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姬

　　不一会儿，车子便在一个二进的小院前停下。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候在大门旁，这时连忙迎上来。
　　黎娘和叶娥一一下了车，两个婆子满脸堆笑，无非是夸赞黎娘和叶娥又年轻了，更加漂亮的好听话。叶娥在如意馆里也不少听，自不会当真，便看着黎娘不咸不淡的回了几声，进了小院。
　　在正中大屋里坐定，其中一个婆子便端了两碗茶水上来。下意识的拿眼瞅瞅黎娘。黎娘只装作没看见，也不多话，只说：“快把你们的丫头都带上来吧，今儿起的早了些，早些回去还能再补个觉。”那婆子便讪讪的，又偷眼来看叶娥，叶娥只当是没看见，心中其实也了然。
　　想来那婆子之前与黎娘是认识的，如意馆也算是他们的大主顾，所以为了让黎娘多出些钱，估计彼此之间少不了猫腻。只怕这次自己来，是搅了黎娘的好处。不过想来若是真心诚意，黎娘该得的好处必少不了，不过是避着自己而己。
　　人牙子和那婆子连连称是，一边让另一个婆子去带人来。不一会儿，便带了八个小女孩一一走进屋里。那些小女孩最小的不过四五岁光影，大些的也不过八九岁，有几个尚还有些面黄肌瘦，想是刚来不久，还没有完全补足营养。不过俱都是眉清目秀的，称得上小美人胚子。至于长大后的模样，所谓女大十八变，那是谁也保证不了的。
　　这两个婆子和那人牙子都是聪明人，懂得看人下菜。往常来这里买人的也有大家族，也有大商人，有些是想买些粗使丫环，有些是想买些暖暖床。如今黎娘的身份不是秘密，带上来的女孩自然都是长相偏上的，卖价也相对较高。
　　黎娘这时候反而不急了，端起了茶碗，甚至没有正眼看那些女孩一眼，只是静静的拨弄茶碗。叶娥在旁见了，也不便直愣愣的坐着，当下微微垂下头，抚弄着腕间的一只玉镯。一时间，两人俱是派头十足。
　　只苦坏了那两个婆子和人牙子，不时偷眼去瞧黎娘和叶娥，想察出些究竟来，却看不出所以。以前黎娘来了，这时候老早奉上了好处，黎娘得了好处自然好说话，眼下因为有叶娥在，反而无形中给叶娥拉了些份外的仇恨。
　　过了许久，黎娘淡淡的笑着说：“猫精，莫不是你看我们如意馆无根无势，便想着欺负我们。这就是你们推荐的尖尖儿啊？”
　　人牙子连忙赔笑说；“妈妈，你说的哪里话，你还不知道我猫精啊，敷衍谁也不敢敷衍妈妈你啊。这几个确实是我们这儿最好的丫头了。你看看，哪个不是水灵灵的。”
　　黎娘便笑说：“若是没有藏私，那便是你们的眼睛蒙了猪油了，做的是这行当，眼光可是顶顶重要的。”
　　人牙子慌的连忙摆手：“妈妈，可不敢乱说。我们都是规矩人，这些丫头的来路都是亮亮堂堂的，你要等得及，过几天我们就能补齐买卖契约。哪个若是生了害人的心，下辈子不得好死。”
　　黎娘嗤笑一声，扬了扬帕子止了他的话，自顾说道：“买来的也好，拐来的也罢，总归要挑些好点的，否则那都是赔本的买卖。你也不必解释给我听，我又不是官差大老爷，看你这一头的汗。”说完诘诘直笑。
　　人牙子颇有些心虚，见黎娘点破，当下咬咬牙，说：“既然这些丫头入不了妈妈的法眼，我也没有话说。只是妈妈仔细瞧瞧，可还有一两个有那一二分姿色？谁不知道贵院乃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好地方，若是有丫头能入了贵院做了那三等姑娘，倒也是她的福气了。至于价钱嘛，好说。”
　　这其中的猫腻叶娥一时半会儿自然不会明白，但是黎娘的戏做的却足，当下便一脸为难的样子，才又拿眼在那几个女孩身上扫了扫，最终挑了三个七八岁光景的小女孩。叶娥看去，确实也是那几个女孩子中资质最好的了。
　　黎娘转头来问叶娥：“妹妹，你看这几个孩子怎么样？”
　　叶娥连忙点头说：“姐姐的眼光着实不错。这几个孩子的确齐整许多。”
　　黎娘便笑说：“妹妹是姑娘身边的老人，妹妹说不错，想必姑娘也不会怪我老婆子老眼浑花了。那就这三个吧。”与人牙子又闲叙几句，便将价钱说定，一共十六两银子。
　　价钱谈妥，那人牙子就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笔墨，迅速的挥笔写下一张卖身契：
　　卖女人乔婆，愿将三个干女儿小红（九岁），小黄（十一岁），小绿（九岁）卖于黎娘为义女，议定共计白银十六两。从今以后，乔婆与三女断绝关系，三女一切行为皆随黎娘安排。生老病死，悉听天命，与他人无干。
　　空口无凭，立此为据。
　　下面是彼此的签名处。
　　那人牙子生的猥琐，这一笔字却写的极好，也不知是不是这样的字据立的多了，只这些个字写的好。
　　黎娘略看一眼，与往常无异，当即签了名字付了银钱。
　　因来时只一辆车，再坐这三个小女孩子自然嫌挤，黎娘便吩咐人牙子到外面雇了辆车，栽着三个女孩，悠悠朝如意馆行去。
　　回程显得轻松，略说了几句话，黎娘便闭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睡去了还是在想事情。
　　叶娥私心里一时间反而七上八下。这就决定了三个女孩的命运？她是一路看着花畔在如意馆里迎来送往的，回想起那三个女孩尚还明亮清澈的眼睛，叶娥只觉心如猫抓，仿佛做了什么大孽。只是不知，这三个女孩子若不是入了如意馆，又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正行间，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的车夫说道：“妈妈，前面不知被哪个人砍了根树，倒在路中间，怕要等等了。”
　　黎娘及时的睁开眼，掀了帘子，果然看见车前横着一棵成人臂粗的行道树。来往的行人无不避开，巧的是眼下也只有如意馆里这辆车和后面新雇的那辆马车。
　　黎娘皱皱眉，说：“你去叫后面那车夫跟你一起把那树移开，我们还要早些赶回去呢。”
　　车夫应了一声，跳下车，招呼后面那车夫一起去抬树。好在树并不粗壮，很快抬到一侧，马车可以走了。
　　叶娥先还没在意，却猛然听到新雇马车的车夫一声惊呼：“不好了，那三个丫头跑了！”
　　叶娥大吃一惊，黎娘早已经蹭的坐起来，掀开帘子厉声问道：“不要瞎说，他们不是在马车上吗？”说着便跳下马车，叶娥忙在后面跟上。
　　那车夫哭丧着脸，一手掀着车帘子，惊恐道：“是啊，刚刚我下车抬树的时候他们还在。这一转间就没了，这才多大会儿。”
　　黎娘斥道：“连三个丫头片子你也看不住，若误了差事，小心我叫人打断你的狗腿。”
　　叶娥伸手拉住黎娘，急声说：“先别说他了，我们快四处去找找看吧，那三个孩子年纪小，怕也跑不远。一时内急找地方方便了也是有可能的。”
　　黎娘唔了一声，连忙吩咐两个车夫一起去找人，自己也和叶娥也顺着两个巷子追去。半个时辰后回到马车这里，却谁也没有找着人。这个时候便是黎娘也变了脸色。这三个女孩十六两银子，虽然对于她这种眼界的人来说并不算多，但若是让她赔，倒也不想平白无故受这损失，更主要的是误了差事，新老板宰父雄图的脾气还不清楚呢。
　　事情到了这里，花畔心底一缕疑惑浮现出来，说起来，这事情委实有些诡异，难道竟然有人敢对如意馆“放白鸽”吗？
　　对于贩买幼女这种事情在整个社会上并不少见，无论是卖给大户人家做丫环，还是给小户人家做妻做妾，又或者卖入青楼楚馆，行内对这种事情绝不陌生。至于幼女的来源反而没有人去深入了解，左不过是逢了灾祸通过正规途径买卖，又或者被人牙子拐卖，行内称这种行为为“逮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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