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妖皇姑获鸟

　　相羽的提议，最终没有被实行。
　　安倍晴明严肃地拒绝了：如果为小白佩戴镜姬御魂，那么相羽与它打斗时，还会遭到来自于御魂的反弹伤害。伤上加伤，不可取。
　　相羽扁着嘴妥协了：“好吧。”
　　然后扬起纸伞，声音清亮地叫道：“小白，开始咯？”
　　眼见一场战斗是躲不过了，小白沮丧地“呜”了一声。紧接着，在相羽惊喜的眼神里，白毛小狐狸的身形迅速拉长，眨眼间变成了一只身姿矫健、额头和脖颈处饰有美丽红纹的高大兽类。
　　雪白的大狐狸，只有耳朵和尾巴尖泛着棕红色。数张惨白的人脸面具，浮绕在兽类修长的颈项周围，威风凛凛之余，平添几分森然鬼气。
　　SSR，白藏主，Lv.28。

　　“叮！切磋模式开启！己方：姑获鸟 Lv.24；对手：白藏主Lv.28。”
　　“上吧，相羽！”
　　几乎是同一时刻，在石板间冒出新芽的宽敞院落内，美丽强健的大狐狸，和持握纸伞的娇小妖怪，朝着对方气势汹汹地扑了过去！
　　说来迟那时快，相撞发生在刹那之间！
　　“当！”
　　纸伞裹挟在浅淡的金芒中，与狐狸尖锐的指爪砰然磕撞！竟迸溅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铁之音！
　　巨力震得相羽翅膀发麻。
　　“嗷……”
　　白藏主猛然收回爪子，低沉地吼了一声。
　　“小羽，”一旁观战的阴阳师突然出声：“不要使用神力！”

　　他话音刚落，相羽后跳一步，利落地退出了战斗。
　　“神力？”她疑惑地问。
　　看着小家伙不似作伪的迷茫神情，安倍晴明心中纳闷起来。
　　“就是那种金色的光，”他浅显地解释道：“和小白切磋时，不要将那种力量放出来，它不太习惯。”
　　实际上，可不仅仅是不习惯。
　　白藏主曾经是凶名在外的大妖。对上那种具有净化性质的力量，它被克制得厉害。
　　相羽乖顺地答应了，她回忆了一下“金光”从体内涌出的感觉。再挥伞时，果然就没有什么金光了。
　　取而代之的，是虽然微弱，却无法被忽视的妖力。
　　安倍晴明按下心底的惊讶，心情复杂地打量着浑然不觉的小姑娘。小家伙此时正扬起了纸伞，对着大狐狸兴高采烈地叫道：
　　“那么，我们再来！”

　　“嘭！”
　　“呼——”
　　狐狸丰盈修长的大尾巴，于半空中像鞭子一般横扫过去，将扑过来的小姑获鸟整只打飞了。
　　但在她倒飞出去之前，纸伞的尖端，已堪堪戳到了狐狸的臀部。
　　暴击！
　　白光一闪。地藏御魂被伞剑触发，自发生成了一个吸收伤害的结界。
　　白藏主臀部发痛，又羞又恼。它后肢猛蹬，朝着仍在半空的相羽张开了猩红的嘴吻。
　　相羽蓝眸冷厉，纸伞卖了个破绽，任由它扑到身前。然后，力道由上自下，伞柄狠狠地磕到了狐狸的脑袋上！

　　“呜——”
　　白藏主低叫道，结界于它身周再次展开。
　　又是一次暴击！她居然招招都是暴击！
　　相羽却懊恼不已：又引发了御魂效果！
　　由于结界总被一次次触发，姑获鸟凌厉凶悍的暴击，无法给白藏主造成太大的伤害。
　　下一刻，狐狸将她扑倒在地，雪亮的白牙搁在小姑娘脖颈旁磨了磨，充满了得意和炫耀的味道。

　　“叮！切磋结束，玩家获得经验值206。”
　　由于切磋失败而少得可怜的经验值，令小家伙郁闷了好一会儿。随后，她又咯咯笑开了，蓝眼睛笑得弯了起来，充满了无忧无虑的朝气。
　　“小白好厉害！我以后再来找你打架，好不好啊？”
　　咧嘴咧到一半的白藏主僵住了：“哎？哎？！还要跟小白打架吗！”
　　“好不好啊？”
　　“……好吧。”

　　-

　　经过多次的切磋之后，相羽的暴击率不减反增，触发御魂的概率却稍稍降低了。
　　卡在70~80％左右，就怎么也降不下去了。
　　相羽对这个数据很不满意。这次是触发“地藏”御魂，下次如果碰上了“狰”、“返魂香”那样的反击性的御魂，触发后要怎么应对呢？
　　……尤其是“镜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飒——”
　　想到这里，相羽满脸凝重地站了起来，腰间垂挂的纸伞瞬间滑出！

　　在料峭的春寒中，垂枝樱的梢头花苞点缀，纤瘦的枝条如烟花抛洒。
　　身量轻盈的姑获鸟，在这片星星点点的浅粉之中滑翔、腾跃，翅羽卷起纸伞，划出一片片白炫的影！
　　花苞纷纷洒落，仿佛一场粉色的雨。
　　站在树下的安倍晴明：“……”
　　他无奈地拂去了满头满身的落花。等着那小魔头玩尽兴了，大阴阳师施了个咒，秃了大片的樱树树枝上，重新冒出颗颗粉红的花苞。
　　施咒的动作非常之自然，一看就是熟练工。

　　小魔头收起伞，笑嘻嘻地扑进了他的怀中。由于身材娇小，她的脚和翅膀都箍住了他的胸肋，巨大的怪力让人类阴阳师一阵窒息。
　　“这是魔法吗？”
　　嘴里嘟囔着，粉嘟嘟的小脸仰了起来，宝石般的眼眸熠熠发亮：“晴明，教我！”
　　安倍晴明无可奈何地推开那张凑过来的脸蛋。
　　“这个不行。”
　　“啊？为什么不行？！”
　　“你学不会的，这是阴阳术。”他解释道。
　　相羽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没有领会“学不会”的具体含义。过了一会儿，那双明净的猫儿眼泛起了水光。
　　安倍晴明心一软，几乎就要答应了。
　　“不管！”小魔头拖着哭腔说：“你教不教？不教我就去和神乐说！”
　　安倍晴明：“……我教。别勒了，肋骨要断了。”

　　-

　　几天之后。
　　“——急急如律令！”
　　软糯的女童声线响彻庭院，惊得栖落在枝头的喜鹊们“呼啦啦”地飞走了。
　　紧接着，数朵浅红的小花，沿着喜鹊站过脚的树枝，争先恐后地钻了出来。
　　“小羽好厉害。”
　　看到这奇妙的景象，一身红衣的神乐，高高兴兴地举起了施完咒的小姑获鸟。
　　相羽笑出了一口小白牙：“嘿嘿，是晴明教的好。”
　　突然被点名，安倍晴明愣了愣，莫名地感到受宠若惊。
　　他敲了敲手中的蝙蝠扇，心里暗暗鄙视自己：一定是被她折腾太久，给点阳光自己就灿烂了。
　　不过……
　　大阴阳师心情复杂地望了过去。两个小姑娘闹成了一团，面容一模一样地可爱，且都是短发、大眼睛，小细腿儿顶着寒风，大咧咧露在外面。
　　而且都具有强悍到诡异的能力。

　　自从确认了相羽也具有成为阴阳师的天赋之后，安倍晴明在教导神乐阴阳术的时候，也会把她一同叫上。
　　他惊讶地发现，相羽不仅仅能够迅速领悟某些咒术，而且，她似乎天生就掌握了一些浅显的术法。
　　“这是你们姑获鸟的种族传承吗？”他不确定地推断道。
　　相羽搓着下巴，自己也不太明白：“不知道……”
　　但在思绪的深处，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不是。
　　是别人教给她的。那个人，或许没有晴明这么强，但确确实实地教会了她“星”、“守”等基础术法。
　　是谁呢？
　　正感到迷茫的时候，阴阳师清冷柔和的声线，打断了她的纠结。
　　“正好召唤阵准备好了，”他对面前的两个小女孩温和地说：“随我来吧，看看能不能召唤出别的妖怪。”

　　安倍晴明的院落很宽敞，却也空旷。
　　除了他和神乐两个人类之外，院子里只剩下狐狸小白和小姑获鸟了。作为一位名声显赫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除了小白和纸片人外，居然没有其他的式神——这是说不过去的。
　　但安倍晴明的心中，却有些不安。
　　自从几个月前，他在黑夜山醒来后，就隐隐感觉到自己虚弱了很多。
　　这让安倍晴明一直缺乏底气去契约其他式神。直到将召唤阵绘制完毕，他才悄悄松了口气，拉着自家的小姑娘们去观赏成果了。

　　召唤室内，庞大而精细的阵法闪动着神秘的光辉，幽蓝的鬼火漂浮在半空，时隐时现。
　　垂挂于四周的布帘，无风自动。
　　气氛诡秘而阴森。
　　相羽和神乐跪坐在召唤阵的两端，面面相觑。身后堆积如山的书卷和符纸，呼啦啦地兀自翻动着。
　　“晴明？”
　　等了半天，神乐忍不住出声了。
　　相羽也期待地望了过去。
　　“呼……”安倍晴明按捺住内心的不祥预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很好，心如止水。

　　指间夹着一张绘有桔梗印的符纸，阴阳师双目半阖，咒语从微微开启的红唇中流淌而出。
　　念到句末，原本细如蚊呐的声音，渐渐扬了起来。每个字眼，都恍如洪钟声起，惊雷崩落！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指间的符纸猎猎作响。紧接着，符纸脱离了手指的束缚，凌空飞向了召唤阵的中央。
　　召唤阵辉光大盛！

　　神乐和相羽都不是普通人，见到这样的场景，非但不捂眼睛，还伸着脖子往前方探去。
　　在两个小女孩好奇的注视下，一个上窄下宽的矮小身影，于若明若暗的阵法中心，逐渐显现出来。
　　光芒散尽之前，相羽率先看清了那个影子：一只长了眼睛的草编扫帚。
　　N，帚神，Lv.2。
　　“呃。”
　　相羽瞥了眼脸色灰败的阴阳师。
　　SSR，人类，Lv.29。
　　又瞅了瞅对面的女孩子。
　　SSR，人类(？)，Lv.25(？)。
　　这样对比一下，晴明召唤出来的这只帚神，怎么看实力都有点……太不够用了吧……

　　强忍住内心不断涌起的恐慌，安倍晴明重新戴上镇定的表情。他与初来乍到的帚神温和地交谈几句，将它放生了。
　　谁叫纸片人也擅长打扫庭院呢，他们真的不缺清洁工啊！
　　“……急急如律令！”
　　又一张符纸飘向了阵法里。
　　“来，要不要试试运气呱？”充满蛊惑意味的男声蓦然冒出。随即，一只头戴笠帽、脚踩瓷器的绿青蛙，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R，青蛙瓷器，Lv.18。
　　安倍晴明张了张口，还没说上几句话，青蛙瓷器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签订契约。
　　之后，绿青蛙一蹦一蹦地跳出了庭院。
　　安倍晴明：“……”
　　相羽：“……”
　　神乐：“……晴明，不要难过。”

　　硬着头皮，安倍晴明接着又召唤了一次。
　　明明浑身的灵力很充足，进行的也是很正常的阴阳术，为什么他会有种，呃，赌博的感觉？
　　“哎呀，那边的，不来和姐姐玩玩吗？”
　　妩媚妖娆的声音，随着三条硕大的红尾巴如花瓣般绽放又收起。响应了召唤的，是一个样貌与声音同样勾人的女性狐妖。
　　R，三尾狐，Lv.19。
　　尽管很不适应三尾狐的妖艳姿态，但当她同意签订契约的时候，安倍晴明还是悄悄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都是狐妖，小白应该能和她好好相处吧。

　　好歹有了新的式神，心神俱疲的安倍晴明正打算关闭召唤阵，就听到了小姑获鸟软绵绵的嗓音。
　　“晴明。”她的语气也软绵绵的，听得阴阳师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这个小魔头，只有在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模仿神乐的语气和他讲话。
　　果然，下一刻，她说：“晴明，让我也召唤一下嘛。”
　　安倍晴明双眉微微蹙起，当即就想拒绝——召唤之术，并不是阴阳术入门者能够尝试的。
　　然而，话涌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变成了：“那你试试吧。”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小魔头却抓住了机会，眉开眼笑地掏出了一张蓝色符纸。
　　阴阳师愣了愣。
　　等等，她哪来的符纸？他并没有给她啊。

　　在他绞尽脑汁回忆的时候，相羽已经高声喝道：“来吧，我的契约者！”
　　简单粗暴地吼了一句，她随便一甩翅膀，将符纸直接抛进了召唤阵中。
　　这一手神操作，惊得安倍晴明下巴都要掉了。他嘴角抽搐着，打算强行中断阵法，免得出什么岔子。
　　谁知，就在刹那间，房间里响起了一个陌生的、英姿飒爽的女声！
　　“我的靶子在哪里？”
　　相羽望着那个陌生的身影，惊喜地笑了起来。
　　成功了！
　　SR，白狼，Lv.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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