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姬

　　今天的雁锦一改往日的轻纱裹体，却着了一身雪白的劲装。若说她往日是风舞桃花，今日便是莲绽荷塘，去了轻柔旖旎，多了利落英姿。一样的不施粉黛，一样的素妆得宜，又与他日有不同。往昔还是长发飘逸，仿佛月下仙子，今日却将头发挽了一个朝天的椎髻，髻顶偏偏又用雪白的白纱裹住，倒似男子的文巾一般，只大幅的纱面以她的盘着的头发为底色，将一张巴掌大小的粉面衬托的宛如山水画般灵动分明。一身劲装雪白，远远看去，修肩细腰，长腿舒臂，竟也有几丝男子的挺拔端正。
　　包间里的花畔赞道：“雁锦今日的装扮便能让人眼前一亮，果然是不落俗套，看来胜算颇大呀。”
　　身边的是如意馆的一等姑娘浣婷，与花畔素来交好。闻言拍手说：“姐姐说的最对不过，若能抢了溢欢姑娘的风头，那才叫人心里……。”
　　花畔连忙抬手阻她继续说下去，朝四下里张望片刻才回声说：“浣婷，不要乱讲话。”浣婷便冲花畔吐吐舌头。
　　此时台上的雁锦更让人吃惊，只见她的侍女送上来的，竟然是两柄一样长短一样锋芒毕露的长剑，只是大红的剑穗交相辉映，握在一身白衣的雁锦手里益发耀眼。
　　这个时候，场上隐隐传出一阵筝声，那筝声较琴声硬朗，又比笛箫略显温暖，恰如眼前的雁锦。只见她踩着拍子，双臂舒展，大红的剑穗在空中飘扬，三尺青锋寒光闪闪，在她手上或如游龙，又似惊燕，身姿曼妙，场上众人一时只顾观看竟然忘了鼓掌。
　　随着筝声渐入佳境，雁锦整个人仿佛已经与那两柄宝剑合为一体，只见人身袅娜，宝剑如凰，一剑起一剑落，一剑攻一剑守，招招写意般舒展唯美，只是宝剑翻转间，更将雁锦衬托的美面如花，纤姿似兰。每一个腾起宛如彩凤空舞，每一个蜷地似地绽芙蓉，美不胜收，场下众人个个如痴如醉。
　　这是雁锦排练己久的双剑舞，又唤作《凤凰于飞》，字取古籍，意采双剑之势。那两柄剑便如一凤一凰，在天际并肩遨游，在梧桐树畔依偎侬呓，雁锦整个人身着素淡，却在众人眼前舞出一片彩凤灿烂，五彩缤纷。她匠心又独具，将那剑式与女子的美态揉成一体，举手投足间将本该展示男子气概的剑招使出宛如西施溪边淙纱，宛如貂婵夜下拜月，无不恰到好处的柔美。
　　花畔看的兴起，不禁出声赞道：“浣婷，你说雁锦的剑舞是不是更加精进了，想必昔日的公孙大娘的剑舞也不过如此吧。”
　　浣婷连忙点头，也看的兴奋不己。
　　正在两人夸赞之际，忽听场上一阵惊呼，只看见先还在场上忘我入神的剑舞的雁锦此时竟然跌倒在地，两只长剑被跌落地上，一手紧紧捂住足踝，似己扭伤，长发披散遮住美面，狼狈不堪。
　　场上的惊呼随着雁锦的倒地不起演变成一阵起伏不停的笑声，笑声渐涨，涨成嘲讽和快意。更加有人在一旁喊：“雁锦，莫不是你排练了许久的只是为了这一摔吗？”话音落时笑意更浓，倒像是先前被震慑住的鼓励此时夹杂着讥讽一起暴发出来。
　　花畔不禁握了浣婷的手，失声道：“浣婷，怎么会这样？”浣婷也是一脸的惊讶，雁锦既然已经准备了这么久，定是有备而来，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浣婷却恨声道：“他们太过份了，难道他们竟然忘记了雁锦先前带给他们的震撼和美感了吗？”花畔默不作声。
　　雁锦的丫环流香惊慌失措的跑到台上，艰难的扶起雁锦，雁锦只垂着头，长发披散，遮住了容颜，让人看不清楚是在哭泣还是在悔恨。又有其他几个素日与她交好的姐妹上前将她扶住，也有人拾了剑，走下台去。台上早已经换了一批鲜妍的女子在含笑舞袖，继续着如意馆里本该有的纸醉金迷。
　　花畔此时的感觉甚至比雁锦还要沮丧，再无心看下去，只是浣婷看的心中气恨难平，不肯就此离去。花畔无法，只得在三楼找到叶娥，轻声说：“叶姨，我们回去吧。”
　　叶娥也有些沮丧，看是雁锦都已经退场，她的热闹也耗尽，当下扶着花畔出了殊秀厅。此时因为雁锦的剑舞出了意外，如意馆自己的人也有不少心中惊讶，纷纷跑出去打听是什么原因。其他慕名而来的客人此时也意兴阑珊，便有一部分客人同样出了殊秀厅，去找自己平日里相好的姑娘。一时间，殊秀厅外的水廊竟然挤了不少人，寸步难行。
　　花畔打量一番，只见左侧的往四等姑娘去处的人要稍少一些，略为转几个湾也能回到自己的小院，只是要走些远路。花畔便对叶娥说：“我们从那边走。”
　　三等姑娘和四等姑娘所住的楼阁小院便在殊秀厅两侧，平日里便被称作左偏院和右偏院，左偏院住着四等姑娘。
　　花畔二人到了四等姑娘所在的小楼的院外，往这边来的客人果然少些。便是住在这里的姑娘此时也都没有出去凑热闹，偶然还可以听到莺声燕语。
　　四等姑娘所在的小院简陋，条件最差，这种情况也再所难免。好在夜色浓厚，掩住了脸上的尴尬。花畔与叶娥相扶着疾步而行，只盼早些回去。
　　前面有一排茂密的芭蕉树，叶肥茎粗，此时看来却是浓黑一片。两人走没几步，忽然听到那芭蕉林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有人一般。
　　叶娥连忙将花畔护在身后，警惕的问：“是谁在里面？”
　　里面并没有声音，叶娥又喝道：“你再不出声我就喊了！”
　　便听里面一个男声说：“你们又是谁？”随即走出一个男子，月色的灯笼下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只见那是一个雄伟挺拔的汉子，五官模糊的可以看见，也算相貌堂堂，衣衫凌乱，在这春末夏初的季节里尚还趟着胸怀，此时手还在腰间整理裤带，竟然像是刚刚方便过。这里本是四等青楼女子的居处，本来是每层都有一个茅房，因为是一层楼上的人共用，也不干净。有些男人和女人一时懒了就常在这芭蕉林里方便，也是常事，没想到今日却被花畔碰到。
　　花畔不想多事儿，当下轻轻拉了拉叶娥的手，示意她离开，叶娥见是嫖客，也不再多话，只说：“客官没有去看剑舞啊，那不打扰你了。我们这就走。”说完便要走。
　　不料那汉子却伸手拦住他们说：“你们打扰了大爷我方便，这样便要走？你们是哪间房的？”
　　叶娥有些嫌厌，说：“我给你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们不住这里，天晚了，我们要回去了。”
　　那汉子玩味儿的说：“不住这里？这儿说，你们是其他院里的喽？”其他院，哪一院的姑娘都比这儿的四等姑娘等级要高。
　　叶娥点头说：“是的，你还是快进去吧，别让人家姑娘等急了。”又要走，那汉子这次倒不拦了，只盯着花畔看，花畔路过他身边时，下意识的抬头，正对上一双明净清澈仿佛此时天上月般的双眸，虽然嵌在一脸的络腮胡下，那双眼睛仍然清亮的宛如潭水。
　　花畔心中暗道：“好清亮的双眸，如今已很少见了，只是不知道为何生在了这样一个人身上。”彼此时已经交身而过，男子却含笑目送二人走开，这时，一楼一个房间开了门，走过来一个娇媚的女子，紧紧搂住汉子的腰身，腻身说：“溢哥，你看谁呢？”
　　汉子朝花畔的背影抬抬下巴，问：“那女人，是谁？”
　　那女子看了一眼，想了想，说：“好像是住在北院的花畔姐姐。怎么，溢哥，你在嫌弃媚儿了吗？”
　　汉子一把将女子打横抱起，朗笑说：“嫌不嫌，你自己还不知道？”说完不管是否光天化日，狠狠的亲到女子的胸前，女子被刺激的忍不住咯咯大笑，声音尚还传到己走的老远的花畔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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