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姬

　　却说第二日，花畔没有出去。她有一个熟客，姓屠，乃是京城的一个粮食商人，家财无法计量。每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这三日都会来捧捧场，基本上是风雨无阻。他对花畔也算长情，已经连续三年了。难得有这样一个长情的客人，花畔待他也极有心，每每到了这日，便只等他来，其他客人一概谢绝了。娅娘有这样的一个固定财神爷，也乐得花畔今日轻闲。
　　与叶娥坐了一会儿，花畔忽然拧了眉头，一时间不再说话。叶娥在旁见了连忙问：“姑娘，你怎么了？”
　　花畔有些羞却，只站起来轻声说：“叶姨，我来了身子，先到后面去，一会儿就回来。”
　　叶娥见状也有些不安，见花畔去了，正要去找人问问，门外忽然一阵脚步声，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见了叶娥，张嘴问道：“叶妈妈，你家姑娘呢？”
　　叶娥施了一礼说：“我家姑娘在后面，一会儿便回。屠老爷，您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奉茶。”
　　那屠老爷点点头，叶娥恭身出去，不一会儿奉了一盏茶来，笑声说：“屠老爷，这是开春新摘的信阳毛尖茶，你尝尝。我去后面看看我们家姑娘。”
　　屠老爷点了头，叶娥刚要走去后面，花畔已经掀帘进来，叶娥连忙福了福，也不多语，轻轻退了出去。
　　花畔已经笑言道：“屠老爷，好久不见啊。”
　　屠老爷便站起来，伸手搀了花畔坐到位上，边笑道：“几日不见，畔儿越发出落的文雅秀美啦。”
　　花畔轻笑，剥了一颗葡萄，轻轻递到屠老爷嘴里，一边笑说：“屠老爷也是越发年轻了，只是这话儿却愈发亲切动听了。”
　　屠老爷哈哈大笑，坐回到位上，不经意地问道：“畔儿，你去后面做什么？”
　　花畔妩媚笑道：“补补妆啊。”
　　屠老爷不禁大笑起来，正要揽她入怀，花畔忽然拦住他的手，轻声说：“屠老爷，今天畔儿的身子不太方便，恐怕不能伺候屠老爷了。”
　　屠老爷谔然，微觉得有些遗憾。
　　花畔忽然附在他耳边柔声说道：“老爷，来日方长嘛。你一定要体谅畔儿啊。”
　　眼见花畔如此说，屠老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说：“好吧，既是这样，今晚我不在这里留宿便是。”
　　花畔点点头，两人说了会儿话，屠老爷果然起身告辞了，叶娥也从一旁来送他出去。
　　那屠老爷倒也能体谅花畔。如意馆的姑娘们正式接客之前，都服下了汤药。那汤药唤做蒂头汤，长年服用可以避免暗结珠胎，于姑娘们最是方便。只是有一头不好，那就是服了这汤药，此后的月信便不准时。屠老爷对此也有耳闻。既然花畔今日身子不方便，他便准备到前面的殊秀厅去听听曲子便回去。正走着，便看见一个俊俏的小丫环在一旁站着掐花，见了屠老爷出来，回身媚笑道：“屠老爷好。”
　　屠老爷并不认得这丫环，但见对方年轻秀美，也便笑着点头，却不料那丫环走上前来说：“屠老爷，这儿有枝花，麻烦你帮小琪戴上，好不好？”
　　屠老爷乃是情场中人，当即便眉开眼笑着点头，伸手接过那花，朝着小琪花红柳绿的头上插去，此时只闻得暗香扑鼻，眼前少女的肌肤又如羊脂般白嫩光滑，刚才在花畔处未尽的兴致此时不禁微微上扬。
　　手下的小琪却已经主动离开了身，朝着屠老爷福了福，说：“谢谢屠老爷。不知道屠老爷今天有没有空？我们家姑娘久闻屠老爷是个大方人物，一直想要结交，老爷不如跟小琪去我们院里坐坐吧？我们家姑娘肯定会高兴。”
　　屠老爷疑声问道：“你们家姑娘，是谁？”
　　小琪说：“我们家姑娘是溢欢啊。屠老爷肯定知道，溢欢姑娘住在南院。”
　　屠老爷见小琪这般说话，心中也明白，住在南院，那便是如意馆的一等姑娘了，比花畔尚且还高一级。何况眼前这小丫环尚且秀美，那主子与花畔定然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今日既然花畔不便，总也不致白来，想到这里，屠老爷便点了头，跟了欢天喜地的小琪到了南院，上了二楼，到了一个宽阔的房间外。
　　刚到院里，小琪便脆声朝屋里宣道：“姑娘，屠老爷来了。”
　　屠老爷将眼睛略略一扫，还未将屋子里的布置看的仔细，里面便传来一声脆笑：“原来是屠老爷啊，今天是哪阵风啊，竟把这样个大贵人，从花畔妹妹那里吹到我这院子里来。”
　　便见一个俏龄曼妙女子姗姗出来，引得香风阵阵，屠老爷只看一眼，便暗自点头，自己所猜果然不差。眼前这女子妙龄如花，肤色如雪，长眉飞扬入鬃，眉色青黛，益发显得双眸如玉似水晶，眸里藏着些天然妩媚，带着点百花般的娇羞，长长的睫毛仿佛涧旁梅鹿，闪着灵动与敏睿，瑶鼻如冰悬，红唇如樱缀，整张面似三月桃花瓣，身如六月杨柳身，说不出的风流妖绕。更兼穿的轻纱薄衣，粉红嫩黄颜色，便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样。与花畔的清秀正是各擅胜场。
　　屠老爷心中便满意了，当下笑道：“久闻溢欢姑娘如花一样美貌，一直无缘相见，今日才算了了夙愿啊，真是幸会，幸会。”
　　溢欢掩唇轻笑道：“屠老爷可不老实哦。我们如意馆里哪个不知道，屠老爷是花畔妹妹的佳客，每月三次雷打不动，这份深情，可是羡煞旁人啊。”
　　屠老爷咧嘴笑笑，说：“花畔姑娘是月下红梅，溢欢姑娘是风中芙蓉，各有风姿。我家里那几个黄脸婆啊，人太古板，不像溢欢姑娘这般婉转妩媚，给你们提鞋都不配。常来你们如意馆，连我自己都觉得年轻了十岁呀。”
　　溢欢便掩唇轻笑，一双如丝媚眼却只看着屠老爷，两目秋水粼粼，只漾的屠老爷春心浮动，眯着眼儿看着溢欢，虽只一眼，却早已经将溢欢全身上下的万般风流看了个遍，只觉得果真是尤物。
　　溢欢笑了两笑，轻轻扬手，早有丫环端了两盘点心上来，一盆酸梅子，一盘绿豆糕，只是寻常物事，却做的干净精致，盛在两只景德镇的青花瓷盘里，格外赏心悦目。
　　溢欢亲自站起来接下，然后轻轻放在桌上，略一扭头，一股香风浮动，樱唇轻启，吐气如兰，直直的全部拂在屠老爷的身心里，便听溢欢说：“屠老爷，我这里的点心可比不上其他地方，不过你好歹赏个脸略尝尝，自此以后，也要常来坐坐啊。”
　　屠老爷忙点头说：“这是当然，这是当然。”却不拿点心，只是看着溢欢，溢欢浑作不觉，拈着一只轻纱手帕在唇际来回遮掩，只看的屠老爷心痒难耐。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秀美俏丽的丫环，约莫十五六岁，望着屠老爷只是笑笑，却脆声对溢欢说：“姑娘，刚刚有位相公拈了你的花牌。娅娘让人来说，让你快些准备呢。”
　　溢欢听了这话，不禁下意识的朝屠老爷看了一眼，随即朝那丫环嗔瞪道：“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下去！”
　　那丫环本来满脸含笑，被溢欢这一骂，不禁心里委屈，嘴角一撇，楚楚怜人的朝那屠老爷看了一眼，随后赌气的一拧身，转身出去了。
　　屠老爷本是如意馆的常客，自然知道眼下的情况，倒是自己来的突然，不等溢欢赔笑，己然站起来说道：“既然溢欢姑娘有客来，那我便不打扰了，明日再来捧场。”
　　溢欢惋留道：“都是丫环不懂事，屠老爷，你且坐着，我这就着人上前面推掉。”
　　屠老爷摇头道：“我明日还会再来，你先去吧。”
　　溢欢也不便强留，当下亲自将屠老爷送到院外，一直等他走远了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回头，一进院里，却对那先前报信的丫环笑道：“你这鬼丫头，倒会把握时机啊。”
　　鸾芳嘻嘻直笑，道：“姑娘，我没耽误你的事儿吧。”
　　溢欢满意的说：“这次做的很好，明天屠老爷如果再来，那么，这个客人，我就要定了。”一转头，对里间的小琪说道：“你带屠老爷来时，可有人看见？”
　　小琪摇摇头说：“倒是没人看见，不过，我总觉得叶娥她可能是发现了。”
　　溢欢不屑的说：“便是看见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是如意馆里的南院人，她们姑娘不过是北院的，还能吃了我不成？至于屠老爷，那便看谁的留客手段高明了。”
　　鸾芳在旁笑说：“这自然是姑娘更胜一筹。”
　　溢欢得意的笑笑，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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