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火影]通缉犯

作者:辰日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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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缉令148


      海贼与最后的信(11)

      黎明之际,我趴在船舵旁,遥遥望见紫红色的霞光从前方朦胧的地平线缓缓升起。昨夜,气候在不知不觉间稳定下来,温暖和煦的风预示着小船正逐步接近大陆架,为了以防万一,我一直守在船舵跟前,几乎是一宿没睡,生怕潜伏在哪个暗礁后面的结构流与漩涡,让所有人一周来的努力付诸东流。
      更何况,这艘本就超过满员的小船,正载着都快塞满一船舱的金银珠宝,摇摇晃晃地努力前行。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傻笑出声。仿佛许久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满载而归的舒心,以及与同伴在海面上横行霸道的刺激,我居然在熟悉的同时,还感受到了久违的新奇,就像是十七岁那年刚出海,刚以海贼的身份自立门户的时候。也像是刚加入白胡子海贼团,以老爹之名,将白胡子海贼团的大旗奋力扬起的时候。那几年的时光真好,没有充斥在耳边的谩骂,只有眼底的苍茫大海,头顶的辽阔天穹,以及日复一日的欢闹,一点点,一点点地将我的心捂暖。这么回忆起来,自从萨奇被杀之后,一面为他的离去而伤心难过,一面懊恼着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端倪的我,就再也没有开心过。
      这一趟短暂的旅程让我激动不已,甚至感动到想落泪。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乔纳森总喜欢怀旧,每一次的怀念,都会想起彼时未曾留意过的美好。
      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和加尔并肩作战是在什么时候,只记得是某一次老爹和Big Mom在领土上没谈拢,双方海贼团发生了小冲突。和乔纳森描述的白胡子海贼团和罗杰海贼团之间的“矛盾”不同,虽然老爹和罗杰老爸双双挥舞起大刀,看似打得激烈,实则这是两个人一贯的打招呼方式,对两人来说,这和象征友好的脑瓜崩本质上无异。而所谓的“矛盾”,无非就是家常便饭的找茬挑刺,不光两个船长,连船员都不当真,闹玩后兴许还能勾肩搭背,再顺便开个宴会。
      然而,老爹和Big Mom之间是实打实的冲突。老爹说过,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叫“洛克斯海贼团”的凶恶存在,船长洛克斯想要成为世界之王,崇尚暴力与金钱,在海贼团内部,船长利用船员,船员利用船长,就连船员之间互相残杀也是很常见的事。大家都是为了钱财与利益聚集起来的,只要利益不一致,做掉谁都没有关系。有点像以前的老爷子,为了赏金不惜连队友一起残杀的老爷子。年轻时,一直成长于混乱与贫穷之地的老爹也成为了洛克斯海贼团之中的一员,连同Big Mom,凯多,还有一众响当当的大海贼。
      只不过后来,洛克斯海贼团覆灭,成员四散,船长下落不明,有可能死了,也有可能活着,连存在的痕迹都被政府抹除殆尽。而颠覆其绝对地位的,则是联手的罗杰老爸,以及后因此事被称为“海军英雄”的卡普臭老头。
      就像是老爷子数次送走了自己的队友后,他的新队员就换成了一个死不了的唠叨鬼烦人精。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报应。
      我也是自打那次冲突后,才从老爹那里听来了这些陈年往事。当老爹说起他和Big Mom曾经是一条船上的同伴时,我们一群小伙子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我和加尔还互相看了一眼,仿佛把自己代入了老爹与Big Mom的角色。今天晚上一起吃顿饭,明天早上就决一死战。那一瞬间,我们两个感觉,手中的烤肉顿时就不香了。
      相比腰侧挂着两把左轮手/枪,擅长面对面近战的[双枪]泰勒叔,加尔更喜欢躲在障碍物后方狙击,架上他心爱的长杆猎/枪,隐匿于冲锋陷阵的人群后方。加尔百发百中的枪法从不依赖视力,也不依赖恶魔果实,而是大范围的见闻色霸气,因此可以感知地更远,甚至是几海里开外。因此,加尔有了一个霸气十足的绰号,叫[海雕],沉默,稳重,又犀利。外出的第二天,我们在两海里开外的海面上发现了一艘海贼船,就在迪克准备放炮示威之时,加尔默不吭声地在船舷上架起了猎/枪,托起枪杆,闭上眼睛,扣动扳机。子/弹从枪/管迸发而出,卷着骇人的武装色霸气,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远处海贼船的船体上就被开了一个大洞,整艘船支离破碎。
      别说对方惊呆了,我们也惊呆了。
      我们从未想过加尔的枪法在这些年中,会变得恐怖如斯。
      担心值钱的珠宝沉入海底,我们急忙将船靠上前时才发现,虽说船毁了,但船舱的后半部没有沉没,反而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随着波涛起伏。而加尔的子弹,刚好避开了装满金条的船舱。
      加尔这一枪,再加上前一阵子我带着三个实习生四处打劫一事,安生了许久的白胡子海贼团突然又有了动作,恐慌像是病毒一样,一夜间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一般来说,白胡子海贼团一般只会盯上规模较大的组织,打劫起小团体反而敛财不多,还耗精力。可能是上次,我带着那三人蹲点埋伏,也不管对方的规模如何,所有财产照单全收的做法有点违反所有人对白胡子海贼团的一贯印象,为整片大海拉响了警铃。而这次出行期间,科贝尔特附近的海贼们本就因忌惮白胡子海贼团而人心惶惶,在看见本已经隐退多年的“海贼王”,从挂着白胡子骷髅旗的小船上,以一马当先之势飞跃而来的一刹那,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
      此后几天,海面上关于[白胡子]和“海贼王”结盟的谣言四起。为此,罗杰老爸还颇为不满地和我们所有人抱怨,什么结盟不结盟的,他和老爹之间的友谊才不是利益的捆绑。说罢,他还孩子气地双手环胸,发出一声别扭的冷哼。
      我猜,他一开始可能是想模仿老爷子,好来装酷耍帅,但无论如何,最终的效果却像是一个正在赌气的任性小鬼头。看起来倒是也莫名和卡普臭老头如出一辙。
      说实话,有时候,我甚至感觉罗杰老爸和卡普臭老头才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人。一样喜欢光明正大地耍赖皮,一样脸皮厚如城墙,也一样脑回路神奇到不像是地球人。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时,说不定都在内心惊呼,感叹对方简直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有一回,我将这个小想法悄悄告诉了老爷子。
      老爷子听完之后既震惊又惶恐,那错愕的眼神仿佛在问我,如果世界上有第二个罗杰老爸,他现在去跳海还来得及吗。

      霞色渐褪,在渐渐明朗起的天色中,我们偶遇了萨奇一众人。站在瞭望台上吹风的带土率先发现了他们,他们同样也发现了我们。在兴高采烈的高呼声中,我调转船舵,使船身与他们的船平行,慢慢向他们靠拢过去。只不过几日不见,重逢时却如隔三秋,脑海里挤满了说不完的话,笑容中洋溢着无法言喻的喜悦。罗杰老爸跳上船舷,脱下酒红色的厚实外套,一边冲不远处的小船呼喊着,一边挥舞起外套,还临时编了首歌,歌词全是昨天的晚饭,跑调的歌声也如同在敲锣。芙也早已按耐不住雀跃的心情,干脆一个翻身跳下船,稳稳在水面上落脚,然后向着天边的小船飞驰而去,海风将前额的碎发吹乱,像是小疯子一样,顶着一头毛燥的翠绿短发,冲萨奇飞扑而去。
      也许是她在海面上的奔跑过于轻快,总让我觉得似乎我也能做到。
      估计是一晚上没睡,脑子有点不清醒。两艘船正稳稳地并排航行着,在双方一群人隔着船舷相互嘘寒问暖时,我望着海面,一时间有点恍惚。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的腿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带着我的身体从船舷上一跃而。本以为能和芙一样在波涛上如履平地,但忘了自己并不会忍术。毫不意外,身体像是炮/弹一样沉入了海中,迷迷糊糊之间也忘记了屏息,被苦涩的海水呛得咳嗽不止。
      落水声击碎了久别重逢的温情,所有人定定看着我,一言不发。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激动到选择如此别致的庆祝方式,他们只是沉默着,看着我如梦初醒般地,挣扎着从水面探出不怎么聪明的小脑袋。
      “我以为我也可以在海面上跑的。”我一脸无辜地解释说。
      不知道是谁率先发出了“扑哧”一声,随之,哄笑也铺天盖地而来。他们笑得很开心,殊不知我的忍者梦在这浪涛中画上了句号,我有些伤心,在海里漂了好一会,都没等到人来安慰。他们向来只知道嘲笑小傻瓜,而从不学着善待一个小傻瓜。假若他们肯多花时间来给予关怀关怀,说不准哪天小傻瓜就会变成大天才。
      当我这么想着,我猛然间察觉到,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浮起来一个罗杰老爸。他正撇着嘴,看起来比我还要难过。他抱怨说,他可能这一辈子都成为不了忍者。
      我意识到,如果说我从船上跳下来是因为熬了个通宵,而导致大脑宕机,罗杰老爸可能是真真正正的小笨蛋。而我,顶多是一个时而聪明,时而笨蛋的臭小鬼。也许是有了比较,我的心情一下子舒畅了许多,全然不顾仍然泡在海水里,跟着船上的一众人一并傻笑起来。与在乎你的人一起时,聪明反而显得没那么必要,就算笨蛋一点也无所谓,因为他们只会觉得你无论怎样都好可爱。
      小岛的剪影从海平面上浮现,耳畔传来了海鸟的高歌。阳光穿透云层与晨雾,明媚了世间。
      饭菜的香味从厨房飘出,伴着海风,荡漾在粼粼波光之上。我盘腿坐在船舷上,吃着培根三明治,手边摆着蔬菜奶油汤,隔着两船之间那道短短的海面,与太郎聊起了这一周以来的事。太郎说,他这是第一次和妹妹分开这么久,外出第一天晚上还有点内疚,还忍不住往贝尔梅尔小姐家打了一通电话。然而,之后的几天中,兴许是出海的快乐战胜了最后那一点自责的心,太郎忽然间想开了,要是小梅为此闹脾气,那就随她闹,随她生气,大不了之后再道歉就完了。
      “之前上山抓鹿那次,我这几天回想起来,觉得飞段说得其实挺有道理。”太郎咬了一口夹着培根和鸡蛋的贝果。
      “小梅真的太爱生气了,就算没有人惹她,也许仅仅因为天气不好,她都会闷闷不乐一整天,再摊上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估计就直接爆发了。上次飞段说,她生气的时候,我大可不必管她,她自己待一会就好了。虽然小梅不开心,我也会跟着不开心,但她有时候的不高兴完全没有源头,我再着急也没用。这么想来,倒不如让她独自生一会气,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连萨奇队长这么好的人,被人嘲笑说梦话时也会不开心。也许一直以来,我过于看重小梅的心情,平时谁还没有个小脾气呢?不论怎样都不会生气的,估计也只有童磨大人——”
      太郎的话被一阵落水声打断,我们两人向旁边张望时,看见罗杰老爸又掉进了海里。带土正站在船舷边,无奈地扶额,向罗杰老爸解释说,光知道如何结印并不会让他成功站在海面上。
      “那我要学带土的火遁!要凤仙火之术和豪火球之术!”
      “哎呀,都说了不光要会结印,还要有查克拉!而且十二个印中,罗杰你也只会‘未’印吧?”
      “那我要学写轮眼!止水和带土都有,超酷的诶!”
      “……写轮眼是宇智波家族独有的啦,学不来的啦。”
      “诶——怎么这样——”
      “死心吧。”
      “可是我还想当火影!”
      “烦人啦!你都是‘海贼王’了好嘛!而且火影之位是我的!不许和我抢!”
      带土趴在船舷上,咬牙切齿地向泡在海里的罗杰老爸示威。而罗杰老爸也不甘示弱,冲带土做了一个鬼脸,对他的愤怒表示不屑一顾。那两个人搞什么呢。眼看那两人就要吵起来,太郎这样嘀咕了一句。
      我三两口吃掉手中的三明治,接上话题:“虽然那个大背头总是很孩子气,但有时候还是挺靠谱的。这点倒是和带土以及罗杰老爸相反,他们俩反而时不时透着一股傻气,幼稚到让人意想不到。”
      “是啊。”
      “说起来,上次你给贝尔梅尔小姐家打电话时,小梅在生气吗?”
      太郎刚想点头,但又摇了摇脑袋。“本来在生气,后来和迪达拉一起,乘着大鸟去隔壁小岛疯玩去了。我打电话的时候还没回来,电话也是梅丽接的。而且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梅丽说他们离开的时候也才中午。”
      “哇,这心情转变也太快了。”
      “是吧。以前我都根本猜不透,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哄。”
      我点点头,拍干净挂在手上的面包屑,然后端起碗,喝了一口蔬菜奶油汤。明明只不过是个大背头,飞大傻的建议却总是出奇得中肯。我记得小时候,路飞就和小梅一样,粘人,任性,吵闹,还爱哭,耍起性子时没完没了,有时候烦得我恨不得把他扔在狼窝里,任他哭,随他闹。这就是弟弟和妹妹的区别吧,无理取闹的弟弟可以揍,阴晴不定的妹妹可只能哄。任性的时候,路飞老是用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看我,而那时的我只会觉得他欠揍。小梅和路飞一样,每当闹脾气,她也会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哥哥,委屈又气愤的别扭神情仿佛一把利刃扎在了太郎的心头,不由得让太郎愧疚到无地自容。
      这就是弟弟和妹妹的区别吧。我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结论,并且喝了一大口汤。
      “喂,儿子,儿子!艾斯!看我看我!快!”
      罗杰老爸站到了我背后,大力拍拍我的肩,也不顾我在喝汤。我差点被呛到,还不等咽下去,就没好气地扭过头。我刚想抱怨他怎么一大早就发神经,谁知入目的是一张翻着白眼的严肃大脸,吓得我差点把汤喷出去。罗杰老爸的表情又奇怪又好笑,但忍不住想让人再看一眼。
      “……你在干什么?”
      “白眼!带土说,他们村子除了写轮眼以外,还有白眼!”
      “那是瞳术!不是翻白眼好不好!”带土在一旁大声纠正说。
      不等我回过神,罗杰老爸已经跑去骚扰其他人了,还不忘郑重其事地留下一句:“我已经看穿了一切。”
      我端着汤,愣在原地好一会。我不知道罗杰老爸究竟有没有看穿一切,但我觉得,我越来越看不透他的智商。恍惚间,我想到了当老爷子得知罗杰老爸和卡普老头的性格如出一辙时的眼神,不由得脑补起那两人时隔多年在镜中海相会的场景,随后又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和老爷子一起,逃得离那两人越远越好。
      我出了好久的神,太郎的窃笑也从未停止过。
      我冲他瘪了瘪嘴,这个走阴郁风格的海藻头笑得更欢了。“好轻松啊,”他耷拉着眼皮,弓着背,忽然感叹道,“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轻松过。”
      早已疯得半天不见踪影的芙终于从甲板下的船舱里冒出半截脑袋。“啊!在这里!”她指着太郎坐在船舷上的背影,一声高呼,还不等话音落下,就横冲直撞地奔了过来,像是脱缰的小马驹。“太郎大哥!好久不见!”芙吆喝着,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他。芙抱了好一会才肯松开,随后在其他人的呼唤声中,迈着快乐的小碎步,同那几人钓鱼去了,留下快要紧张到窒息的太郎在原地发呆。
      “……吓、吓我一跳。”太郎僵硬地抓了抓脖子,脸颊一片通红。
      “太郎!我也要抱抱!”
      当我喝完最后一口汤,学着芙的样子冲他扬起双臂时,太郎别别扭扭地敷衍道:“……烦人,不要过来。”
      说完没一会,他可能害怕我真的不再搭理他,才又慌忙改口,表示有人抱抱其实也挺好的。

      分头行动的两艘船回到小岛时,我们才发现老爷子他们还没回来。
      管理财务的老爷子不在,帮忙整理账目的罗德也不在,我们一下子不知道该拿那些成山的宝物如何是好。老爷子平时过于勤快,以至于所有人一下子都回忆不起来现在该做些什么,只觉得被这巨额收获冲昏了头脑,虽不至于和傻站在珠宝堆前的太郎一样彻底放弃了思考,但一之间竟也手足无措。放在船上总归不太安全,稍作思量,我和萨奇一致决定将财物全部囤在小酒馆的地下室,那里空间足够大,也足够隐蔽,更不必拖着沉重的金条招摇过市。
      老爷子说,海贼就像是喜鹊一样,总是会被亮晶晶的东西吸引。话虽如此,可是,谁又能拒绝亮晶晶的东西呢?
      至少海贼不能,老爷子也不能。
      小泥鳅当然更不能,她甚至连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水果糖包装纸都不放过,更何况,好吃的糖和漂亮包装加在一起,那简直是双倍的快乐。
      清空船舱后,我和带土把小船彻彻底底打扫了一遍。我向来不喜欢大扫除,带土也并不勤快。考虑到这一个月来前前后后出航两次,第二次甚至有十余人,而且这十余人除了加尔以外都不是什么利索的主,邋遢到估计老爷子看了都直摇头。于是,虽然百般不情愿,但两人还是扛起了拖把,提起了水桶。扫完甲板,在清理寝室的时候,我一不留神踩到了肥皂,整个人向后摔去,后脑勺还磕到了储物柜,撞开了柜门,里面的物什哗啦啦散了一地。
      撞开的是飞段的柜子,是除了锅炉房以外,整艘船最杂乱的旮旯。
      在带土吭哧吭哧的笑声中,我蹲下身,把掉出来的杂物捡起,然后在储物柜里整齐排好。要是飞大傻回来,发现他的储物柜被人碰过,这个大背头肯定会跟我急。在他的逻辑中,碰了就是碰了,不管别人是去乱翻也好,还是单纯的整理也好,他总会找出各式各样的理由来耍性子。乱翻就是侵犯隐私,整理就是把他当成乳臭未干的小孩,而且两者都没有经过他飞段大爷的许可,都是擅自为之。他就是这么小心眼,强词夺理的一通臭脾气之后见没人搭理他,贱嗖嗖去挑事也换不来别人的一个白眼,他指不定又要独自怄气一整天。
      在爱生气上,飞段和小梅真的很像,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我这么絮絮叨叨地和带土吐槽着,发现和发胶一并掉下来的还有一个小记事本。我一愣,心想这么正经的东西不像是这个大背头傻瓜该有的,而且棕色的封面看起来很像小胡子随身携带的那个,便猜测八成是大背头从小胡子那里偷摸拿过来的。出于好奇,我翻开看了看,只不过看了前两页,我就体会到了五雷轰顶般的震惊。
      这个本子确实是大背头的,只不过是用来记仇的。
      大背头总是能超乎别人的预料,聪明的时候如此,犯傻的时候更是如此。笔记本提及的人包括老爷子,包括带土,包括萨奇,包括我,包括迪达拉和鬼鲛,也包括其他人,整本翻遍后,甚至还有老实人太郎,和连人都不是的胖橘猫。像是我在吃饭时把他的炸虾悄悄换成了土豆,诸如此类的还有不少,连我自己都记不得。还有一页上还写满了“老太婆”,在最后又附加一句“本大爷超帅”,估计是和小梅大吵了一架。大背头也没在上面写日期,单从三言两语很难推断出他到底度过了怎样的一天。
      同样惊呆的还有带土。他挠了挠头,直言这简直难以置信,毕竟曾经身为阴谋家,算天算地,却始终没算到大背头傻瓜能如此小气。
      这可能就是刷新认知的感觉吧。带土拄着拖把,喃喃道。
      在我印象中,笔记本里确有此事的只有两天,一天是大背头和老爷子吵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后来被梅丽和罗德在街口捡了回来。毫无疑问,老爷子为此再次荣登记仇笔记本,而大半夜出去找人没找着,反而买了份夜宵的我和小胡子也在上面,理由是我们馋他,因为飞段大爷一整晚都在忍饥挨饿,错过了下午茶,晚上也只吃了古伊娜好心分给他的一块凉掉的炸肉饼和蒸土豆,莫名其妙到又好气又好笑。而带土,登入记仇名单只因第二天冲大背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仿佛话中有话。
      另一天则是大背头吃进马蜂的那天。
      即使过了快要一个月,我至今对那张被马蜂蛰了的鞋拔子脸记忆犹新。太郎被记入小本子也是在这天,原因是他没及时提醒飞段大爷注意捉鹿的圈套,尔后还说他是“大聪明”。当然,“大聪明”之仇也有我的一份。随后提到的是船医巴尔纳,他在处理伤口的时候笑个没完。更离谱的是,大背头因为梅丽认不出自己,而在本子上记下了海上勇士乌索普船长的大名,并测隐隐地表示,老大哥永远都只能是他飞段大爷一人。我相信,牛皮大王长鼻子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因为这样八杆子打不着边的破事被惦记上。至于其他笑得前仰后合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写不开,大背头干脆用“都是臭狗屎”一句话带过。
      尽管在我和带土看来,最臭的狗屎只有大背头自己。
      笔记本上除了零碎的恩怨,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糗事,以萨奇的梦话为主,全被大背头记了下来,成为了日后挤兑可怜厨师长的资源库。与此同时,我和带土恍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大背头这么反感我们碰他储物柜的行为,谁先前能想到乱七八糟的狭窄空间里居然隐藏着这么沉重的秘密。
      事实上,这个秘密已经过于沉重,沉重到两人难以背负,恨不得立刻把这巨大的信息量披露给全世界,一秒都不想耽搁,好让全世界一起感受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毕竟,换谁都想不到,平日里咋咋唬唬,不修边幅的大背头,记起仇来,居然真的是字面意思上的“记”。
      “……那个傻瓜自己没点数吗?嗯?!”
      当我和带土还不等从诧异中回过神,就已经捏着小本子,把此事语无伦次地告诉迪达拉后,THE COOLEST 爆破艺术家也没能绷住,只简单翻了翻,便爆发出了这样的质疑。其实,不光我疑惑,带土也疑惑,同样盯着小本子的鬼鲛也疑惑,迟疑的眼神中透出毫不掩饰的匪夷所思。
      正如迪达拉所说,大背头确实一点数都没有。
      他平时的熊样所有人都一清二楚,根本不用特意去记,乱七八糟的蠢事也可谓是层出不穷。先撇开不谈众所周知的吃马蜂事件和离家出走,在我短期的记忆中,他出门前那一天还和罗杰老爸拿着水枪在院子里打了起来,两个人的放声大笑出奇得尖锐,搞得我当时还以为厨房里水烧开了。我不清楚他们在笑什么,也不知道哪来的水枪,向他俩搭话,一个个又笑得像是抽了风的海豹,早就忘记了人类该有的语言,我也听不懂,后来也懒得听,于是就此作罢。后来我才知道,那两把水枪是芙从路边摊买来的,刚买来不超过一小时就被大背头给借走了。
      被大背头指控犯有收买小猫咪罪行的小胡子准将淡然地嘬了一口红茶,继我之后又补充,大背头坐在船舷上无缘无故去揪橘猫的尾巴,和猫打了起来,结果猫还没怎么着,他自己倒是差点翻进海里。
      按照鬼鲛的说法,在组织的敛财阶段结束,正式开始四处捉捕尾兽的时候,在第一次远程集体会议上,因为临时的地下据点比较黑,这个大傻瓜想当然地认为其他人应该注意不到他,所以一边听任务安排,一边打蚊子,结果动作过于夸张,抓耳挠腮的猴急样子还是成为了整场严肃会议的焦点。别人见此情景傻了眼,想笑,但又觉得打断领导讲话不礼貌,直到小南姐忍不住,委婉提醒对方外出注意防蚊虫。
      所以说,根本不需要特意去记,他的傻蛋行为就能随口罗列出一本书。
      回忆起种种,迪达拉笑得花枝乱颤。鬼鲛从黄毛艺术家的手里拿过小笔记本,翻到了萨奇的梦话,一本正经大声念了出来:“‘站住,冰箱的密码锁,在海军来敲门时,能不能帮我变成一朵美丽的花。’”
      “哈哈哈哈哈‘美丽的花’!”
      “救命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还没笑够,“花一样”的厨师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阴着脸,似乎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把我们这群小王八蛋喂得太饱。
      鬼鲛随口送给萨奇一个外号,叫“小花队长”。
      我们笑得很开心,只不过我们的快乐无法传递给近在咫尺的厨师长,因为萨奇看起来并不怎么愉快。
      飞段的笔记本无疑成为了当天的快乐源泉,不光被传阅了个遍,大闲人们甚至绞尽脑汁地拼凑起零碎的记忆,致力于来还原出这个幼稚鬼的日常。笑完闹累后,不禁感叹,虽然大背头被诟病为幼稚的小心眼傻瓜,但被记入笔记本里的人实则也没资格优越。
      记仇本里的常驻人群中,萨奇的梦话没断过,偶尔还会梦游;我是个偷吃的惯犯,无论吃了多少都觉得吃不饱;老爷子是老狐狸资本家,喜欢拿零花钱说事儿;脾气急躁的迪达拉单纯得脑子里除了艺术什么都没剩下;总是很严肃的文森特却是个一根筋的呆瓜,还路痴,也不会骂人;带土有极重的偶像包袱,成天装出一副神秘模样来故弄玄虚;而橘色的胖猫只喜欢老爷子,对其他人爱答不理,不过也只对飞段动手。
      事实上,还原出的不是一个傻蛋的日常,而是一群傻蛋的日常。一旦犯起二来,真的谁都不比谁强。
      本来还在为此又惊讶又生气,这么想来,反而释怀了不少。身边有个人能把这些平日里的胡闹记录下来倒也不错,在未来的某一天,看到曾经的自己都做了这么些连自己都不记得的蠢事时,反而有一种微妙的喜感。
      于是,我们原谅了大背头,并打算把今日所发生之事当作小秘密,以防小心眼大背头恼羞成怒。
      一整天都为此笑到肚子痛,迪达拉在傍晚时分亲自来到了飞段的储物柜面前,把小本子仔细藏在其他杂物下。他关上柜子后,还轻轻拍了拍柜子门,低声说了一句“加油”,为大背头的记仇事业献上鼓励后,还甩了甩金色的长刘海,迈开六亲不认的步伐,潇洒而去。今天的爆破艺术家,依然是THE COOLEST。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那个白痴,嗯。”
      在极其偶尔的情况下,连艺术家都没办法COOL到最后。

      一周过去,老爷子他们还是没回来。
      这些天来,除了如同狮子脸和我们约定的那般,在每晚八点钟收会到定期联络以外,他送来的那台通讯器也只哔哔响两声,以示平安后,也再无音讯。至少知道了人没事,一众人悬着的心落了地,之后日子还是照样过。按照计划,再次出航的日期早已过去,先前因为萨奇的伤势已经往后延了一个月,现在又少了人,我干脆将出航一事放在一旁,等他们回来后,休息够了,想什么时候走,再什么时候走。
      海贼就是这样的,自由,随性,且散漫。
      在外出期间,加尔不在,泰勒叔在忙着帮老爹打理事物。没了马尔科不在,他便担任了海贼团的二把手,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教小梅使用手/枪一事被罗西南迪接管了。周末的清晨,我在港口碰上了这一高一矮。披着黑色羽毛大衣的罗西正抽着烟,一旁的小梅正努力地瞄准易拉罐,却又因子/弹数次偏离了目标而气急败坏。
      眼见小梅气愤地跺了跺脚,罗西不急不缓地开口:“累了就歇会吧。”
      “我才不累!”小梅高声反驳道,气呼呼地托起枪,开火,还是没中。
      “可恶——!”
      “越着急越打不中的哦。”
      “我没着急!”
      罗西没搭腔,只是吸着烟,平静地看着小梅又开了一枪,易拉罐还是纹丝不动。
      罗西总是这么平静,有点像是海军的战国元帅。曾经听他说过,在他的哥哥杀死了父亲之后,他被路过的战国元帅收养了,那时的元帅还是大将,那时的罗西也只不过是一个笨手笨脚,时常害羞到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毛头。
      在我早年的印象中,和卡普臭老头同期的麻花胡子元帅是一个平和的人,无论对待部下,还是像我一样的孩子。小时候,致力于把我培养成优秀的海军,以监护人的名义,臭老头时不时会把我带到海军本部。无论是小泥鳅的爸爸猴子大叔,还是其他人,都以为我是捡来的孤儿,和罗西一样。只有元帅知道我的来历,然而却始终没有声张。对那时的我来说,比起臭老头,我更喜欢元帅,因为元帅会认真听我絮叨一些童言稚语,因为元帅的办公室里总有一只可爱的山羊。
      而卡普臭老头只知道吃仙贝和抠鼻屎,然后在我生气时哈哈大笑。
      后来,七八岁时,我渐渐理解了自己的出身意味着什么,彻底进入了反叛期,和臭老头的关系闹得很僵,也就再也没有去过本部了,直到战争爆发。被人带上处刑台时,我才又一次见到麻花胡子元帅,他的身边还是跟着一只山羊,只不过看着我的眼神又无奈又悲伤,仿佛还能看见儿时熟悉的怜爱。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想起来了罗西南迪,他那个在执行任务中过世,死在海贼的领地上,甚至都无法收尸的养子。
      元帅对所有人都很平和,除了卡普臭老头。面对一个成日嬉皮笑脸,时不时把人气得七窍生烟的老混蛋,血压能一直平稳才奇了怪。
      当我这么对罗西感慨的时候,他吭吭笑出声。
      “你知道海军内部的三大派吗?”他问。
      “鹰派,鸽派,还有中立派?”
      “对,”罗西吸了口烟,“其实‘鹰派’和‘鸽派’都是别称,正式叫法叫‘激进派’和‘温和派’。大多数鹰派的成员都很冲动,很固执,有的甚至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不管对方是海贼,或是抗命的士兵,再或者是平民。而鸽派向来支持‘疑罪从无’,即使违抗命令也是经过斟酌后从轻处罚,这也是两派主要的矛盾点。夹在两派中间的就是以卡普中将为首的中立派了。你猜猜,中立派的别称是什么?”
      “嗯……不知道。”
      “叫‘搅屎棍’。”
      “哈哈哈哈哈!在两边都不受待见吗!”
      我在这边笑得起劲,另一边的小梅还是没有打中易拉罐靶子。她气恼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冲我和罗西南迪这边大骂:“不许看我!都走开!”
      我一愣,以为我的笑声在不经意间戳中了狂躁少女的某根脆弱神经,刚想道歉时,罗西拍拍我,示意我往后看。我扭过头,发现平日在码头附近晨练的止水先生,十藏,文森特,还有鬼鲛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看热闹一般围观实习海贼的射击小课堂。
      “你这样不行。要把枪托举高一点,另一只手固定住拿枪的手腕。”小胡子说。
      “我早就知道!罗西说过!”小梅反驳道。
      “……那——”
      “我刚刚只不过不想这样!手臂很酸!”
      “……哦,好——”
      “有了罗西,我才不需要你教!”
      热心的小胡子准将从来没被人这么凶过,都要自闭了。止水先生忍不住窃笑出声,却换来了小梅一声响亮的“闭嘴”。
      眼见两位好友莫名被吼,鬼鲛无比汗颜,感叹道:“……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呢。”
      一生仗着娇艳的容貌而为所欲为,活在赞美和哥哥溺爱之中的花魁大人哪里听得了这种话。她呆住了。不多时,豆大的泪水顺着她的眼睑滚落,滑过脸颊和下巴。
      “呜——哥哥——!”
      愈演愈烈的哭声中,十藏的眉头打成了一个死结。他推搡着,把不知所措的那三人赶走时,嘴里还念叨着,“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几人离开后,我悄悄对罗西说:“小梅还真是难搞。”
      罗西淡然耸了耸肩,低声表示难搞的小孩有的是,他则见得格外多。
      声嘶力竭的哭嚎声在码头回荡了片刻。哭累了,小梅才平静下来,吸吸鼻子,按照文森特说的举起枪。随着“砰”的一声响,子弹划过易拉罐的边缘,易拉罐向一旁倒去,发出一声脆响。
      “打中了——!”小梅瞬间破涕为笑,欢呼着,捡起那个易拉罐,邀功一样向我们挥舞。
      “有的小孩,需要给他们更多的耐心。”
      罗西平淡总结道,从大衣口袋里摸出香烟盒和打火机,平淡地点燃了一支烟,也平淡地点燃了自己的羽毛大衣。

      少了大背头,这两周的时间总觉得平淡了不少。所谓平淡,倒也不是不好,只不过视野里少了一个爱挑事的事儿精,感觉生活猛然空了下来,多了不少难能可贵的安静。我知道,这种安静估计是此刻的老爷子求而不得的奢侈品。
      那两人肯定又像以前一样,打着去,打着回。
      平淡自然也有平淡的好处。突发奇想之下,我前去造船厂,看看乔伊那边需不需要帮忙。造船厂的老板是个和蔼的中年男人,还同我印象中一样矮矮胖胖的。他见到我时很激动,一个劲地问我们白胡子海贼团什么时候准备复出,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我抓抓脑袋,解释说:“老爹打算复兴产业,再扩大势力范围,不过现阶段还是敛财啦,消停了这几年大家手头都不是很充裕。”
      闻言,造船厂老板跺着小碎步,搓搓手,低声欢呼了起来。他告诉我,老爹和他谈过收购造船厂的事情,说是收购,但他仍是造船厂的老板,只不过接受海贼团提供的资金,然后为海贼团造船。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一定要说,一定要说。”老板反复嘱咐我好几遍,使劲晃了晃我的手。
      在我和他道过谢,准备去船坞找乔伊时,老板突然说道:“我以前也想当海贼。”
      “诶?真的吗?”
      “真的,”老板点点头,有点难为情地搓搓手,“只不过,后来就算了。马尔科还安慰过我,说当不了海贼也没关系,我们还是一家人。”
      “哇,没想到老板认识马尔科。”
      “认识。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实习生呢,整天上蹿下跳的。后来我听你老爹说他之后成了大副,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回忆起往昔,老板笑了,胖胖的脸上满是怀念,“你老爹以前资助过我的故乡,自从他把那个小岛划进势力范围,我们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海贼的骚扰。多亏了他的援助,那个破旧不堪的荒芜之地才有力量摆脱贫困。那个时候,我和你老爹年龄相仿,是岛上做烟酒生意的小老板,也受了你老爹不少关照……他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人了。后来,酒厂失火,才……”
      说着,老板沉沉叹了口气。
      “你老爹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一定要告诉我。”他再次嘱咐道。
      我点点头,答应下来。
      “说起来,老板为什么最后没有当海贼呢?”
      老板尴尬地挠挠后脑勺,笑着回答说:“因为我晕血。不仅晕血,也晕船。”
      兴许是道听途说了老一辈的故事,和老板道别后,我感觉今天的天气似乎要比往常更加明朗。事实证明,心血来潮之举总能有意外收获。进入船坞,乔伊把我分配给了梅丽那一组,身为乔伊关门弟子的羊角小姑娘居然是个小工头,放眼望去,连橱柜都够不到的豆丁正带着安全帽,拿着锤子和钉子在未完成的船上敲敲打打。
      忽然,我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过,与平日的印象有些区别,这人此时正穿着黑色背心,黄色的安全帽和暗红色的头发相比格外扎眼。
      “……罗、罗砂?你怎么……?”
      罗砂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我,吃惊程度并不亚于我。“今天周日,是志愿活动。”他这么跟我解释。
      梅丽和我交代完,并且稍作演示后,小姑娘迈着小短腿一路小跑着,回去完成手头的事情。我锯着木板,然后将分割好的木板整理好,摞成一排。我瞥见旁边的罗砂,正在制作船的零部件,台面上摆开的应该是船舱的窗框,而他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连贯到不可思议。
      震惊中,我忍不住问:“罗砂,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偏过头,支支吾吾好半天,才给了我一个更加震惊的答案:“……认识你们的两周后。”
      语毕,他害羞地迅速低下脑袋,继续专注于眼前的工作,不再看我。直到晚上收工后,去小酒馆的路上,走在前面的梅丽和乔伊有说有笑,跟在后面的我和罗砂还是相继无言。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顺路到公寓换上平时穿的衬衫,然后来到小酒馆,一如既往地优雅又从容,根本猜不到这个人半小时前还在船坞里,穿着背心,带着安全帽,满身都是木屑。
      我则现在也是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因为业务不熟,搞得分外埋汰。所有人见到我,都问我白天又跑到哪撒野去了。
      “船坞啦。”我没好气地一遍又一遍地回答,而此时罗砂已经吃完饭,坐在钢琴前,斟酌起自己的曲子。
      看着他的背影,我想起来了我爱罗。那天在被黄沙吞没的村子里,印象中那个单纯的腼腆小孩不见了,再度见面时,他的眼神越发阴翳,性格越发暴戾,对我也爱答不理。花了好久才问清前因后果,我难以理解,又愤怒不已。一气之下,我揍了始作俑者,那人是孩子的父亲,但也村子的领导人。于是那天下午,我被整个村子的人发了疯般地追捕,最后是在我爱罗的帮助下才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干忍者的监视下逃脱,我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当面道别。
      我还记得,他悄悄在沙土里塞了一包盐,害怕我下次露营吃烧烤的时候少点滋味。
      现在想来,这父子俩的性格出奇地相似,腼腆也好,害羞也罢,连关心别人时都一样别扭。
      突然,我的小脑瓜里灵光乍现,冒出来一个馊主意。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个坏笑,向坐在钢琴前的罗砂冲了过去,张开双臂,高喊着:“抱抱——!”
      我的身形被快步走过来的童磨先生拦住,两个人霎时间抱在了一起。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童磨先生安慰般地摸摸我的后脑勺,笑着说:“来~抱抱~艾斯还真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来就撒娇~”
      童磨先生绝对误解了什么。听他这么说,本来想去吓唬罗砂的我被哄笑声淹没,脸变得通红,极力争辩说:“没有啦!我才不是在撒娇!我也不是小孩子!”
      “是是是,艾斯没有撒娇,艾斯也不是小孩子~我都知道哦~”
      “……你完全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而罗砂,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躲在闹剧背后,轻轻奏响了钢琴。轻快的琴音在夜色中飞舞,盘旋于小城上空,融入海风与月光。
      今晚,我也算是体会到小胡子因为迷路被嘲笑到无地自容时的委屈了。回到家后,我躺在床上,试图把脑海中纷杂的噪音和笑声统统抛到一边。夜里,辗转反侧了好一会都睡不着,我干脆打开灯,从抽屉里翻出自来也大叔送的样书。《坚韧毅力忍传》,封面上印着潇洒的毛笔字体,一撇一捺都张牙舞爪,如同作者那般不拘小节。我瞥见收纳在抽屉角落里,有关萨博的书信。过去了快要两个月,当初的百感交集被时间轻柔地淡化,不知不觉中,剩下的只有回忆中萨博明媚的笑,还有缺了的那颗牙。
      在换牙前,萨博一不小心把它磕掉了,两年过去还是没长出来,吃饭的时候掉东西,说话的时候也漏风。他曾经一度认为自己永远失去了那颗牙,这颗朝思暮想的小臼齿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
      也不知道现在长出来了没。
      我将信纸从憋屈的角落里抠出来,压平,整整齐齐地叠好,然后夹在了航海日志里,和我们兄弟三人的照片一起。
      我拿着书,趴回了床上,翻开了第一页。
      平淡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去陪伴不高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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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没完结,请放心阅读。我都要佛了,能写到哪算哪吧,感觉想写的太多了哈哈哈。
    迟来的新年快乐!!
    感谢在2021-12-24 08:01:10~2022-01-06 08:0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贝尔兰特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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