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姬

　　如意馆里的一处山水园林处，一只八角小亭中，茶几旁围坐着四个妙龄女子，身后各自侍奉着丫环。茶几上有四盘小点心，地上扔了些瓜籽壳与果皮。不远处是新柳抽芽，双凫浮碧水，桃花华盛，楼台起平地。偶有人来人往，俱是衣香鬃影你侬我侬，又有琴声暗曲，仿佛文君心动，调动春思。
　　就听凉亭里一个女子说道：“你们可知道？昨日，本是花畔姐姐恩客的屠老爷，竟然留宿在了溢欢那里！”那女子年华十八，颇有些姿色，特别是一双薄唇粉嫩如四月合欢花的韵色，极尽水嫩，此时一脸不愤的看着花畔。
　　花畔微微一笑，身后的叶娥倒是面上微微有些尴尬，见花畔不出声，也不便答话。
　　又听那女子对面的一个女子说道：“偏偏就你芳雨眼睛亮，什么好事儿都被你看见去。”说完吃吃的笑了，一双杏眼调笑的看着那叫芳雨的女子，满是戏谑。
　　芳雨嘟嘴说：“倒不是我要特意留心她，只是她也太明显了吧。前几天刚刚抢了荷风的两个恩客，又勾搭了香玉姐姐你的宋大官人，这不，竟然还不满足，连花畔姐姐裙下的屠老爷也牵了去。左不过是为了那枕秋楼里的位置，竟然这样没脸没皮，难道他以为如意馆里就她一个人吗？”
　　这边的香玉面上果然也有些不好看，却瞅着花畔嗔道：“你听听这妮子的话，倒好像是溢欢肚里的虫儿，什么都知道。”
　　芳雨不理她，却拈拈一旁的另一个姑娘的手，说：“寒胭，香玉不敢明着说溢欢，你倒评评理，我说的可有冤枉溢欢？”
　　寒胭笑了笑，也不说话。
　　芳雨转而看着花畔说：“花畔姐姐，你倒不觉得可惜吗？屠老爷好歹也与你好了几年了，这些年里，每次逢着大节小节又或者你的生日，总是不忘捧场。这份情我们其他姐妹看了真是艳羡不己。现在一遭被溢欢抢了去，你也不想想办法吗？”
　　花畔微笑说：“男人们到我们如意馆这里来，不过是寻些快活，屠老爷待我好也总有两年了，有这两年我也算知足了，又怎能强求。现在他觉得溢欢更好，我又怎么能拦他。便是拦了也只是拦得了身拦不住心，索性算了。”
　　芳雨不以为然的说：“这是你好性，换作是我，定要闹到娅娘那里，让她评个理。溢欢她这可是犯了大忌的。”
　　一旁的香玉接话道：“明日院里开花会的时候，我们且听听娅娘怎么说。”
　　一旁的寒胭点头说：“不错，娅娘一直告诫我们不可本院相争，以免伤了和气。溢欢做的这样明显，娅娘恐怕也不高兴。”
　　花畔轻声说：“恐怕，这也未必。”
　　寒胭不解的问：“花畔姐姐，你为什么这样说？”
　　花畔说：“当日娅娘说的清楚，谁能入住枕秋楼坐上四大名姬之位，那是各凭手段的。溢欢虽然做的过火，不过她也确实在外面招徕了不少恩客，冲她这份活络，娅娘恐怕便不会多说什么。至少在目前，是会放任她的了。”
　　另外三人半信半疑，却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
　　第二日，如意馆每月两次的花会的日子，一大早一群群的姑娘们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到了娅娘的院里，这是位于如意馆居中的一处院落，虽然只三间房，却仅仅只住了娅娘一个。虽然不及四大名姬的楼院华美，却也终日暗香浮动。
　　今日众女难得起得大早，昨夜还在接客的此时难免有些哈欠不断，也只有用帕子掩了鼻唇暗自进行。也有些女子早已经收拾妥当，干净利落的坐在那儿静候娅娘。
　　过不多一会儿，娅娘姗姗的进来，朝着众人看了一眼，场上立即安静下来。她身旁的一个中年婆子随即朝着一个小册子上暗自核对，除去那些有客的人之外，其他人是否一一到场。
　　众女屏气凝神，等着娅娘发话，过了一会儿，娅娘才启唇说：“近来，你们可都还好？”
　　娅娘话音落地，却没有人立即接话，各自思量着，又或者是在等待，娅娘便朝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问去：“描心，你怎么样？”
　　那女子年华似玉，花容月貌，脸颊微丰，却显得富态雍容，长眉不似其他女子般细长，却黝黑微粗，恰将那一张满月也似的脸盘装点的妩媚中带点英姿。当即答话说：“这个月李公子常常来，还有朱大人、贺大人，上月初九刚来了一个新客人，好像是城东哪条大街上的当铺二当家，出手还算阔绰。”
　　娅娘点头说：“你是我最放心的，最知轻重识大体。”
　　描心轻笑，既不领受也不拒绝。
　　娅娘又朝另一名年龄稍长但也姿容出众的蓝衫女子问道：“雁锦，你呢？”
　　那女子年岁略略比描心大一两岁的样子，也极年轻，只是眉目间却有些许清冷，只是眉眼果然生的秀丽无双，一双明眸纯净如深山的潭水，不沾染丝毫杂质。但她本身身材修长，头上更无过多的发饰，微微用发带系了。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却没来由的现出一丝英气，飒爽逼人，倒像是个便装微坐的女将军。
　　花畔略略看了雁锦一眼，随即闪过眼去，两人并不太熟，只是眼下的雁锦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花畔的留心完全是不由自主，眼神飘过，心里却在想：“雁锦是如意馆里众姐妹都看好的枕秋楼新主，只是猛眼瞧上去，倒有些不太上心的样子。”
　　雁锦已经平声说：“回妈妈的话，再过两天，我准备在百花台上表演一场剑舞。”
　　女人堆里发出一场惊叹声，有艳羡有妒忌，还有满怀期待的。只是雁锦始终面平如水。
　　娅娘点点头说：“这也极好。外面的传闻我也听到过一些，你能表演一场剑舞，吸引些人，自然不错。否则，你们这些姐妹倒觉得日子看着有些无聊了。”说完，若有深意的将眼睛在场上扫了一周，其他女子立即噤声，也有胆大或者与娅娘关系好的女子冲她笑笑。
　　雁锦说：“雁锦不会琴棋诗画，只对剑器情有独钟。登台表演也只是凑数，只希望各位姐妹不要见笑才好。”
　　人群里传来一阵笑声，一个人说：“雁锦姐姐，你别再谦虚了。你的剑舞一直是我们如意馆的头等表演。我们哪个不知，若是你一时来了兴致想要表演剑舞，娅娘定是千方百计的打压我们其他人的歌舞表演，也要将你的排在前面，是不是啊，姐妹们。”
　　人群里立即传来附和声，娅娘也不气恼，反而笑呵呵的说：“你们说我偏心，我也不争。不过你们倒说说，自古以来，我们这烟花之地除了歌舞还有什么别致的地方？翻着脑子的想花样也还是唱歌跳舞，好不容易出了雁锦的剑舞，能博得所有人的好感，我为什么不看重呢？什么时候，你们舞起刀枪棍棒给我们如意馆招来无数客人，我才高兴呢。保准无论是弄刀还是弄枪，都给你们排头名。”
　　人群中嘻嘻笑着，气氛渐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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