为了意外收获。
      热心市民小泥鳅,除了杀/人什么都干。
      另一边,罗德里克陷入了苦战。正如小泥鳅先前的警告,对方实力不弱,招招出其不意。毕竟被老爷子特训了一年,丧心病狂的殴打也不是没挨过,罗德见招拆招,渐渐打成了平手。对方的手/枪没子/弹了,罗德的狙击/枪哑火了,于是双方拼起了刀。那人嫌罗德死缠烂打,罗德烦那人没完没了。僵持不下的战况持续了半晌,稍微拉开距离后,那人突然拉响了罗德正上方的警报铃,如雷贯耳的尖锐警报声在耳畔炸开,罗德愣神的一刹那,刀锋再次相撞。与此同时,那人猛地错开身体,卯足了劲冲罗德的手腕飞起一脚,军刀被震脱了手,人也一连被砍了好几下。来不及喘息,刀锋已经直逼眼前,情急之下,罗德亮出了平时随身携带的小匕首。
      摸过了霸气的门槛,学过了“六式”的基础,罗德来不及多加思考,霎那间迸发出了惊人的武装色霸气,借着锐利的刀尖,以“指枪”的形式向对方的胸口刺了出去。
      按照带土的话来说,这种情况就像是,考试当天,感觉自己复习得乱七八糟,出了成绩,却发现考出了人生中的最高分一样,感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
      罗德就是这样,学杂了的同时,又哪个都没完全学好,用力的方向没找对,硬生生扭断了自己的右手。当狮子脸解决了三亿赏金,扛着火箭炮一路轰了过来时,罗德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虽然罗德满身是血,但因为躲得比较及时,每一刀都没实打实砍上,伤口都不深,人也还能勉强站起来。
      等狮子脸陪着罗德慢悠悠地挪到集合地时,小泥鳅已经报了警,老爷子正和治安局的负责人商量着悬赏金额一事,大背头正因为没法向他的邪神大人献上祭品而忏悔。
      “‘太阳鸟’老师?!您伤得好重!”
      罗德听见有人叫他,便强行打起精神,抬起左手冲那人挥挥,笑着说不要紧,一时半会死不了。这一笑,造就了五张照片中,唯一的一个正常人。
      情报有了,赏金也有了,剩下的就是疗伤。老爷子以为日子本该就此平静下来,没曾想,大背头和狮子脸这两个精力过剩的熊玩意反而天天出幺蛾子。总说别人小心眼的小气鬼大背头有事没事就去惹狮子脸,两个人呛着呛着,结果真的吵了起来。虽然同样是暴脾气,狮子脸的心态特别好,记吃不记打的典型,和那个记仇的小气鬼完全相反。每当大背头把人家惹毛了,一会后,大背头就主动去搭话,耍耍嘴皮子,两个人又能玩得贼起劲。
      “塑料情谊。”小泥鳅评价道。
      除了这两人,还有一个让老爷子万分头疼的,就是小泥鳅。
      小泥鳅大部分时间很安静,要么发发呆,要么玩玩魔方,要么陪陪受伤的罗德,再或者整理一下收集到的情报。但是,不管好事,还是坏事,只要心血来潮,闲下来的小泥鳅就会掺一脚,特别是那两个傻瓜犯二的时候,凭一己之力,让混乱的场面越发失控。老爷子去领赏金的时候,碰上了在咖啡馆吃点心的小泥鳅,两人一起回到旅社后,发现留下照看罗德的狮子脸被大背头缠上了。大背头吹一声口哨,狮子脸也想吹,但空气从尖锐的牙齿间溜走,无论怎样努力都只能发出气球漏气的声音。大背头开始笑,狮子脸也开始笑,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全然忘了受伤不轻的罗德此时还在发烧。
      老爷子刚想发怒,拎着一包点心的小泥鳅走上前,从背后悄悄靠近两人,在两人耳边温柔地轻声说:“你们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随之而来的爆笑声险些掀翻房顶。
      现实总能脱离老爷子的预期。
      “病人需要休息!”一声怒吼,拳头挥下,三个人一起挨了揍,被撵到了门外。
      门外,大背头很长时间都在絮絮叨叨地骂老爷子无情。小泥鳅想起来,以前在军校因为上课睡觉被多次点名,猴子大叔还没怎么表态,住在隔壁的[赤犬]先揍了过来,下手和老爷子一样狠。紧接着,小泥鳅感叹了一句:“啊,家的味道。”
      门口又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等暴躁中的老爷子冲到门口时,那三人早已溜地无影无踪。
      老爷子从未觉得,一个人,能如此地像“搅屎棍”。

      五人组刚回来不到三十分钟,前一阵子还念叨着大背头怎么还不回来的迪达拉,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后,冲傻大个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傻蛋——!不许叫我‘小朋友’——!嗯!”
      眼看小艺术家气得直跳脚,大背头笑得越来越开心。趁迪达拉背过身生闷气的时,大背头悄悄摸到对方身后,狠狠拔了一下小朋友的冲天辫。迪达拉气疯了,大吼着冲过来,大背头转头就跑,路过狮子脸背后的一瞬间,还不忘揪一下对方的金色长发,再顺手一拍太郎的脑袋,像是挑西瓜一样,把太郎拍得一个趔趄。
      “滚!!”莫名后脑勺传来一阵刺痛的狮子脸当即怼了回去,尾音还带着野兽般的低吼,以示恐吓。
      大背头才不惧恐吓。
      所以,大背头不论跟谁的情谊,全部都是塑料的。
      他仿佛一定要被所有人嫌弃,一定要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重新变回一个小狗屎才会满意。几乎把所有人祸害了个遍后,大背头才肯老实坐回自己的位置,大口喝起了气泡水,还挑衅般地冲我做了鬼脸。我不稀罕搭理他,干脆把头扭开,看老爷子清点我们藏在地下室里的珠宝山。突然,只听“哐当”一声闷响,我回过头,发现傻大个突然趴在了桌子上,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还不等所有人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太郎端起装着半杯气泡水的玻璃杯,弓着背,踱着步子走进后厨,对我们慢悠悠地说:“不谢。”
      谁不想要个能帮你摆平一切烦恼的哥哥呢。看着太郎在水池前洗杯子的背影,迪达拉这么嘟囔说。
      是啊,谁不想要呢。以“老大哥”自居的大背头睡得正酣,芙从口袋里掏出来了她最喜欢的彩色小皮筋,蹑手蹑脚,揪起对方一小撮头发,努力把老大哥银白色的头顶变得五彩斑斓。目睹了这一切的梅丽用小手捂住嘴巴,脸色憋得通红,却还是忍不住发出“扑哧”一声窃笑。此时的大背头做梦也想不到,趁他熟睡之际,小跟班们早已策反。
      太郎遇到麻烦,再娇生惯养的妹妹也会心疼;大背头摊上倒霉事,所有人只想往火上再浇一桶油。
      和一笔一画在本子上记仇的小气鬼完全不同,狮子脸几分钟前还在因大背头生气上火,此刻已经完全把那傻大个忘在了脑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给大背头扎小辫的芙,一边露出傻兮兮的痴笑,全然不在意边上的小泥鳅一只手正往短刀上摸,另一只手已经拿起了小电话虫,看起来正在纠结究竟是该把他拷走,还是该拨打精神病院的24小时热线。
      “小芙真的好可爱啊——”狮子脸感叹着。
      在港口旁练习射击的小梅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提着枪,手里掂着从正中间被子/弹贯穿了的易拉罐,自豪地像是凯旋而归的英雄。她正兴冲冲地打算把易拉罐展示给哥哥看,狮子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上前,冲小梅高呼:“几周不见,小梅还是一如既往地美丽——!我的心都是小梅的——!”
      还没看见哥哥,就被狮子脸挡住视线的花魁大人很不悦。秀眉颦蹙,小梅高傲地歪着脑袋,语气冷漠:“啧。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丑八怪。”
      简短的三句话,狮子脸备受打击,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小梅面无表情地绕过他,仿佛把他当做了空气,随即一个起跳,飞入哥哥的怀抱。此起彼伏的嘲笑声中,加尔不小心打碎了一个酒杯,他弯下腰,将玻璃碎片从地板上拾起,不急不慢道:“聆听心碎的声音。”
      狮子脸更忧郁了。
      “……这就是青春啊。”自来也大叔感叹着,说罢,也随着黯然神伤。
      时至今日,我们仍不知道,大叔到底经历了一个怎样的青春。
      这次乘海列车回来,小泥鳅又晕车,下了列车好半天,还是头晕,犯恶心。她晚上几乎什么都没吃,光是喝了点凉白开,把打听到的事情交代完,交给我们了一份投资药品开发,以及购置大量军火的业务往来名单,她和狮子脸也留了一份,今后好继续调查。说完,小泥鳅就准备回民宿,早点休息,披上白色大衣,带上蓝灰色毡帽,站在门口,向我们微微欠身,道了句“晚安,好梦”。
      “等等,我也回去!”小泥鳅前脚刚踏出门槛,方才还在消沉的狮子脸立刻追了上去。
      “喂!我们结婚吧!”
      “……啊?”
      “不结婚的话,约会也可以!”
      “……你在梦游吗……啊!那有只小猫猫!可可爱爱!”
      “我是!我是小猫猫!看我!为什么你突然走得这么快!等一下啦!”
      两人的脚步声远去,狮子脸的大嗓门仍然回荡在街角。贝尔梅尔小姐淡定地吸了一口香烟,缓缓呼出烟雾,将烟灰随手一弹:“……死性不改。”
      没有人会替一连被两个人拒绝的狮子脸感到难过。自来也大叔回忆起自己的苦情史,用手指蘸着酒,在桌子上画起了意中人的肖像,开始伤春悲秋。当大叔又一次提起他被暗恋的女生一顿猛揍,起因是偷窥女澡堂时,已经没人想去搭理他了。两个渣男。这心照不宣的事实所有人都一清二楚,除了他们自己。

      收到这个奇妙包裹的时候是个清晨,我正挎着一篮子萨奇做的餐点去探望罗德,刚踏出小酒馆,两只送报鸥晃晃悠悠地合力抬来一个大纸箱,放在地上后,就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收件人写着“白胡子海贼团”,问了一遭,却没人知道纸箱是谁邮来的。纸箱很沉,我拆开一看,里面装的全是点心,年糕,酱菜,腌火腿,还有晒干的海货,几乎要塞满了每一个空隙。纸箱底部放了一封信,展开一看,居然是鼬先生写的。信的内容很简短:“蝎给我寄来了一份报纸,其余的什么都没说。各位辛苦了,好好休息。罗德里克,要早日康复。照片挺好的。”
      鼬先生太含蓄了。有的时候,真的很难推测出他的本意,他是真的觉得照片挺好,还是觉得照片很怪,但不好意思直说。
      最了解鼬先生的止水先生,十藏,还有鬼鲛给出的答案十分统一,绝对是后者。三人表示,要是照片比较正常的话,就算写信也沉默寡言的鼬先生,是绝对不会追加最后一句话的。换句话说,能让鼬先生都忍不住提一句,那几张照片,实在是怪得离谱。
      鼬先生的考虑总是这么周到。先前的每一次到访,都会带上各式各样的点心,精巧又美味。这次也是如此,只不过是看到了报纸,就送来一大箱土产,脸皮再厚的人都会感到过意不去。不喜欢热闹的鼬先生自从组织覆灭后,就从来都没有用过可以通讯的戒指。于是,那三人都和鼬先生保持书信联系,隔三差五便有往来,尽管有时只不过是极其简短的问候。原本,考虑到鼬先生和老爷子以及大背头的关系都不算密切,仅停留在见面打个招呼,鬼鲛也没把报纸的事情太当回事,打算下次写信的时候顺口一说,谁知,平时和鼬先生鲜少有联系的蝎先生率先将消息投了过去。
      也许正如迪达拉所说,蝎先生其实也挺高兴的。
      但转念一想,按照蝎先生那对挑衅,滋事和看热闹乐此不疲的性格,他寄去报纸不只是因为高兴,更是因为照片太怪了,怪到忍不住想让别人也看一眼。蝎先生什么都没说,此举动的目的和意义,便留给我们细细品味。
      鼬先生给的包裹里还有盐渍安康鱼肝,当我把那一盒卖相极佳的鱼肝装进小筐里,一并带过去时,老爷子都惊呆了。他定定地看着他最喜欢的安康鱼肝,本以为鼬先生只不过恰好买到,但听我说里面还有飞段爱吃的卤味猪排,罗德中意的扇贝干后,九十一岁的老人家顿时言语不能。
      “买这么多干什么,浪费钱。”半晌后,老爷子才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老爷子嘟囔着,将人生中第一份礼物认认真真扣好盖子,轻手轻脚地放进冰箱。为别人的钱包感到担忧,是老爷子式的温柔。
      罗德伤得比想象中还要重。老爷子在厨房煮汤时,童磨先生被打发来给罗德换药,拆开纱布后,一道道血淋淋的刀伤触目惊心,虽然都没伤到骨头和内脏,但一联想到皮开肉绽的场面,我不禁一抖,仿佛浑身上下的皮肉都在隐隐作痛。罗德吊着右手,似乎今天精神还不错,伤成这样也难怪之前一周发了好几天的烧。罗德的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疤,有的是和海贼战斗时负的伤,有的则是被他父亲打的。从小挨臭老头的爱之铁拳长大,我很难不怀疑,他的父亲只有铁拳,没有爱。
      “这么说可能不太好……我有时候也在想,我爸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罗德喃喃道,“但每当冒出这种念头时,我又会回忆起儿时他背着我在海边散步的时光。这么想着,就会觉得这样怀疑起爸爸的我无比的差劲。但这些伤痕也确实是他带来的,所以自打出海后,我不会主动联系他,但也没法恨他。有时候,逃避也算策略吧?”
      “这才不是逃避哟~”童磨先生把拆下的纱布扔到地上,“这叫‘保持距离’。世界上无法解决的事情太多啦,既然解决不了,那就干脆不解决,干脆保持距离好啦,井水不犯河水,这样下去也不错~逃避是无能为力之举,而保持距离可是罗德经过深思熟虑后,总结出来的方法哦~”
      新伤旧伤叠在一起,像是困扰太郎的黑斑一样,格外狰狞。有些伤口都没有好好治疗过,重一点的被军医粗糙地缝了几针,轻一点的只是随便上了上药,硬生生扛过发炎流脓的头几天,疤痕和蜈蚣一样爬满了全身。
      我反坐在椅子上,双手叠在椅背,垫着下巴。
      “假如你爸打你是因为你没按照他的意愿而活,那你会为了不挨打,而放弃自己的憧憬吗?我觉得不会吧。也许,他爱的只是一个会听从自己安排的人罢了。”
      新的刀口被仔细缝合,童磨先生把药膏抹上,用纱布缠好。
      “不过,即便如此,罗德依然没有放弃,不是吗?罗德应该为自己的勇气骄傲哦~这么想来,是不是觉得自己也没有这么差啦?”
      见罗德久久沉默不语,我以为我说错了话。虽然有一句话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连自己的事都废了半天劲才理清头绪的我,如此断言确实有些鲁莽。尽管童磨先生在尽己所能去安慰对方,但也是顺着我的话往下说,自己也察觉不到是否合适。就在我刚想为先前的话道歉时,罗德忽然松了一口气。
      “承认自己没被爱着,反而轻松了不少,”他笑了笑,“或许是时候彻底划清界限了。他从来不肯看到真正的我,而我还有能力去选择真正关心我的人。”
      午饭做好了。有海鲜汤,米饭,萨奇让我带来的炖肉,还有盐渍安康鱼肝。老爷子把围裙随手一挂,问我们带土上哪了。我回答说,早上的时候看见他和文森特还有鬼鲛在一起,估计中午直接去了小酒馆。罗德慢腾腾地从房间挪到客厅,敷着药膏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他在座位上坐定,吊着石膏的右手笨拙地用筷子在小汤碗里捞了捞,在汤底捞出了满满的扇贝。
      然而我和童磨先生自始至终都只吃到了两三块。
      下午,老爷子把账本和算盘往大衣里一揣,出门去找老爹,讨论下一步收购造船厂的计划。右手骨折,没法作画的罗德终于闲了下来,一边翻着还没完成的画稿,一边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当说到把右手扭断的后续时,罗德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那把大放异彩的小匕首。小匕首似乎年岁已久,铜黄色的手柄末端上都挂着斑斑锈迹。
      “角都先生从阿布萨那里听说了我无意间用出了霸气的事情,等我退烧后,两个人一本正经地帮我分析起今后如何调整训练。在一边玩魔方的弗兰突然建议说,或许我该换一个武器,部队配的军刀和狙击枪虽然都很好用,但都不够灵巧,并不适合只擅长近身战的我,同时使用出武装色霸气和‘指枪’很有可能不是偶然。”
      他掂了掂手中的匕首,感慨万千。
      “换武器什么的,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诶。小时候,我和菲尔总在沙滩上挖牡蛎,还会潜水去捡海胆,然后用这把匕首将坚硬的壳撬开。参了军,虽然每天都会挂着这把小匕首,想着说不准哪天就会派上用场,但部队配了狙击枪和军刀,大家也都使用这两种,渐渐就把它给忘掉了,也从来没有把它当成过武器。不过,正如弗兰所说,这把匕首确实是我用得最为顺手的,尽管和军刀和狙击枪相比其貌不扬。”
      我点点头:“泥鳅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总是很多花点子呢,也难怪文森特老是抱怨她净耍些小聪明,而不肯好好努力。死脑筋和小滑头之间的过节。”
      罗德嘿嘿一笑,无比赞同。
      “太好了。”他叹了口气。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想到艾斯找到了兄弟的下落,菲尔也成为了本部的少将。所有人的生活都在一点点变往好的方向发展,觉得实在太好了。”
      午饭吃得太饱,灌了一肚子的汤,午后快要两点时,眼皮终于开始打架,脑袋也按耐不住一点一点。我和梳理画稿的罗德打了一声招呼,准备去沙发上打个盹。路过厨房前,虽然已经吃得很饱,但总怕过一会肚子饿,睡不踏实,于是就打开冰箱瞧一眼。冰箱里基本上全是未经烹饪的蔬菜,我扒拉了好一会,看见了一块巧克力马芬蛋糕,估计是带土闲来无事鼓捣出来的。我忍不住馋意,拿出蛋糕啃了一口,虽然卖相极佳,但口感不算好,硬邦邦的,卡在嗓子里噎得很。
      比萨奇做的差远了,看来火影大人还需要在烹饪上加把油。我勉强咽下去,然后把咬了一口的蛋糕重新放回了饭盒里,不动声色地给刺猬头的厨艺在心里评了个及格分。
      我打着哈欠走进客厅,童磨先生正用笔点着下巴,茶几上摊开一个小记事本,哼着歌,冲我打了个招呼。
      “童磨先生在干什么?”我问。
      “我在完成Dr.希尔尔克要求的康复训练啦,”童磨先生说,“这也是和小弗兰的约定哦~好朋友就该互相督促,不是吗?”
      “是每天都写一点让自己心情愉快的东西吗?”
      “对,”童磨先生两手一拍,“虽然现在我还是没法明确地说明‘愉快’到底是什么感觉,但一定是让身心舒畅的那种吧!和窒息感恰好相反的那种吧!”
      “其实‘愉快’就是一种感觉,没有明确的定义吧。自己舒服就好。”
      闻言,童磨先生点点头,然后在笔记本上写下“海鲜汤”。喝下去暖乎乎的。他这么说。
      我往沙发上一躺,把帽子往脸上一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童磨先生又小声唱起了歌,仔细一听,居然是罗砂编的曲,罗德作的词。“那一刻的笑脸,那一刻的寡言,不经意间在脑海浮现。信纸质朴粗糙,钢笔墨色单调,直到梦境醒来,还是无法用文字书写出人生的飘摇。”当他唱到这一段时,猛地把我从迷迷糊糊之中推醒。午睡被打断,我耷拉着眼皮,把帽子从脸上挪开,不情不愿地问他有什么事。
      “罗德写这些的时候,想到了谁?他的弟弟菲尔吗?”他严肃地问。
      “可能是吧。”我回答说。
      “罗砂说,他写谱子的时候看到了他的妻子和孩子。”
      “嗯……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想法吧。文字所传达的并不一定是某件特定的事,也可以是某种情绪吧。也就是因为感受到了这种情绪,所以作品才会被人喜欢吧。”
      童磨先生低下头。“可是,我谁都没有想到。我没有兄弟姐妹,身边只有教徒,也没什么朋友,除了太郎和小梅以外,没有人肯听我说话。虽然还有狛治,但他动不动就打我。就算想到父母,也只会觉得很讨厌,他们只不过把我当作敛财的工具而已。我不是神的转世,也听不到来自极乐的指引。”
      “现在想不到,不代表以后也想不到吧。”
      “以后真的会想到的吗?”
      “会的,”我冲他咧嘴一笑,“现在除了太郎和小梅,还有我们和香奈惠小姐在为你加油呢。以后的童磨先生再也不会孤单了呢。”
      我重新将帽子盖回脸上,往沙发角落里缩了缩。睡意朦胧之际,我听见童磨先生嘟囔了一句“一切都会慢慢变好吗”,旋即又哼起了歌。醒来后,已经时近黄昏,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罗德和童磨先生的身影。在饭桌上有一张小纸条,是童磨先生的笔迹,上面写着“萨奇说晚上吃烤肉,快来”,旁边还画了一个傻兮兮的笑脸,一看也是出自彩虹眼的手笔。
      我的睡相还是一如既往地差,盖在脸上的帽子不知道飞到了哪去,我围着沙发着了好半天,才从沙发底下将其拖出来。弹掉帽子上的灰尘,视线瞥到童磨先生摊在茶几上的笔记本。
      他在“海鲜汤”后面,又加了两条。一条是“艾斯”,一条是“罗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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