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姬

　　到了雪冬楼，素宁自迎了出来，先给花畔做了个礼，转眼却对春桃冷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起来的？”
　　花畔看着素宁，说道：“素宁，我此次前来就是要代春桃给云姐姐赔罪，烦请你去通报一声。”
　　素宁故意“哼“了一声道：“我们家姑娘被这小蹄子打翻了燕窝，心里正自不痛快呢。姑娘还是请回吧。春桃，我劝你也仍旧回去好好跪着，否则，便是天王老子怕也救不了你。”
　　花畔淡声道：“素宁，须知春桃虽然只是个三等姑娘，却也是如意馆正经的姑娘。若连你都这样轻贱，恐怕娅娘知道了也不会高兴。你难道觉得青楼里的规矩都只是做给那些男人看的吗？”
　　花畔的声音虽然轻浅，素宁却哑口无言。当日靳天溢一连来了七日，花畔方才见他。对靳天溢如此，对其他男人亦如此。花畔如此，其他的青楼女子亦如此。这是一个含情挑逗的过程，使人渐人佳境。但这更是青楼里不知谁留下来的规矩。哪怕是青楼女子也是人，不是牲口禽兽，不是一见面就要去床上交合图那一时快活，而是循序渐进，有情有意，方才美成好事。
　　春桃虽然只是三等姑娘，但到底是如意馆里挣钱的主儿，不比素宁，虽然身体清白，却是个丫环，只是局外人。往常，四大名姬的贴身丫环都难免要高人一等，众人心中纵是有理也不敢说出来。这时候花畔明里说出来，素宁竟然无话可答。
　　素宁的脸上飞红片刻，带着些愠怒，突然一笑道：“姑娘既是执意要见我家姑娘，素宁也不便强行拦着，便随素宁来吧。”
　　雪冬楼花畔并不是第一次，想当初云为衣的初夜之时，她与花畔还差点成为之后如意馆里关系最好的朋友，甚至希望花畔做她的教引。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当日的矛盾过去了这么许久尚还没有水落石出，花畔也还是嫌疑之身。此时再见雪冬楼的花草，还有那墙上染着胭脂粉色一如继往的鲜嫩，花畔不禁微微叹息一声，世事无常，有时候并非息事便能宁人，树欲静而风不止。
　　通报过后，花畔三人被素宁带进一个轩阁，正是云为衣的花室。云为衣正对着一本舞本，手指舞动，在学习舞蹈。素宁弯腰出去，云为衣头也未抬。
　　站了片刻，叶娥已经紧张的额头沁汗，春桃也是十指紧握，见云为衣并不出声，花畔终于轻声道：“花畔见过云姐姐。”
　　过了片刻，云为衣终于缓缓抬头，伸手抚在舞谱之上，看着三人问道：“怎么，有事吗？”
　　花畔道：“早上春桃失误，打碎了你的燕窝。眼见她也跪了近有一个时辰，所以我便带了她前来给你道歉，盼你大人大量，包涵她这次的莽撞。”
　　云为衣听罢，却不由地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喜欢出头。”
　　花畔不语。
　　云为衣说道：“春桃打翻了我的燕窝，我罚她跪三个时辰。这也是为了教她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如意馆乃是京城风月场里最有名的所在，娅娘苦心经营，我也是为了让她老人家省心。只是不知道花畔你是不是同样这样的心思呢。”
　　花畔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花畔自然与姐姐一样的心思。”
　　云为衣点点头，道：“既是如此，一人做事一人当，春桃做错了事，就让她自己仍旧去跪着吧。”
　　花畔道：“春桃来如意馆的日子尚短，人生面皮薄，姐姐这一罚，恐怕要伤了她的自尊，于人心也是不利，还请姐姐三思。”
　　云为衣抬眼嘲讽道：“自尊？却不知花畔你是哪个师傅教出来的。在我们如意馆里，自尊也要看是谁。”
　　春桃与叶娥的脸色霎时一片惨白，想不到云为衣说话竟然如此直接不留情面。
　　花畔却是面不改色，只是拂了拂袖，突然轻声道：“姐姐，花畔心中一直存有一缕疑问，今日得蒙姐姐相见，不知该不该问一问。”
　　云为衣淡淡的说道：“有话只管说便罢。”
　　花畔长长的出了口气，随即看着云为衣花月般的容颜说道：“当日你还是清倌人，请了我来做你的初夜教引。不曾想，尚未待客，你突然落红了，就此失去了我们女子最神秘而宝贵的东西。有道是客人的腰，姑娘的苞。当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我。虽然我知道自己是无辜的，但却无法取信于他人。事后姐姐恼我，娅娘恼我，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在娅娘那里圆了场，补齐了损失。事过境迁，偶尔闲暇，我也常常在想当日的情形，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才会有这样的结果。不知道姐姐有没有感觉过诧异。”
　　云为衣的脸色越来越沉，听到最后，不禁冷声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敢提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花畔，你不该是这种笨人。怎么，你现在还要来告诉我你是无辜的吗？”
　　花畔淡声道：“我并不是要告诉你我是无辜的，我是当事人，我自己做过什么我自己清楚。只是我后来听到过一个故事，与这次的事情倒是有惊人的相似。”
　　说完，也不管云为衣如何态度，在屋内浅浅的踱了两步，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过了一会儿，方才缓缓的说道：“这故事发生在几年前，听说是发生在一个叫做藏花楼的勾栏院里。当日藏花楼也有一个养在深闺中的貌美花魁，那花魁是藏花楼的鸨母精心挑选，养育十载，全力栽培的一个女子，本要将身子卖一个天价，好搏个开门红。谁料事与愿违，一日这花魁行走不稳，竟然从二楼的阁楼上摔落，落地之时落红齐出，竟然破了处子之身。事后经由郎中查证，的确是因为摔落的剧烈又凑巧，才破了处子之身。那鸨母怒不可遏却又无计可施。”
　　“不过，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又过了数月，一日一个书生的书童与朋友吃酒，喝的烂醉，席间讲了个传奇般的笑话。说他那仅余三分薄田的公子爷，被一家勾栏院聘去教习书画，竟与未来的一个花魁日久生情两情相悦起来，行了男女之事好不甜蜜。那女子也是痴情，又千方百计的在鸨母面前圆了谎，只便宜了那少年郎。”
　　说到这里，花畔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云为衣看，声音不疾不徐，但是语气却是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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